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卓心中冷笑：她那堂姐明珠公主，最偽善。在庫曼時，可沒少受明珠公主的奚落！

淵卓歪著腦袋，好似認真地回憶：“是嗎？可本郡主從未精樂理樂器，更不用說有作曲傳世。也許是明珠公主記錯了。”

“明珠公主金口玉言，怎會錯呢！”莫駒滿臉笑容下透著一股子狠厲。

對面的莫奈忽然起身，一臉憤怒，指著淵卓，道：“哼！淵卓郡主不僅架子大，還蠻不講理！我家哥哥好言相請，你竟然當眾拒絕，讓他難堪，你……”

話未說完，淵卓亦起身，道：“放肆！不管在哪兒，我淵卓都是郡主！你哥哥無封號，在我之下，沒資格對本郡主頤使氣指！更不用說你！”

久遠之前，庫曼王室為保證血統純正，需近親成婚。因此，誕下的王子王孫多先天不足，大部分會夭折。如此，庫曼國國主的女兒生下來便是郡主，有封號有爵位，等到十歲，請域巫測算命格後，再冊封，才是公主。

淵卓的王叔、現在的國主，早已按例請域巫算過淵卓的命格，卻遲遲未下旨加封。所以淵卓在庫曼國的地位，與堂姐明珠公主一般，但沒有加封，便還是郡主。

大宛國是城邦部落國家。鄯子單於只是一部之主，爵位為王，相當於諒津。莫駒的爵位雖是世子，與郡主一級，但他沒有封號；而莫奈爵位與淵卓一樣，是郡主，但也沒有封號。

回顧小一些的時候，淵卓自知曾被諒津捧著長大，不懂人情世故，以至於經常出言盛氣淩人。但她也是經歷過幾番生死的人，世故的圓滑也學到一些。但她今晚的嬌蠻，主要是表現給衛宸溯看的——希望衛宸溯討厭不識大體的自己。

莫奈氣呼呼地諷刺：“我真替於哥哥惋惜，將來要娶你這母夜叉做夫人！”

淵卓揚眉，一時間有些發蒙，她好像從未聽說過自己要嫁給“於哥哥”啊！

“哪位於哥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莫奈以為淵卓假裝不認識她最喜歡的“於哥哥”，所以太高語調說道：“你們庫曼國的哥舒於吶！他不是早就與你定親了嗎？”

淵卓一聽到“哥舒”二字，氣得差點跳了起來：“你胡說！”

莫奈也瞪大眼睛，呵斥道：“我在於哥哥房中見過你的畫像！再說，你與於哥哥定親，在庫曼眾所周知！”莫奈想起哥舒於英俊的臉，替他不值，搖頭道：“於哥哥那麽好，你竟然如此嫌棄他！”

莫奈家的部族離庫曼的哥舒家近，兩家人來往頻繁，關系一向親密。

兩人大庭廣眾之下吵得不可開交，實在有損兩國顏面。被吵得諒津頭疼打算大事化小，便對莫駒道：“舍妹無理了，請世子原諒！”

莫駒看到自家父王臉露不悅，便順水推舟，笑道“屏津王言重，該道歉的是在下與妹妹！淵卓郡主爽直可愛，著實難得！”說著，莫駒強拉著莫奈回父親那兒去了。

莫奈不情不願地被半拖半拽拉走時，還不忘對淵卓做了一個鬼臉。

淵卓“回敬”莫奈後，雙手拉著諒津的手臂搖晃：“哥哥！那小妮子說的於什麽是誰？我真的有婚約嗎？”

衛宸軒離得近，先是聽兩位郡主用漢語吵架，覺得可愛，笑得正歡！可他聽到淵卓與人有婚約，一股火氣湧上心頭，同怒目望向諒津。

諒津正舉杯準備飲酒，被淵卓一晃，杯中的酒全撒了出來，殷紅的酒液散落在兩人手上……

諒津從懷裏掏出蕉女繡的手帕，仔細為淵卓擦拭，正巧看到衛宸軒投遞來的目光。諒津想了想，用庫曼語低聲對淵卓解釋：“父王在世時，曾為你與哥舒於定了親。這事，也不算大事，本想以後再告訴你……”

淵卓也用庫曼語，驚聲道：“這還不是大事！”淵卓被諒津瞪了一眼，才壓低聲音說道：“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涼洛姑姑的蠱毒，可能與哥舒悅有關！我怎麽能嫁給哥舒家的人！”

“正是因為如此，念兒不必擔憂。哥舒家敢謀害姑姑，怎麽還有資格與王室結親。”諒津眼中露出厲色，說著擦了擦自己的手，接著說：“不過，姑姑那件事，我們還未有證據，暫時不要妄動。知道嗎？”

“嗯。”淵卓若有所思，乖巧地點點頭。

她記得前世，從未見過哥舒於。

希望這世，也不相見。

這樣的宴會雖不至於通宵達旦，更必定至深夜。

戌時已過，已進人靜時分。

諒津見皇後先行離席，便請示皇帝，讓淵卓先回禮賓院。

剛出麒麟殿，淵卓身後便響起熟悉的聲音：“念兒，我送你回去吧！”

