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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江花月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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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辰剛坐下,翠石就一臉激動和得意的跑到護衛那裏拿了個包裹過來,打開一看竟是他的瑤月琴。

慕容辰臉色有些古怪,很是無語的看著在一旁笑的跟個傻瓜似的翠石,“你帶這幹什麽?”

“如此良辰美景,君郎你怎麽能辜負了這美好的心情,自然是要彈奏一曲了!”

翠石說的理所當然,作為君郎身邊的頭等侍郎,他每時每刻都在為如何凸顯他家君郎的美貌、氣質和才華做準備。

當然他是絕對不承認自己有私心的,真的好想看君郎彈琴時的樣子,那一撫一勾,簡直不要太完美,要是能多沾點仙氣兒,讓自己的氣質也升華一下就好了。

慕容辰看著他將琴擺好,心裏真是頗為好笑,這小子還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要是擱在現代,這妥妥的就是裝比啊,而且還裝的如此高大上。慕容辰沒有辜負他的美意,在此情此景之中,確實有彈奏一曲的雅性。

拓跋煜剛走到桃林附近就聽見一陣錚錚琴音,跟這柔美雅致的景色不同,那琴音如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如暴風雨來襲時的電閃雷鳴,如戰場上千軍萬馬來襲,帶著勢不可當,帶著鏗鏘不屈,帶著金石激蕩。

光是從這琴聲中就能聽出彈琴之人那開闊騰達的心境,然而……卻又帶了幾分郁郁不得志之感,仿佛被困在籠中的鳥,想要鷹擊長空,卻又雙翼被鐵鏈所縛,這讓拓跋煜不禁有了幾分好奇,忍不住快走了幾步想要一瞅到底彈琴之人究竟是誰。

當他走近,就只看見一位少年坐在盛開的桃花林中,頭發如黑玉般閃著淡淡的光澤,雪白的肌膚在素淡的陽光籠罩之下泛起淡淡的光暈,眼眸如星光般淡雅如霧,嘴唇如花瓣般柔嫩細膩。

一身水藍色素袍,銀絲紋雲袖,那宛如仙人般的小公子就那麽靜坐在那裏,低垂著眼瞼,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如行雲流水般撥動。那雙手纖細修長,指甲帶著櫻花般的淡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幾近透明,甚至能看見淡青色的脈絡。

然而這人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格外的漫不經心,眼睛中有著與這溫暖春光相反的冷漠和自嘲,嘴角抿的緊緊的,跟那鏗鏘的琴聲顯得頗為不相符。

拓跋煜一直站在那裏看著彈琴之人,感受著那清冽的琴聲在耳邊回蕩,直到琴聲停歇,他才撫掌讚嘆:“妙!妙!”

慕容辰聽到這聲音才猛然從琴聲的意境中驚醒,看到來人竟是拓跋煜,他心中猛地一緊。要知道今天是跟著母父前來,他自然沒有特意將額頭的那顆紅痣塗抹掩蓋,現在冷不丁的遇到拓跋煜,難道身份還真的要暴露了?

慕容辰一瞬間在心中轉過千百種想法,思考著如何應對拓跋煜的詢問,卻見對方臉色尋常,並沒有什麽詫異之色。他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帶了條抹額,翠綠色水滴形狀的碧玉正好擋住那顆痣,自然也就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見過世子殿下。”放下心的慕容辰很是恭敬的行了個禮,忍不住在心裏想怎麽會這麽巧,就連來普濟寺都能碰到拓跋煜。

跟上次見到的慕容瑯皓不同,這次的瑯皓兄弟穿的是一襲廣袖長袍,一頭柔亮的長發也僅僅用玉環在束住了一縷,而大多則是披在肩上,讓他的氣質也柔和了許多。若不是知道他額心無痣,又年紀還小,拓跋煜還真的要懷疑這是位小君郎了。

“瑯皓不必多禮,真沒想到我們竟如此有緣。聽那琴聲錚錚我還在想,彈琴的人是怎樣的風雅之士,走近一看就發現是個熟人。”

拓跋煜看上去心情不錯,其實他此次前來普濟寺,也是想在這裏求個安心罷了。朝野局勢動蕩,天下風雲將起,拓跋煜的胸中埋藏的是野心,但也有不安和懷疑。他當然不會認為虛無縹緲的神佛會幫他解決這些問題,但人總是要有個依托的,就算是不信他向來求個安慰。

直到在這桃林中聽到慕容瑯皓的琴聲,那琴聲大氣磅礴,卻又帶著些許的不得志,讓拓跋煜心中湧起了一陣共鳴。

自己難,瑯皓亦是艱難,這世上又有誰是不難的。生為大丈夫就要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若是瞻前顧後、縮頭所難、貪生怕死,又何必要出這個頭。

前方有艱難險阻就更要勇於向前,用開山劈石之勇氣創出一條道路,而不是天天悶悶不樂、郁郁不堪,就如同慕容瑯皓這琴聲,藏著被束縛的不滿,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在一言一行中表現出自己的憂慮。年僅十幾歲的瑯皓都能做到這一點,那自己這個已然二十多歲的世子還做不到嗎?

