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坐的男女——男子唉聲嘆氣望向窗外，女子含情脈脈望向男子。

“唉！鳶兒，你說我們今天會遇到郡主嗎？”

鳶兒收斂起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愛慕，掩嘴輕笑：“郡主陪同屏津王參加比武大會，算著時辰，現在應該在禮賓院呢！”

哥舒於回過頭來，雙手杵著下巴，目光呆滯地盯著鳶兒發鬢間的一支紅寶石朱釵發楞。

哥舒於記得，從自己有記憶以來，便知道自己未來的新娘，就是可愛聰慧的淵卓郡主。長大後，哥舒於滿懷期待，想要見一見自己未來的新娘——那位遠在千裏之外的淵卓郡主。長大後，他多次到千泉城拜謁屏津王，卻總是被拒之門外。別看諒津從太子之位跌落到一地王爵，可他暗藏的實力不容小覷，就連手握庫曼一半財力的哥舒家，都難以窺探區區屏津王府，更別說混進去了！哥舒於不甘心，既然見不到郡主，只好從側面打聽郡主的各種消息，最後還得到了一副郡主年幼時的畫像。

鳶兒心想：這裏是大禦，又不是在千泉城，屏津王不可能再只手遮天！憑哥舒於的實力，想要接近淵卓郡主，有千百種有效的方法，她實在不懂，便問道：“公子，其實您想要見到郡主，有很多方法啊！為什麽您要來這兒守株待兔呢？”

哥舒於搖頭嘆氣，道：“不瞞你說，鳶兒，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郡主的事情。”他想要接近她，但是又不想以“哥舒於”這個身份與她相處。

哥舒家本是先帝的寵臣，對庫曼王室忠心耿耿！先帝之子諒津雖然錯失帝位，但哥舒家還是繼續支持諒津。但是這麽多年，局勢已定，現在的陛下頗得民心，屏津王諒津想要翻盤，是越來越不可能了！再加上，諒津似乎對哥舒家的支持並不領情！

漸漸地，兩邊逐漸沒有了來往。哥舒家因不滿諒津，多次暗中請求陛下重新為哥舒於賜婚。但淵卓與哥舒於的婚事，是淵卓出生之後，先帝親自下的旨。現在的陛下是先帝的親弟弟，自然也要遵守先帝的遺旨，所以哥舒家的長輩雖然多有怨言，但也不敢輕言悔婚。哥舒於知道家族長輩比較中意明珠公主，但他還是愛慕素未謀面的淵卓郡主。這次大禦的盛會，他知道諒津會帶著淵卓一道前來，所以不顧家人的反對，偷偷地跑來大禦。

鳶兒攪動著半涼的羹湯，說道：“說來也奇怪！郡主都快十五歲了，為什麽陛下還不請域巫為郡主測算命格呢？”

“加納教”漢譯為“孔雀教”。其在整個西域占有非常高的地位，更是庫曼的國教。庫曼王室的郡主，十周歲後，要由教中的域巫大人為其測算命格後，由陛下賜封，才能成為公主。只有得到公主的名號，其成年後才可以出嫁。

神邸宮的域巫測算命格的目的，大致與漢人用生辰八字測算合適的名字相同。這麽簡單的事情，竟然耽擱了四五年。哥舒於覺得奇怪，便暗中調查了此事。沒想到，淵卓出生不久，先王後宮裏伺候的人被“大清洗”，以至於誰也不清楚淵卓的具體出生時辰。哥舒於猜測，可能陛下也不知道、或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淵卓真實的出生時辰，才讓此事一直擱置。

哥舒於望向窗外，不知不覺間，外面已經紛紛揚揚落起了大雪。

“這些事情先不管了，反正郡主與我有婚約，是早晚要嫁給我的！”

鳶兒擡頭望向語氣堅定的哥舒於，他那微微泛白的薄唇上下啟合：“打奴，結賬走了！”

