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申時，阿瑞領著幾個僅有的丫頭、老媽子忙活完布置後，便四處尋找二麻子。在寨中走了三四圈，均不見二麻子的身影。

阿瑞撓撓頭，抓到一個兄弟便問:“二哥呢？怎麽半天不見他！”

對方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賤兮兮道:“一兩個時辰前，我看到二哥拉著巧兒姐去後面了！”

阿瑞皺著眉頭，拔步朝後面而去，耳邊傳來那個兄弟的笑聲:“瑞哥兒，你可別去破壞二哥的好事啊！哈哈哈……”

阿瑞的腳步在庫房面前停下。他見庫房門前狹小的甬道裏不見人影，心中氣憤:難道二麻子把巧兒逮到裏面去了？真是過分!

阿瑞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錦囊，從中取出一小把鑰匙，便將庫門徐徐推開。他聲怕碰見什麽難堪的場面，側耳傾聽一會兒，裏面沒動靜，便輕聲喊道:“二哥！二哥！”

阿瑞在門前躊躇片刻，聽裏面依舊沒動靜，這才試探著腳步走進去。

庫房距離外面隔著個甬道，日光照不到裏面，所以裏面一片漆黑。

阿瑞劃了個火折子，照了下庫房四處，不見二麻子與巧兒的身影，不由得舒了口氣。他楞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不在庫房，那二麻子去哪了？

二麻子身著錦衣華服，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而他身後的小伍還是穿了昨晚所穿的棉衣棉褲，與二麻子一比，顯得寒酸不少，果真是個跟班的模樣！

因山路陡峭，走下山路只能向後微微傾著身子。二麻子身體瘦長，行動靈巧，將身軀健壯的小伍遠遠拋在身後。

“二哥，你慢點，等等我……”

話音未落，二麻子只聽得身後傳來“嘣咚”一聲，然後是小伍驚叫的聲音:“啊！哎喲餵，我的屁股啊！”

“我說你是不是爺們兒啊！叫什麽!麻溜地給我起來!看看都什麽時辰啦？”二麻子停住腳步，轉身責罵。

小伍齜牙咧嘴地杵著身子站起來，問道:“我說二哥，你馬上就要娶媳婦了，咋還往山下跑？”

“廢話少說……噓!”二麻子向來耳朵靈敏，聽到山腳處傳來動靜，便低聲道:“下山這麽大的動靜……小伍子，輕點聲，咋們小心著點，跟好我咯！”

小伍平日裏雖傻裏傻氣，但關鍵時刻還是會看會聽。他仔細一聽，也聽到下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不像是風吹樹葉的聲音，估摸是有大隊上山。

通往烏龍寨大門上山下山的陡峭狹道只夠一人通過。二麻子與小伍輕手輕腳地走著，越靠近山腳，越能聽清那些窸窸索索的聲音。

“王哥，你說都督是怎麽想的？那些個人牙子會躲在這山裏？”這聲音感覺近在咫尺，二麻子與小伍不由得頓住腳步，屏住呼吸，繼續聽到一個稍微低沈的聲音:“都督的吩咐準沒錯！快點找吧！教你一個辦法，別擡著頭亂看，看地下有沒有腳印之類的可以印記。”

直到那聲音越腳步往上走去，二麻子和小伍才繼續朝山腳走。

兩人貓著身子在躲在樹叢中，確認四下無人，才朝岸邊山坳裏去。

那隱蔽的山坳處停著數條小木舟。

小伍取了靠近岸邊的一條船，便載著二麻子朝銀州城的碼頭去了。

到了銀州城街市，二麻子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小伍則流著哈喇子跟在後邊，一會兒看著肉鏌鏌，一會兒又饞冰糖葫蘆。

二麻子一派瀟灑地進了城裏的頭號錢莊，嚷嚷道:“你們掌櫃的呢？叫他出來！”

夥計一副“你誰啊”的表情，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二麻子，見他雖一副人模狗樣的打扮，可一開口就讓人不舒服，便問道:“這位公子，我家掌櫃沒空，有什麽事和我說吧！”

“你？”二麻子一臉鄙夷，隨後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晃了晃:“你做得了主，便幫我把這些都換咯!”

