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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正文結束,38到40章是結局,就這麽定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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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謝衣……所以這詭異的師徒關系從何而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熊孩子好像一直喊蘊秀師娘來著?

——等等!

他一下子坐起身:“蘊秀呢?!”

如果他沒有死在崩塌的墓室中,那麽與他在一起的姜祈,也應該還活著吧?

“啥?蘊秀是誰?”樂無異將手裏的托盤放在了桌上,然後端起了托盤上的瓷碗,“師父,你還是先吃藥吧。”

“是你師娘的表字。”

“師娘啊,”樂無異試了試藥的溫度,“已經走了。”

“……什麽?!!!”

樂無異看著據說要臥床休養半年的師父用比沒受傷前更快的速度撲上來,頓時目瞪口呆,被掐了著脖子晃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快窒息了。

“……師、師父……住手!我、喘不過氣了……”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樂無異飛快地解釋了所謂“走了”不是死了的委婉說法而是真的甩袖子走人了順便將後續情況竹筒倒豆子出來,然後收拾了摔碎的瓷碗帶著托盤回去重新煎藥還要告訴阿阮和夏夷則,師父已經醒了。

所以……其實兩人都沒有死在神女墓嗎?

據樂無異所說,他們一行人帶著昭明劍心逃出去之後,又回來挖開了坍塌的墓室,兩人正好卡在一塊巨石與墻角之前的縫隙裏,僥幸撿回了命,被安置在桃源仙居中養傷。姜祈受的大多是外傷,三個月之前便已經痊愈,請夏夷則幫忙重新封印了靈力之後,就悄悄離開了。

流月城那邊,樂無異等人進入時,絕大多數城民已經轉移到了下界龍兵嶼,滄溟城主、沈夜兄妹、華月與瞳,還有一些已經出現魔化征兆的低階祭司,最終都沒有離開崩潰的流月城……

他頹然地躺回了床上,擡起手,遮住了眼睛。

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族人們有了新的棲息之地,在此之前的所有過錯,都集中在了喪生流月城的幾個人身上。

這樣一個結局,是早就定好了的,可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步驟,這麽一路走下來,還是會這麽難過?

遮著雙眼的手慢慢下移,覆在了心口,裏面的心臟早已不再跳動,可自己卻走到了現在。

謝衣,初七……兩段相互矛盾、迥然不同的人生,偏偏都屬於自己。如果說監視樂無異一行、搶奪昭明的人是初七,那麽與此同時,認出姜祈、救下了樂無異的人,又是誰?

真是愚不可及啊,到現在才明白過來,無論做過些什麽,做下這些事情的人,都只是自己而已。

不管哪個,都是自己。

幸好,這一次,沒有背叛主人……不過,還是更喜歡師尊這個稱呼,而一百二十二年前自己犯下的錯誤,也終於得到了糾正。

雖是解開了一個心結,可是散在四肢百骸的疼痛,卻仍是慢慢流到了胸中。

呵,連一面都不想再見,連當面道別都吝惜,就這麽悄然無聲地離開了……嗎?

當樂無異再次端著藥進屋時,身後多了阿阮與夏夷則,卻不見那名持槍颯爽的女天罡——據說是回了百草谷禁足三年。

“謝衣哥哥你醒了?”阿阮的聲音和本人一起到了,“夷則最討厭了封印了我的靈力要不然我用治療法術你還能更快點恢覆呢!”

被點名的夏夷則默默扶額。跟阿阮一比,他的治療法術只能用半吊子形容,倒是清和真人心疼徒弟,塞了一大堆靈丹妙藥,彌補了他在治療法術上的不足。

“不過謝衣哥哥現在已經醒了,自己療傷肯定比吃藥更快~吃藥什麽的最討厭了!”

