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斐鉆到浴桶裏，滿足地吐了口氣，一邊洗一邊聽著外邊的動靜，怕穆雲青熬好藥出來，要是看到自己身上連個細微的傷痕都沒有，自己這兩天白在死牢裏呆著了。他拿起外面價值二三十金的香皂在身上胡亂塗了一通，沖幹凈後換了身胡服，把自己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然後躺在榻上等心上人來。

等了一陣兒，見上官延年端著藥進來，臉色一黑，道：“怎麽啦？”

上官延年再清楚不過自家公子的心思，硬著頭皮道：“剛西市有一家賣澡豆之類的店，想買穆姑娘做的香皂，正與穆姑娘商談呢。穆姑娘不好脫身，讓小的先把藥端來。”

“崔家讓她吃的苦頭還不夠？”上官斐恨恨道，“這麽快又找到買家了？”

“公子，”上官延年道，“要不，小的向穆姑娘透個風，讓她明白公子的好？”

“還沒到時候。”上官斐道，“去，看看，這又是什麽樣的店家。還有，西市署那裏，她要是再去問，不能有空鋪子。”

上官延年點頭：“雖然西市署的人答應不給穆姑娘鋪子，但穆姑娘又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能找到崔芙蓉幫她銷那香皂，這西市的普通店家更不用說了。”

上官斐皺皺眉，想想現在還不能告訴穆雲青實情，等塵埃落定，再告訴她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財，她可能就不這麽熱衷掙錢了，便道：“先看著，別又遭人陷害。”

上官延年點點頭，端起並未動分毫的藥碗剛要走，聽到身後的主人又道：“來的……是個什麽樣的店家？”

“這個，小的沒仔細看，好像是個男子。”

“說清楚些！”

“嗯，看著還年輕，有二十出頭的樣子，笑嘻嘻的。”上官延年邊說邊往後退，隨時準備逃跑，“有些像崔家那朱管事！”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難道她喜歡那樣的男子？上官斐恨恨地擲掉手邊的水杯，正準備下榻偷窺一番，聽到外面期待的腳步聲，趕緊上榻躺好，把被子拉到頸下。

穆雲青走來，看上官斐歪在榻上睡得正香，正準備躡手躡腳地出去，看到上官斐的頭發濕濕的披散著。嘆口氣，取了方長巾，拿來幫他擦頭發。

上官斐享受了一會兒佳人的服侍，實時地睜開眼，有些委屈道：“雲兒，你去哪兒了？這麽久才來。”

穆雲青剛又談妥了一筆生意，正準備借此大幹一場，又順便報了崔芙蓉之仇，心情愉悅，便道：“西市的一家賣洗浴用品的鋪子，就是我和嫣然姐姐剛來長安時，見到的那家，店主回來了，用了我們的香皂，覺得好。想幫我們代賣。”

“在西市賣，別說十金一塊，一金一塊也沒人買。”上官斐說話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相信。

“誰要賣十金一塊、一金一塊啊。”穆雲青道，“我想好了。肥皂賣兩錢一塊，香皂不要用那些昂貴的香料，可以先賣五錢一塊。”

“二錢？和湯餅一個價，以前賣一金、十金，千錢、萬錢，現在只賣二錢？同樣的東西，要賣夠五百塊、五千塊，才賣得和以前一塊一樣的錢。除卻本錢，賺得還沒有以前的多。這……”上官斐想說，你莫不是傻了吧？可又說不出口。

“本來成本就沒有那麽高。”穆雲青耐心地向上官斐解釋，“剛開始讓崔家代賣，而且賣得貴，是因為這是個稀罕物，再加上宮中貴人的推寵，遠遠超出了它實際的價值。它其實只是一種清潔家常用品。要是剛開始就在西市賣，且賣這麽便宜，恐怕受人推寵的速度不會這麽快。長安城的潮流不是跟隨那些貴人們移動的嗎？現在長安城的人莫不以擁有一塊香皂為時尚，可普通人又沒有買。就像饑餓卻沒有飯吃，正好可以借此大力推銷一番。便宜多銷，一個人買一塊，時間長了，大家用習慣了，便離不開它了。到時，比光在貴人家銷售要營利得多。”

穆雲青看上官斐聽得一楞一楞的，傻呆呆的可愛模樣，忍不住點了一下他的額頭：“這叫眼光長遠。到時，最重要的，普通百姓為此重視清潔衛生，從而少生病，我即使少掙些錢也沒有遺憾啦！說真的，到時聖上該給我發個重大貢獻獎！”

敢五錢去賣，肯定本錢還要低，卻敢給崔芙蓉要價一金（千錢），讓她十金（萬錢）、二十金的賣。上官斐心道，這不知是哪來的膽量。自己有家世依仗，做事毫無顧忌，而她一無所有，膽子卻如此大，真不怕死嗎？崔家前幾日剛那樣死裏整她，現在又活蹦亂跳起來了。要不是在牢獄裏看到她那傷心痛苦的模樣，還以為這人百毒不侵呢。

不過，這性格跟自己好像。只是自己沈悶無聊，她卻樂觀、向上，像懸崖上的一棵野草，不畏上面的山石，只要有一點兒縫隙，便迎著太陽使勁兒向上長。

“傻子，你只看著我做什麽！”穆雲青推了下上官斐的胳膊，垂下了發紅的臉。是不是自己說得過頭了？怎麽一下子在這大男生面前顯露出了本色？難道是因為決定和他過一輩子了？

“你賺了錢，會不會嫌棄我、不要我？”上官斐嘟囔道。

“你想什麽呀！”穆雲青沒想到對方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像個小孩子似的怕被大人拋棄，母愛泛濫，心中湧起一股柔情，“不過說真的，你要是想與我一起幹，咱們成了親，就開個夫妻店。你去和人商談，管外面的事，我專管怎樣制皂。你現在在軍營中，咱們到時可能好久見不上一面，還有，打仗時刀槍無眼，我真怕……”