夥計眼尖，瞅見銀票上的錢號，便睜大眼睛湊近去看，一見數額，便滿臉堆笑:“您稍等！給兩位爺看茶！”

夥計說著閃進內間，將掌櫃請出來。

掌櫃是名中年男子，身材富態，肥頭大腦。他笑瞇著眼朝二麻子走過去，恭敬道：“這位公子，您要兌銀票嗎？”

二麻子將手裏的三張銀票遞給掌櫃，道：“全部換成金子。”

掌櫃接過銀票，先去看銀票右上角的特殊圖案。那圖案在光線映照下，顯出紅黑間錯的暗記。確認過是總票局親筆押字的銀票，掌管才仔細查看銀票數額。

大禦的各大錢莊與商號聯合成立了可以隨時兌換銀票的鋪子，並在各地設有分鋪。銀州城是繁華的大城池，自然也有這種可以兌換票子的錢莊。

掌櫃見銀票數額巨大。二麻子出手不凡，不敢得罪他，一時間有些犯難。原來二麻子手裏的銀票數額巨大，就算是城裏的頭號錢莊，也很難一時就兌換出三張銀票。

掌櫃想了想，問道：“這位公子，這三張都要兌換嗎？”

“怎麽？這麽大的錢莊，兌不了？”二麻子像模像樣的押了口茶，悠悠開口。

“哦，是這樣的！兌換的數額若超過一萬兩，則需要提前預約，三天後方能來取現銀。您這三張票子，早已經超過一萬兩了……”裝櫃說著，一臉疑惑地打量二麻子。一般家中富裕的公子哥，多多少少都與錢莊打過交道，怎麽眼前的這位黑黑瘦瘦的公子連這最基本的規矩都不知？

小伍大字不識一個，不知道那幾張桑麻紙竟然有這麽大的用處，居然能夠換幾萬兩銀子！他猜想那些銀票一定是搶劫來的贓物，不免得做賊心虛，悄悄地拉了拉二麻子的衣服，示意他快逃！

二麻子身子微微前傾，閃過小伍的拉扯。他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先是一臉鎮靜外加鄙夷，之後沈下臉，還隱隱藏著一絲怒氣：“我當然知道了！我先兌換五千兩！其他的本公子三天後來取！”

“是是是！”掌櫃點頭哈腰，親自到內間金庫去取了五百裏金子放入箱子中送了出來。

五千兩銀子可以換成五百兩金子。那五百兩金子正好可以放滿錢莊特制的小木匣子。

小伍小心翼翼接過匣子，沒想到小匣子比想象的壓手，小伍的態度便更加謹慎虔誠起來。

二麻子倒是一副見過世面的神情，也沒有點數目，只是淡然地起身，便往外走去。

“您慢走！”夥計殷勤地將二麻子與小伍送出去後，轉身便見掌櫃愁眉緊鎖，不知在想什麽，便問：“今兒來大生意了，您怎麽還愁呢？”

兌換的銀票數額越大，被兌換的錢莊收到的傭金越多。

掌櫃腦海中仔細搜索二麻子那張頗有記憶點的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是城中哪家的公子！他心中不安，第一次接到這麽大的票子，真怕出什麽差錯，便回答：“當然愁啊！聽那位公子的口音明明是銀州城的人，怎麽我對他半點印象都沒有！奇怪，奇怪！”

“咋們錢莊的規矩就是見票兌銀嘛，管他什麽身份呢！”夥計便收拾二麻子喝過的茶杯，便安慰掌櫃。

銀票上只有發行錢莊的名號與面額，並沒有主顧的信息，所以只要銀票是真的，不管是何人來換銀，都要兌換。

掌櫃一想，對啊！自己果然是老了，連小夥計都知道的道理，自己還瞎擔心個什麽勁兒！掌櫃想著，便回內間處理票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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