樂小公子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煎好的湯藥,決定這一碗還是得灌下去——藥不能停。

有關樂無異與阿阮口中那個能夠隔絕靈力的封印,目前最了解的人,除去姜祈就是夏夷則。經過他的解釋,謝衣大概明白了,當初鎖住姜祈靈力的便是鎖靈訣。此法雖然能一勞永逸解決濁氣問題,但是如今龍兵嶼的流月城烈山族人,卻並不適用。且不說會將魔氣一同封印體內,更加難以祛除,只看封印後會變得與常人一樣,向來以上古神裔自居的流月城烈山部便無法接受淪為常人的境地。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說,無論是阿阮還是姜祈,或者龍兵嶼的烈山部,這樣的結果,其實並沒有壞到哪裏。至少,能夠比預期中活得更久。

養傷的這段時間裏,謝衣不是沒打聽過姜祈的去向,然而樂無異與夏夷則與姜祈並無深交,至於唯一可能知道姜祈下落的阿阮,一提到這個嘴巴閉得死緊死緊——傻子也看得出小姑娘肯定知道。

法術與補藥雙管齊下,從謝衣清醒到傷勢痊愈,其實只用了一個月時間。這期間他沒少從阿阮那裏套話,雖然沒有得到姜祈的具體下落,至少有些地方比如武陵紀山江陵,都可以排除了。

雖然對於自己一個沒註意就讓閨女被不知道哪裏來的臭小子拐走這件事情頗有微詞,不過得知逸塵子少俠已經痛改前非不再沾花惹草勾三搭四到處騙姑娘之後,謝衣還是無可奈何地揮揮手,放阿阮跟著他天涯海角踐踏大好河山順便尋訪凝聚靈力之法去了。

如蒙大赦的三皇子殿下覺得,岳父岳母什麽的,以後最好再也別來了。

樂無異倒是挺想跟著師父到處溜達順便學習探討偃術,不過他也知道師娘跑了師父得去找,自己當電燈泡有點不厚道,加上親哥還在西域翹首以盼望眼欲穿,便跟謝衣說好了保持聯絡,然後帶著小吃貨饞雞趕赴捐毒故地了。

出發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被灌了很久苦藥的怨念,還是報覆神女墓裏樂無異對著自己臉揍的惡劣行為,謝衣頗有些壞心眼地告訴新鮮出爐的小徒弟,其實當年他應該有個師姐的,雖然現在應該喊師娘。

然後目瞪口呆的樂小公子就這麽石化了。

其實尋找姜祈的下落並不是什麽難事,只要看看俠義榜,又恢覆了刷榜習慣的朱砂劍隱行蹤並不是秘密——在大理街頭逮了個正著的謝衣如此想。

更加麻煩的是,姜祈這回似乎真的生氣了,於是怎麽哄媳婦消氣,才是目前最大的問題……

比歲數已經可以稱之為人瑞的姜祈還要年長二十歲的謝衣表示,自己的臉皮其實真的很厚很厚。

39、傻白甜章

作者有話要說:傻白甜第二彈,下章提要:前段傻白甜後段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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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溟城主的二周目,鏈接在這裏

清早出門,目不斜視地經過等在院門口的某人,去街角的小攤叫了一碗餌絲,坐下開動。當然,那個放著旁邊空桌不去非要來拼桌的大偃師,繼續無視。

吃完早點去附近街上散步消食,自帶人形跟寵偃師一只。

接了俠義榜任務去收拾地痞流氓,到了地方還沒動手,目標就被謝衣給收拾了。

交任務領了賞金,去吃午飯,繼續被拼桌。

下午回家繡花,中途不斷有各種偃甲鳥獸蟲魚從隔壁院子翻墻過來撒歡,然後被謝衣以“新做的偃甲不聽話喜歡到處亂跑”為名義敲門進院子抓回去。

晚飯在家吃中午買的食物,沒有人來打擾,但是隔壁總是飄來各種詭異的焦糊味,偶爾伴隨爆炸聲或鍋碗瓢盆碰撞摔碎聲——姜祈覺得就算哪天隔壁屋子被爆炸夷為平地自己也不會太驚訝了。

現在每一天基本都在重覆以上情況,姜祈不是沒想過重新換個地方蹲著,但是哪怕她表露出了一點點準備走人的跡象,謝衣就能端著微笑從她上午換的簪子中午買的布料一直分析到下午打的酒,推斷出她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裏,而且還是全中……

更何況,就算要走,以她現在使不出法術,只能靠車馬或者兩條腿出行的憋屈狀態,哪怕讓她先走一天,謝衣想追上她的行程也容易得過分。

在姜祈苦思冥想如何甩掉隔壁那位溜走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年。

六個月的時間,足夠街坊鄰裏把她和謝衣的關系翻來覆去猜十幾遍了。但是一來姜祈平時並不喜歡聽左鄰右舍扯閑話,二來謝衣雖然對街坊把自己和姜祈的關系往正確的方向猜十分樂見其成,卻也註意著沒有讓姜祈聽到這些話。所以等姜祈發現流言越來越奇怪的時候,她跟謝衣已經從身份不對等的苦戀小情侶發展成了門派互為敵對的悲情鴛鴦……

正在姜祈思考到底是半夜翻墻過去戳死那貨,還是往早點裏下毒弄死他的當口,隔壁炸開了一連串巨響,震得地面都晃了幾下。出了屋子跳上圍墻一看,隔壁的房屋已經成了一堆廢墟。

姜祈一點都不驚訝地產生了——該來的總算來了——這樣的想法。

不知道謝衣炸死了沒?

