論不輸喝令追趕的眾軍停下。不一會兒，吉利讚普率軍從後面趕到。

軍人死在戰場上是光榮。只是作為最高統帥，還未上戰場，在大本營裏即被敵軍射傷，吉利讚普的郁氣越結越厚：“怎麽停下了？”

“稟讚普，恐怕前面有埋伏。”

“這地方屬於我們吐蕃，怎能任由敵人施為！”

“讚普！漢人向來狡詐，我們應小心行事。”論不輸道。

吉利讚普雖然氣憤，但也不是只知逞勇之輩，聽了論不輸的辯解，問接下來怎麽辦。

上官斐三千人在對戰中折損了百人，此時看對方不追了，便停下來簡單休整。

吉利讚普在不遠處看這些人意態閑適，火氣更盛，命前鋒上去迎戰。他後面有十萬大軍，本就打算出征，今早上的意外，剛好拿這些人來祭旗。

論不輸本有些不讚同，吉利讚普折中道：“我們只派五千人前去，如果前面有埋伏，後面的軍隊便不再前行，如果前面無埋伏，殺了這些人剛好祭旗！”

用兵作戰，還沒出征，士氣便沒了，接下來要是遇到大芮軍隊，哪還有勝利可言？論不輸也明白，經過剛才上官斐的來回穿梭，對大芮的怯意在下層士兵中正在迅速蔓延。如今，敵方又故意作出引逗羞辱人的姿態，如果放任其行，接下的戰爭，要想重整士氣，將會困難許多。於是，論不輸便同意吉利讚普之意，令五千人前去追趕，大軍在峽谷外等候。

上官斐看到敵方動了，便命人穿越峽谷。

很快，上官斐一行穿越過狹長的谷道，吐蕃五千軍隨後跟上。

到了谷口，上官斐封住出口，對五千人掩殺。這五千人出發前，接到論不輸的命令，不論生死，只要出谷，後面將有大軍支援。

雙方廝殺一陣，上官斐假裝抵不過，率軍前行。

吐蕃兵守住谷口，向後方報信。

論不輸接到稟報，半信半疑，但吉利讚普已經率先入了谷。老大都進去了，就是死也得跟隨啊。論不輸只好跟上。

吐蕃兵走到半道，見谷中靜寂，一絲人聲也無，正在慶幸，忽聽上面一聲呼嘯，密密麻麻的箭矢朝自己飛來。

“有埋伏，有埋伏！”吐蕃兵一時大亂，有的往前沖，有的往後退，馬匹受驚，谷裏一下子亂成團。

“後面的停下，退出谷，前面的沖出去！”論不輸大喊。

可人聲、馬的嘶鳴聲交雜一片，人心驚惶，如轉向的螞蟻，不知該往何處去。

幸虧論不輸事先有準備，留了兩萬人在谷口，才沒被對方包了餃子。他護著吉利讚普返回，看讚普渾向是血，不知是他的，還是身邊死去護衛的，顧不得後面的士兵，快速向玉川退去。

快到玉川的塞堡時，論不輸覺得不對勁兒，以前總是豎立在堡上的大旗不見了！

他心裏有了最壞的預感，忙令剩下的兵士集結，停止前行，準備應戰。

可在谷裏死裏逃生的眾吐蕃兵驚魂未定，剛重新集結好隊形，忽然聽到後面的嘶叫：大芮那群人竟然追上來了！

上官斐與劉成的兵合成一處，沖向敵陣。論不輸知道塞堡已被對方占據，在這時刻，一面命人應戰，一面讓人護送吉利讚普逃離。

吉利讚普從早上意氣風發的起床，到現在一天被驚嚇了數次，連根據地也丟了，便不再逞強，在數十騎的護衛下，朝西逃去。

上官斐一直盯著吉利讚普的方向，這時看到有數十騎相反而馳，馬上帶人去追。

吉利讚普認出追軍是在校場上閱軍時，前來橫沖直撞的大芮兵將，心裏一哆嗦，只想跌下馬來。

上官斐搭起弓箭，對著吉利讚普連放數箭，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讚普身邊的護衛也越來越少。

上官斐示意上官延壽前去擒拿吉利讚普。上官延壽聽命，用力抽了一下馬匹，與吉利讚普身邊的近衛纏鬥起來。

因出發時“生擒讚普者封萬戶侯”的激勵，上官斐身邊的隨兵莫不英勇上前，眼看就要擒住吉利讚普，上官斐便不再上前，準備把功勞讓給隨身的人。

上官延壽看上官斐和一個隨從站在外面，看著眾人纏鬥，便不再擔心，一力上前擒拿吉利讚普。

吉利讚普被對方六人圍住，他左臂受了傷，背上也挨了兩箭，強弩之末，轉眼之間便被擒住，五個人上前，爭先恐後地去捆拿吉利讚普，上官延壽退卻守衛在上官斐身邊，與剛才一直守衛在上官斐向邊的侍衛對望了一眼。