“是！”一直側立在兩人身邊的打奴應聲，推門而出，到樓下結賬。

隔壁雅間中，趙晨乾的目光在對面沈默的兩人間來來回回。他可以察覺到這兩人隱隱存在的默契，正如兩人手上的動作。一雙原本就非常幹凈的竹筷，讓一向不拘小節的梁邱煙用一塊潔白的錦帕，擦了將近十遍，才輕輕地放在蘇小姐的筷枕上。而蘇小姐則頗為自然地端起梁邱煙面前的瓷碗，為他盛了一碗熱湯。

淵卓將梁邱煙的熱湯放好，才想起來對面的趙晨乾，伸著手有些不好意思道：“趙將軍，先喝一碗湯吧！”

淵卓甜甜的聲音響起，趙晨乾下意識地瞄了梁邱煙一眼，才將自己的瓷碗遞給對方：“有勞有勞！”

為兩人盛了湯，淵卓笑著說：“兩位將軍不介意的話，我們再加兩副碗筷吧！”

趙晨乾瞥了淵卓身後的兩尊“守護神”，連連點頭，朝正來上菜的店小二說道：“小哥，再加兩副碗筷！”

在軍營中，只要不是在操練或做正事，都是一派生氣勃勃、熱熱鬧鬧。五人相顧無言地吃著東西，趙晨乾有些不習慣！

趙晨乾邊夾菜，邊不經意地問：“蘇小姐，在下冒昧問一下，你和邱煙是怎麽認識的？”

“在黎城的時候，我到河坊街游玩，不幸遇到了幾個小混混，還多虧了邱煙出手相救呢！”淵卓說著見趙晨乾將信將疑地點頭，又補充道：“我家裏做些小生意，哥哥經常為此來大禦。這次我特意跟著哥哥來見見世面，從黎城一路南下，前些日子才到京城的。沒想到在京城還能遇到邱煙！”淵卓一氣呵成地說完，沒有流露半點說謊的意思。

淵卓的話半真半假，見她說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梁邱煙不禁露出笑容，朝趙晨乾點頭示意。

趙晨乾瞥了冷漠的月奴一眼，直覺眼前的異族女子不簡單:她氣息極穩，步伐輕微，眼神銳利，應該是一名訓練有素的暗影。在西域，各個王室或達官貴人都會從奴隸堆裏提攜出眾者，加以訓練，最後成為為主人效力的殺手。若月奴是暗影，那說明淵卓的身份就不會是如她所說的商家之女這麽簡單了。

心中懷有疑慮，但趙晨乾卻還是點點頭，笑道：“原來邱煙也會英雄救美這套呢！”

梁邱煙瞪了趙晨乾一眼，幾人再次陷入沈默。

趙晨乾輕笑，換了一個話題:“聽說今早上，大宛世子五連勝呢！真不愧是英雄少年啊！邱煙，你說大宛世子在廷試上有沒有機會奪得魁首？”

六天的武試一早一晚各出一名勝者，最後的十二名獲勝者能夠入宮進行文試。大宛世子雖然武藝高強，但文試不一定比得過大禦子弟。

梁邱煙為淵卓舀了一勺燉牛肉，說道：“還有五天呢，不好說！”

趙晨乾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遺憾道：“第一天的魁首竟然不是咋們大禦子弟，還真是讓人失望！”

“後天吳大人會參加，趙哥不用擔心！”

淵卓知道梁邱煙口中的“吳大人”，應該就是掌管京城防衛的京兆尹大人吳運濂。印象中吳運濂是為武文雙全，年過三十的才俊。曾聽說，他的夫人在兩人成親不久後便因病暴斃。之後，吳運濂一直獨身至今。

“難說！當年吳大人向聖上求娶長公主那事兒，你應該還記得吧！最後拒絕這門親事的，是長公主！依著吳大人那性子，想來這次參賽，也就是走個過場！”

淵卓聽得入迷，以前沒聽說過長公主和吳大人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呢！

天空中仍然飄著細雨，只是越來越輕，最後變成了雪花，盈盈落落，在整個京師飄飄灑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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