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過一處坊裏，一道悠揚婉轉的歌聲，伴隨著絲竹之樂傳到衛宸軒耳中。

見淵卓久久不語，衛宸軒悠悠道：“屏津王被蘇毗小女王邀請至暢園聽曲兒了，你就別回禮賓院了。”

淵卓聞言，不解地看向身邊的人，問道：“你連我王兄的行蹤都一清二楚？這整個大禦，難不成都在你的監管之下？實在是可怕！”

“瞎說！”衛宸軒輕笑，道：“我可沒那份閑心！有價值的人，才只得雀鷹局去註意罷了！”

“有價值？一位異國王爺與小女王，的確是有價值！”淵卓冷笑一聲後，又道：“我家王兄與幕雲山莊有些聯系，你們防著，我倒是想得通。可是，這小女王，在大禦，難不成也有靠山啦？”

“別陰陽怪氣的與我說話！有我替你盯著他們，有什麽不好！”衛宸軒的臉色稍微沈下來，轉瞬又笑道：“對了，趁你王兄忙著應酬，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淵卓撇撇嘴，問道：“見誰呀？看你這故作神秘的樣子！”

“去林府！”衛宸軒朝車外吩咐了一聲，才回答淵卓的問話，道：“當然是你苦苦追尋的哥舒悅呀！”

淵卓洩氣松懈下來，半倚著車廂，道：“可我王兄，不讓我再管此事的。”

“你呀，就是太依賴你那哥哥！事關自己的身體，還有涼洛公主的死因，你就不想從哥舒悅口中知道些什麽嗎？”見淵卓眉頭擰著一團，稍有松懈之意，衛宸軒接著道：“念兒，不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而是幕雲山莊與屏津王既然早已謀和在一處，為何遲遲不出手為你治愈蠱毒？”

“我身上的藥蠱，是解不掉的！”淵卓以懷疑的目光看向衛宸軒，道：“你可別想挑撥離間！”

“挑撥什麽？我又犯不著！”衛宸軒一本正經看向淵卓，一副來勁的樣子，道：“你聽我給你分析！詩詞有雲，柳暗花明又一村！屏津王十幾年前落寞後，遠赴千泉城，從太子之位跌落至一地封王。你也知道，屏津王何等自命不凡，怎麽甘心屈居千泉城！所以，應該就是在那時，千裏之外的幕雲山莊，伸出了援手，屏津王沒有選擇，也就順勢接住了。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們開啟了長達十年之久的合作。這麽長久的一段時間，醫術了得的幕雲山莊，為何只提供了‘青丸’，一種功效中規中矩的抑制藥丸給你，而不是給予更有效用的解毒藥？只有一種可能，念兒你，是幕雲山莊牽制屏津王的籌碼……”

淵卓不耐煩地打斷衛宸軒，道：“你這什麽分析，漏洞百出！”

衛宸軒漆黑的眼眸一轉，思索著道：“也對啊！幕雲山莊既暗中扶持屏津王，又供藥為你壓抑蠱毒……幕雲山莊做這賠本的買賣，圖的是什麽？”

淵卓也被衛宸軒幾句話弄糊塗了，低聲嘲諷道：“你父皇心可真大，居然敢讓你去掌管雀鷹局！幕雲山莊支持我王兄，一定是為了整個西域的買賣唄！人家可算是非常有遠見的了！”

淵卓知道衛宸軒是想讓自己不要太過信任諒津，才說了那些話。

“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淵卓自然知曉。可諒津是她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親人。她不願將唯一溫暖自己的人遠遠推開，再冷冷地細細審視。

反正，她篤定，諒津不會害自己——就算他有那麽多的事情瞞著自己。

淵卓不禁緋腹：哥哥與幕雲山莊合謀，是不是明智的選擇？至今，好像都是幕雲山莊單方面在付出。幕雲山莊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麽？

淵卓惶惶不安，幕雲山莊付出這麽多，可見他們想要收回的，一定比之更多！

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接觸除“青丸”以外的解毒藥，是因幕雲山莊大公子阮雲修。

細思極恐，淵卓不敢想象，難道連老白，都是因幕雲山莊與哥哥合作，故意蓄意接近自己的？但老白處處維護，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樣子。

淵卓越想越想不通暢，一個迷霧未撥開，又出現了這麽多迷障！她只恨自己不是絕頂的聰明，不能猜到博弈者之間一星半點的秘密。

淵卓不打算坐以待斃，還是想要接觸那些迷霧，便問道：“哥舒悅在林府？哪個林府？”

衛宸軒眸子暗沈，越發覺得幕雲山莊與屏津王勾結一事沒有這麽簡單。

幕雲山莊扶持屏津王的時候，距離大禦新帝登基也才幾年，元氣還未恢覆，又忙著消除南疆大本營的部族隱患，應該沒有過多精力把手伸到西域庫曼去。再加上，幕雲山莊作為皇帝心腹，想要瞞著皇帝做援助屏津王的大動作，是不可能的。

所以，幕雲山莊此舉，皇帝是知情的！

衛宸軒想到這兒，豁然開朗。他知道，他的這位父皇，一直想要拿下礙事的大宛、昆拉等西域國。但吞並鄰國，可不是件小事！庫曼地處西域腹地，只有小部分國土與大禦接壤，卻有一半的土地緊緊挨著大宛國。這樣的地理位置，若與大禦裏應外合，一舉攻破大宛，也就不是妄言之詞了！

如今，庫曼的國主主張休養生息，與鄰國友好相處，沒給大禦皇帝半點結盟的機會。所以，用幕雲山莊養著屏津王這顆棋子，是衛邵陽的一項持久蟄伏之策。

腰間被身邊的人杵了杵，衛宸軒才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人，道：“嗯？”

淵卓沒好氣地又重覆了一遍，道：“我問你，哥舒悅怎麽在林府？哪一個林府？”

“哦，林府啊，就是江南胥州城制造林氏在京城的住所。”衛宸軒臉上恢覆笑容，擡手摸了摸淵卓的臉頰，道：“反正就是很覆雜的原因，哥舒悅現在正在林家聽曲兒！機會難得，下次再遇到哥舒悅，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淵卓將衛宸軒的手撥開，卻被他反手握入掌心。掙紮幾下，被捏得緊緊的，淵卓只得作罷，蹙眉問道：“什麽覆雜的原因，說來聽聽！”

“本王怕你腦袋不夠用，原不打算解釋呢……聽好了啊！”衛宸軒用嘲諷的口吻說著，絮絮道：“林家因綢緞在的事情，與幕雲山莊阮二公子走得很近。而阮公子與赫連是至交。赫連又是個多管閑事的主兒。見阮公子事務繁忙，便幫著與林家接洽了幾次，在中間倒是把事情辦成了！這一來二去的，赫連與林家也就成了熟人。林家大公子為了慶祝與幕雲山莊成功合作的事情，特意開宴，還花重金請了平康坊的歌姬到府上助興。林家的好友，官場商場皆有，除了赫連、阮公子等人，哥舒家也在其中。”

衛宸軒說著，註意到淵卓一聽到“哥舒家”三字，那一閃而過的落寞，便換了種語氣，怪腔怪調道：“哥舒家嘛，自然是哥舒於前去赴宴了！只是，與你定可親的哥舒於的姑姑，一聽到‘宴請’與‘平康坊歌姬’這兩個關鍵詞，當然也要去湊湊熱鬧！”

“他還不回西域？”淵卓喃喃自語說著，仰頭看向衛宸軒，問道：“這麽說來，於哥哥也在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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