“當不得殿下的誇讚,今日我陪夫人前來禮佛,走到此處看見桃花夭夭,忍不住隨意彈了一曲,還讓殿下見笑了。”

慕容辰提了一句來此地的原因,畢竟他一個人前來普濟寺總顯得有些奇怪,若是拓跋煜查起來他還好應付一下,免得漏了餡,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能瞞一刻是一刻。

竟是陪慕容夫人來的,拓跋煜心中轉了轉幾個想法,既然慕容夫人都來了,那慕容家的那位君郎怕是也在,他是不是應該跟三弟打個招呼,給他制造一次見面的機會。

不管心中如何想,拓跋煜也只能暫時按捺下那些想法,能在這裏遇到瑯皓,他心中是極為歡喜的,自然想跟他多說幾句。

“瑯皓賢弟倒是有著閑雲野鶴之雅意,我一直以為琴者,原本是以治身、養性。若要撫琴,必擇靜室高齋,或山水石林,再遇著那天地清和的時候,焚香靜坐,心無外物,才能與神合靈,與道合妙。

所以古人說‘知音難遇’,若無知音,寧可獨對著那清風明月,蒼松怪石,野猿老鶴,撫弄一番,以寄興趣,方為不負了這琴。

若必要撫琴,先須衣冠整齊,或鶴氅,或深衣,再盥了手,焚上香,方才將身就在榻邊,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兒,對著自己的當心,兩手方從容擡起,這才心身俱正。還要知道輕重疾徐,卷舒自若,體態尊重方好。”

“正是,這春光明媚、桃花爛漫,坐於此精致小亭,讓我心中忍不住起了些情懷,卻也沒世子殿下所說那麽高雅,只是興之所至情之所往罷了。恰在此處碰見殿下,可不就是所謂知音,自然是沒辜負了我這琴聲。

殿下乃是雅人,我卻只是個俗人罷了,高興了便取出這琴隨意一曲,不高興了便琴聲一收隨意就走,哪有那麽多禮儀。”

慕容辰說的是實話,雖然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十幾年,那些古人的思想漸漸的在同化著他。然而那前世二十多年的現代生活,就像是個鮮明的烙印一樣深深刻在他的胸口刻在他的思想上,讓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不同。

就如這彈琴,對於古人來說是一件極為風雅之事,需要準備、需要環境、需要知音。而對於慕容辰來說,只要他高興隨時隨地他都可以彈奏一曲來抒發心中之情,沒有那麽多講究也沒有那麽多束縛。

“瑯皓說的沒錯,本也沒那麽多講究,是我著相了。既然在瑯皓看來我也算是個知音,倒不如我們合奏一曲,今兒我恰好帶了一把簫來,這琴簫相伴定是妙不可言。”

說完拓跋煜就對著旁邊之人點了點頭,只見那護衛很快就拿出一把翠玉簫,看上去極為精致美觀。

然而慕容辰這邊卻默了一下,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這“吹簫”一事可是有太多解釋了,讓他的思想忍不住像一頭剎不住閘的羊駝呼嘯著跑過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堅決的將這種想法從心中徹底抹去,默念了幾次罪過罪過,才平定下來。

拓跋煜今天穿一身墨綠色錦袍,領口袖口皆是墨色銀絲水紋,腰間束同款寬邊錦帶,頭戴一頂墨冠,中間鑲著一顆水藍色寶石,又以銀釵定發。

修長的身材站的筆直,顯得豐神俊朗又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威嚴,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望而生畏,想要低下頭行禮。

拓跋煜手持簫放在嘴邊,以眼神示意慕容辰開始。慕容辰輕輕撥弄了兩下琴弦,宛如流水的般清澈纏綿的叮咚琴聲便緩緩流淌出來。而隨後,拓跋煜那邊悠悠的簫聲也響起,就像魚兒游入水中一樣,融洽而和諧。

然而慕容辰自不會這麽平和安靜,他那水色翦瞳瞥了拓跋煜一眼,琴聲就變的激昂了起來,宛如潺潺流水突然從山崖飛流直下,擊打在深不見底的水潭中、帶著青苔的碧石上,激起轟鳴之聲。

拓跋煜眼中帶著一絲笑意,自然緊隨其上,簫聲嗚嗚然,忽高忽低,盤旋跳躍,繁音漸增,夾著冰泉之氣,裹挾著滾滾浪花,呼嘯著向遠方奔騰而去,正是角樓清寒風雲幻,相思凝成眸中光。

這琴聲和簫聲交融在一起,就仿佛兩個人心心相惜、心意相融,又好似兩個人你追我趕、龍爭虎鬥,又親近又疏遠,又依靠又分開,說是合奏,倒不如說是帶著點爭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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