劉成引的大軍很快來到，說論不輸領軍四下逃散，我方要不要去追？

上官斐道：“我們已辛苦了這麽多日，打死了他們這麽多人，又擒住了讚普，夠了。窮寇莫追，我們先回玉川休整，留兩萬兵馬守塞堡，剩下的回涼州。”

經此一戰，劉成對上官斐心服口服，道：“都督，要是我們人再多些，把谷外那兩萬人幹掉，就把敵人包了餃子了！”

上官斐卻道：“這已比我們想得順利得多了。要是吉利讚普聽論不輸的，我們恐怕只能無功而返。”

劉成點頭：“只可惜跑了論不輸。”

一時，全軍上下，歡快沸騰一片。

上官斐為防止論不輸率大軍來襲，命劉成休整一夜，明日回轉，自己先帶著三千騎把吉利讚普即刻壓回涼州。同時通知隴西都督前來接應。

第二日，上官斐一行就要走到大芮地界時，一隊約有萬騎的吐蕃兵忽然從左右兩方殺將過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方要雪恥，搶回自家的讚普老大，一方要力保前一戰的勝果。

吐蕃力在搶回讚普，精銳朝著上官斐身邊移動，吉利讚普被綁在上官斐旁邊的一匹馬上。

忽然，吉利讚普的馬朝北方馳去，吐蕃精銳盡數趕上，剩下的吐蕃兵聽到嘯聲，迅速退卻。

“都督神機妙策！”近身守衛上官斐的一位兵士道，“那吐蕃兵都不知道他們的讚普早被我們送回涼州了！”

上官延壽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那位兵士。

上官斐卻想，他們回來時，走的這條道要比來時繞遠些，吐蕃這麽快就跟上來，且事先有埋伏，是有計謀還是有人洩露了他們的行蹤？而且他們只有三千人，這一萬吐蕃兵遠有勝算，為什麽不把他們殺了再跑，難道知道後面有劉成引領的大軍？

上官斐的眼神在身旁近衛的臉上輕輕掃過，如果是自己這裏有叛徒，會是誰洩露了行蹤呢？

上官斐邊走邊想，忽然有人叫道：“都督快看，前面有吐蕃兵！”

果然，前方的高坡上，論不輸高臥馬上，身後是數萬名吐蕃精兵。

“早聽說涼州都督大名，”論不輸道，“今日論不輸願與都督一決死戰，輸了，論不輸願受都督處置；贏了，論不輸也不要都督什麽，只請歸還讚普！”

“論不輸？可惜你起了個好名字。什麽不輸？你早輸了！讚普早就到涼州了，你還有臉在我大芮面前叫囂，也不看看你爺爺是誰！”一名大芮兵叫道。

身後大芮兵哈哈大笑。

論不輸大怒，他本想在此截住上官斐，奪回讚普，卻怕受到前後夾擊。再加上昨日的敗仗，吐蕃兵畏懼不前。因此，他並沒有如一般人所想，把上官斐的三千騎消滅掉，可如今聽說讚普不可能要回，知道事情不可逆轉，當下大怒，便提刀來戰上官斐。

兩個最高長官殺在一處，論不輸使刀，上官斐用□□，二人你來我往百十回合，不分勝負。

論不輸的副將急了，看自方的人馬遠遠多於對方，為了雪掉昨日的恥辱，不等論不輸下令，拍馬向大芮兵馳來。

三千騎擰在一處，上官斐迅速回轉，帶領眾人朝著吐蕃兵的中翼軍沖去。如江流被撕開一道口子，吐蕃兵分開後又迅速合攏。

如是兩次，只見西面馬蹄陣陣，揚起三丈高的沙塵。

一時兩方皆驚。上官斐想會不會是敵人的援軍，論不輸卻想吐蕃的精銳都在他手下，這些人恐怕是大芮的兵。於是，兩方皆鳴金收兵。

卻是劉成率領的大隊兵馬，緊追慢趕，終於趕上前鋒部隊，豈能讓敵軍安然而退？當即對敵軍掩殺。

上官斐性起，率軍沖入敵陣中，左沖右殺，好不暢快。

忽然，一股強有力的北風刮起，天色霎時昏黃一片，地面飛沙走石，睜不開眼睛，分不清敵我。

上官斐俯臥馬上，忽然認出前面系紅纓的大馬是論不輸的，便悄悄靠近，提劍刺去。論不輸聽到異動，忙打馬後退，上官斐不願失卻機會，拍馬追趕。

等風沙過去，上官斐發現自己獨騎追到了一個山凹裏，而論不輸身旁百餘鐵騎正橫眉冷目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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