淵卓轉身，迎著微光，只看清衛宸軒帶笑的桃花眼，閃著月華般的光。

淵卓笑著問道：“你怎麽不多呆一會？我們庫曼的舞不好看嗎？”

衛宸軒無縫接話：“不好看！我沒看！”

衛宸軒見淵卓憋笑，忍不住伸手去揭她的面巾……

淵卓退後一步，伸手輕輕打了衛宸軒的手：“真沒禮貌！”

衛宸軒笑起來，一手將淵卓拉近身，直到兩人一尺之隔，他才伸手接過宮人遞上來的披風，沈聲問道：“穿成這樣，都不會冷嗎？”說話間，他為她仔細系上自己的披風。

衛宸軒靠近淵卓，聞到她身上的香味與往常不同，更濃烈了一些。

這香味似酒，讓人沈醉。

隨著衛宸軒的靠近，淵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半晌才回答：“在庫曼我便這樣穿，習慣了，不覺得冷。”

衛宸軒見淵卓酥胸半露，便又伸手將披風攏起來。

淵卓註意到衛宸軒的視線，蹙眉質問：“你剛看哪裏呢？”

衛宸軒小聲在淵卓耳邊道：“我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麽稀奇！”

淵卓瞪大眼睛，揚起手，道：“你哪有見過？不許胡說！”

衛宸軒得逞，哈哈大笑，跑在淵卓前面，讓她追在後面。

棲鳳殿內，宮人小心翼翼地為正閉目養神的皇後取下發間的鳳冠與珠翠。

“母後，您怎麽才回宮呢？兒臣都來您殿中好多次了！”未經通報，金縷公主便闖了進來。

宮人手上一滯，微微扯到皇後的青絲，嚇得瑟瑟發抖，慌忙跪倒：“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皺起眉頭，沈聲喊道：“怡人。”

怡人是皇後的貼身女官。正在為皇後整理霞帔的她應聲走過來，一手抓起匍匐在地的宮人的頭發，一手朝宮人臉上左右開弓！

直到宮人面頰殷紅，才厲聲道：“還不謝恩！”

宮人如獲大赦，連連磕頭：“謝皇後娘娘教誨！”

皇後睜開眼睛，從銅鏡裏看到金縷，道：“又不守規矩！這麽晚了，怎麽還出你的金蕊殿？”

金縷嘟著嘴，從身後抱住皇後，臉貼著皇後的臉，撒嬌道：“兒臣想母後了嘛！母後怎麽這麽晚才回宮？”

怡人見皇後眉頭稍展，便示意那犯了錯的宮人退下了。

皇後拍拍金縷的手，道：“說吧，找母後有何事？”

“兒臣聽說，庫曼國的使者中，有位漂亮的郡主，母後可曾見到？”

金縷自覺有嬌柔嫵媚、艷壓群芳之資，不管與誰比顏，亦不在話下，自然一枝獨秀。可今早她聽說，庫曼來的郡主，竟有天人之姿！若她金縷是傾城之姿，那女子便算得上傾國之容！

“自然是見到了。”皇後這才想起回宮時派人盯著那庫曼郡主，便問道：“怡人，若寧人回來，便傳她進來。”

“是！”怡人領命，輕步向殿外走去。

金縷撅著小嘴，問道：“她長得美嗎？”

“長相嘛……倒是沒看到！”

“為什麽呀？”

皇後擡手取下發髻上的珠翠，回答道：“他們庫曼宮廷女子，在外需紗巾遮面，所以母後並沒看到她的長相。”

“哼！宮中還流傳，那小郡主是什麽絕世美人呢！”金縷冷哼後，洋洋自得，想來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宮人瞎傳的。

這時，寧人從殿外進來，走到皇後跟前，柔聲道：“啟稟皇後娘娘，那位郡主已經出宮了。”

“嗯。”

皇後懶懶應聲後，寧人接著道：“郡主前腳剛出殿，三皇子殿下便也跟著出來了。”

寧人說著，面上露笑，道：“兩人似早已相識！不僅有說有笑，還舉止親密！”

“她不就是西域來的郡主嘛！母後為何對她如此掛心？”金縷邊輕柔地為皇後梳頭，邊說：“還有那三皇兄，到處拈花惹草，此舉不足為奇！”

“你懂什麽！”皇後微微皺眉，想起皇帝在宴會上的異樣，不禁仔細回憶……

可思來想去，都不曾聽說皇帝去過庫曼！而前些年，西域戰亂，與大禦來往亦不頻繁！皇帝為何會對淵卓年齡有那一問？

皇後想了想，頭疼起來，便道：“母後有些乏了……”

金縷從銅鏡中看到皇後蹙著眉，知道母後又煩頭疼的毛病，便知趣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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