穆雲青想到前兩日上官斐所受的罪，眼圈紅了。

上官斐聽穆雲青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滿滿地皆是柔情和擔心，心下雀躍，面上卻依舊憨憨的，握住穆雲青的手：“等回了涼州，我就辭了軍中的事，和你一起。你也不用這麽辛勞。”

二人相視一笑。

上官斐想起剛才穆雲青所說的一番話，再看穆雲青此時因為做事精神煥發的樣子，覺得那些話雖簡單，卻好像蘊含著一種從沒聽過的道理，便道：“雲兒，這都是你想出來的嗎？我怎麽都沒聽說過？”

“嗯，是我以前看過一本書，裏面記載了好多以前商人的事跡，什麽陶朱公，什麽賤買貴賣、物以稀為貴……所以就想起了這些。”

以前總拿什麽貴人做借口，現在終於換了新的借口。上官斐腹誹。

“可崔家也知道配方了，到時他們家做出來了，我們哪能鬥得過他們？”上官斐又問。

穆雲青狡黠地一笑，輕聲道：“沒錯，配方是給他們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種原料，他們要提取出來可要花費不少精力。而要想制得多些，這種原料必不可少。我當然不會全給他們了。崔芙蓉靠此大賺一筆，卻還不知足，害我們，讓獄卒那樣打你。我要是傻傻地全給他們，只怕成了天下第一傻瓜。還有，我要靠這些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上官斐忽然對眼前的人心疼不已。到目前為止，雖然他暗中為穆雲青做了一些事，可她的處境並沒有質的改變。但願那一天來到後，她為理解自己的苦心。

也許是因為上官斐得救，也許是因為香皂的事又有了新發展，穆雲青一去前兩日的頹唐，從未有的興奮，加上已決定與眼前的人將來共度一生，許多事他並不明白，穆雲青像個循循善誘的師者，輕聲曼語地說給上官斐聽。渾不知，她軟語嬌俏，少了平日的幾分莊重幹練，多了幾分她本身這個年紀的活潑。對方只顧看她，哪聽得她三言兩語？

“小六哥，我剛才說的你聽了沒有？”穆雲青看上官斐像只呆鵝似的只顧看自己，嗔道，“將來你可要養家的！”

“嗯，我養、我養！”上官斐想起那晚上佳人的各種熱情，心裏早就裝了一肚子邪火。苦肉計見效，終於得佳人同意，他有心更進一步，可想想身上受的“傷”，怎麽也得再忍耐兩日。

他想起一句話：秀色可餐。明明是兩張長得一樣的臉，呈現出的卻是完全不同的風采。

那張臉美則美矣，卻總是撒嬌，生氣；而這張臉呢，卻鮮凈明艷，一顰一笑，都想讓自己沈淪。

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呢？對，是那自信從容和永不妥協的氣魄。就是因為秦氏有病，為自己奴婢時，也不卑不亢，站得筆直，讓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接近，卻最終不想分開。也許，從自己荒唐地做方小六開始，結局已註定。

上官斐看著那張紅唇一張一翕，再也忍不住，低頭覆了上去。

穆雲青正在積極地向上官斐講些生財之道，想著得給這個單純而又有些執拗的大男生補些後世的生意經，不妨唇被壓住，嗚嗚不停。

可上面的人只知輾轉啃噬，沒有再進一步。穆雲青半推半拒中忽然想到一件事，這人大概不會接吻。她雖然也是第一次（中春.藥那次不記得，呵呵），但耳濡目染後世電視小說中的各種描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而這個時代的男女，相互之間並沒有受過多的禁制，加上大芮皇族身體裏的胡人血液，男女之間可用奔放來形容。女人婚前的貞節並不受重視。從這時的女人愛穿抹胸，露出潔白豐腴的胸脯和圓潤光潔的臂膀就可見一斑。

穆雲青雖然並不太在意上官斐是不是第一次，但有這個驚喜她心裏有些雀躍。哦，羞澀別扭的男生，是多麽單純而情重的小男人。穆雲青嘆道，心裏充滿了從未有的喜悅，她上世的希冀竟然在這一世出現。終於有一個人，心裏滿滿的自始至終裝的只有她。

上官斐正啃那兩片紅唇啃得認真，忽然檀口微張，接著碰到一丁香小舌，無師自通，開始了二者之間的追逐嬉戲。

原來秀色真的可以吃。上官斐邊親邊想：古人誠不欺我。怪不得李巖那小子總是在人面前也摟著那胡姬，不顧人的註視互相啃噬。以前自己看見就覺得惡心，原來，味道是這樣的啊。

哦，對了，以前李巖送過一本什麽秘本，回去得瞅瞅。只是，除了唇，別的地方，也看起來好好吃……

穆雲青看不知何時自己被放倒在了榻上，上面的人像嘗美味似的一點點兒往下，怕大白天有人進來，更擔心上官斐的傷勢，便推他道：“小六哥，你的傷……快別……”

上官斐覺得自像離弦之劍，既離了弦，哪裏還有回頭的道理。開始還怕穆雲青發現自己身上無傷口，這時卻什麽也顧不得了。他正值年少，前幾日剛深得滋味。這時只想再細細品味一番。

陸嫣然拿著信興沖沖地跑進來找穆雲青時，看到裏面的一幕，駭得手一抖，信掉在了地上也忘了拾，鎮靜了一秒，捂著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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