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鳴般的喝彩聲之下，紅姑娘微微喘著氣謝禮。

她的目光在臺下人群中掃了一圈，笑靨如花的面龐下流露出一絲落寞。

下臺後，琪丫鬟迎了過來，見紅姑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只當她累了，便笑著說道：“紅姑娘辛苦了！姨娘特意為您準備了參湯！您先喝了再去陪李大人吧！”

紅姑娘手上的錦帕頓住，疑惑道：“李大人？”

“是啊！李大人公務繁忙，卻還來捧姑娘的場呢！李大人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一位出手闊綽的公子呢！”琪丫鬟說著望向二樓最中間的雅座。

紅姑娘欣喜地擡頭向上望，見二樓雅座憑欄處珠簾晃動，依稀可辨兩三個身影。她認出李琪的輪廓，臉上的笑容綻開，提起裙擺作勢往上跑。

琪丫鬟攔住紅姑娘，笑道：“姑娘，您還是先回房換身衣服吧！”

一刻鐘的功夫，紅姑娘出現在李琪面前，已然換了一副妝容。

“大人！”紅姑娘甜甜地喊了一聲，搖曳生姿地走向李琪。

李琪聽到熟悉的聲音便回過頭來，見紅姑娘一襲銀絲湘裙，利落的發髻上只著了一支他送的鳳釵。相比舞臺上的艷麗耀目，此刻的紅姑娘倒是顯得優雅許多。

李琪迎了上去，拉著紅姑娘柔軟的手說道：“紅兒，你今晚的舞得太美了！你也很美！”李琪說完，想起身後還有兩人，才收斂起臉上的驚艷神色，介紹道：“紅兒，快來拜見，拜見赫連公子！”

紅姑娘的視線這才落在衛宸軒與楊言之上。

她見站得筆直的楊言眉目清秀，衣著講究，不像是一名小小侍從，便多看了幾眼。她的視線下移，對著端坐於軟塌上的衛宸軒的背影，柔聲問安：“紅兒見過赫連公子。”

“嗯，舞得不錯！”隨著衛宸軒揚了揚手，一旁的楊言便從懷中掏出幾張票，遞向紅姑娘。

紅姑娘望了李琪一眼，見李琪點了點頭，才接過楊言遞來的銀票，行禮道：“謝公子賞！”

衛宸軒微微側目，正好見紅姑娘看也沒看銀票的票額，便全數交給了身後的丫鬟。他笑著回過頭，看向樓下的表演，悠悠說道：“行了！你們不必拘禮，都坐著吧！”

紅姑娘執起酒壺，剛要為衛宸軒斟酒，卻被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不比勞煩姑娘，我來就行了！”

紅姑娘眼裏閃過一絲訝異，笑著將酒壺收回。她這才註意到，衛宸軒手邊的杯碟均是銀鑲玉的物件，不是百花樓的配備。她猜想，衛宸軒的身份一定貴重，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生怕出了差錯，得罪貴客，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影響了李琪的仕途。因此她格外殷勤，選了精致的點心擺上後，又取了百花樓的佳釀過來。

楊言一樣一樣東西驗過之後，才為衛宸軒布上。

花魁大會的演出才進行到一半，李琪見衛宸軒已經坐不住，顯得意興闌珊，有一搭沒一搭地望向舞臺，便開口詢問：“公子可有看中的倌人？何不請上來助助興！”

衛宸軒換了一個姿勢，慵懶地半靠著軟塌，嫌棄道：“沒一個入眼的！”他說著望了紅姑娘一眼，問道：“聽說你們百花樓新來了一個姑娘？”

賴姨娘早已將樓裏新得了一位西域美人的消息放了出去，紅姑娘自然聽得出衛宸軒所指何人，便笑著回答：“想必公子說的是念兒妹妹吧！她可是一位色藝雙絕的西域小美人呢！一會兒晴兒姐姐出場，會帶著她一起表演的！”

衛宸軒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面，嘴角咧開，意味不明念道：“念兒？”

“那位念兒妹妹雖是西域人，卻精通大禦文化，不僅能寫一手好字，對胡樂更是精通！您稍安勿躁，晴兒姐姐與念兒妹妹馬上就該上場了！”

李琪讚賞地望著紅姑娘的側顏，心中感嘆她微小的變化。記得從認識到現在，她可從來沒有這麽大方地誇讚過其他姑娘呢！

李琪哪裏知道，紅姑娘今晚的舞蹈能如此驚艷，讓人回味連連，多虧了淵卓這位幕後推手呢！紅姑娘平日裏為人處世尖利不圓融，但誰對她有幫助，還是門清！這芳華已逝，紅姑娘早就想，要在樓裏培養自己的勢力。她見淵卓樣貌一流，又聰慧非常，說不定能將晴兒擠下高位，是值得提攜的新人！

不知不覺，花魁大會已然進行到最後，令人翹首以盼的晴姑娘與賴姨娘吹噓在外的新人即將登場。

臺下大部分客人雖是常客，卻多半連晴姑娘的樣貌都沒見過，所以顯得格外興奮！晴姑娘的大丫鬟錦兒抱著古琴，著一襲華服上臺，竟有許多人拍手叫好，以為上臺的就是晴姑娘！沒想到錦兒將古琴擺放好之後，便落落下臺。惹得看客噓唏起哄。

一時間，整個百花樓窸窸窣窣不斷，傳來眾人交頭接耳的談話聲。

就在這熱鬧若市集的時候，晴姑娘一襲金織銀繡的月華白絲綢衣裙，悠然沈靜地行至古琴前坐下。

竊竊私語的聲音隨著晴姑娘的出現，一瞬間消散。

晴姑娘綰著別致的飛雲髻，雲鬢裏斜插著一支硨磲瑪瑙流蘇鳳釵，頸項帶著祖母綠瓔珞為點綴。她端坐的身姿頗有風姿，恰如她那雙似夜幕繁星般明亮的雙眼，透著清亮卓絕的美感。

隨後，一名體態窈窕的少女娉婷而至。她懷抱一把琵琶，於晴姑娘身側坐下。她身著湖藍色的織錦衣裙，發作雲近香髻，雲鬢著了一對繞珠赤金纏絲珍珠釵，其餘發絲散落在肩後。最引人矚目的，是她大半面容都隱藏在面巾之下，只露出一雙燦若星河的盈盈雙眸。她的衣飾不比晴姑娘貴重，但恰似一汪綠的泛濫的春水，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琴聲悠柔開揚，惹得眾人沈醉其中。晴姑娘亦沈浸其中，雙手似有靈魂一般熟稔。琴聲逐漸溫雅婉轉，如人低語傾訴時，琵琶切切私語般加入。

衛宸軒挺直腰桿，命楊言將珠簾卷起，他才清晰看到正輕攏慢撚抹覆挑的藍衣女子的雙眼。滿室通明的燭光下，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顯得那樣深邃明亮。

古琴的悠揚與琵琶的清澈水乳相融，異常和諧！誰能想得到，兩位琴師上場前只合了一遍曲子！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晴姑娘輕啟雙唇，柔美卻清亮的嗓音充斥著整個百花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