一邊想著,她摸了摸下巴,決定過去看看,要是還沒斷氣,她一點都不介意幫忙補刀。這個想法維持了不到一刻鐘,有人在院子外敲門了。

“蘊秀,我沒住處了。”謝衣雙手籠在袖子裏,微笑著說道,“不知可否讓我借住幾日?”

餵,你是故意炸房子的吧?!這麽全須全尾活蹦亂跳地跑到門口裝可憐想騙誰啊?!

“你的偃甲呢?”姜祈不確定自己的額角是不是有青筋爆起,“重新蓋房子對你而言不難吧?”

“放在桃源仙居裏了。”

半年來這是姜祈第一次跟謝衣說話,而且語氣並不太好,但謝衣還是覺得,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進展了,“桃源仙居圖在無異身上。”

“……”

雖然很想甩這貨一臉門板,但是扭頭看看周圍,街坊已經自發地圍成了一個半圓……

“……進來吧……”

然而等謝衣進了客房,把家什行李還有各種小型偃甲放了一屋子的時候,姜祈終於明白了,這家夥是有備而來的。

“……馬上、給我出去!”

“可是,街坊們都看到了,若是現在出去……”謝衣笑得很無害,“蘊秀覺得,怎麽跟他們解釋為好?”

姜祈現在只想一劍抹了自己脖子,下黃泉揪出沈夜問問他,這一百年裏到底教給了謝衣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快吧原來那個一調戲就臉紅的小謝還回來還回來還回來!

當然,抹脖子什麽的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一把捏起一只偃甲鳥,給樂無異捎了口信,讓他速度把桃源仙居裏謝衣的東西給送來。不管怎樣,謝衣的借口是房子沒了他又暫時也沒法維修,等樂無異把東西送來了,至少有個正正當當的理由把謝衣掃地出門。

至於到時候謝衣會不會乖乖出門?……姜祈暗忖,當著樂無異這個徒弟的面,他臉皮再厚也不會耍賴到哪裏去吧?

捐毒遺跡外,樂無異看著面前兩只偃甲鳥,煩得差點揪掉滿腦袋的頭發。師娘讓他快點把師父忘在桃源仙居裏的東西送過去,師父又說能拖多久拖多久,到了正月再去拜年都行……現在這才八月吧?

“這可怎麽辦啊?”他摸了摸新做的金剛力士六號的腦袋,“師父不能得罪,師娘也不好惹……”

正在煩惱著,從地宮裏出來的安尼瓦爾招呼了一聲,說是地宮裏又發現了一批寶藏,讓他帶偃甲下去幫忙搬運。

“有了!”

樂無異淡定地收起了姜祈派來的偃甲鳥,然後給謝衣的那只回了信,放飛掉。

現在就照師父說的辦,到時候等師娘問起來,就說自己一直在地宮裏挖寶,沒時間上來外面透氣,所以一直沒收到信。

臘月三十,樂小公子回長安的家裏吃了團圓飯,想起要去給師父拜年,於是找出被扣押了快四個月的偃甲鳥,給姜祈送了回信。

正月初二那天,樂無異和饞雞趕到了大理,按照先前信中所說的地址,找到了謝衣與姜祈如今的住處。

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師父跟師娘正在院子裏過招,他也沒在意,只是有些奇怪,怎麽過年還打得這麽熱鬧。再一看邊兒上,阿阮一手挽著夏夷則,蹲在角落裏的大樹下,一邊吃著零食點心,一邊笑瞇瞇地給姜祈加油。

“仙女妹妹,夷則,你們也來師父這兒過年啊?”

樂無異蹭到角落裏,跟多時不見的好友打了招呼,“怎麽大過年的還練武?”

“我們半個月前就來了,”阿阮遞了一把瓜子,“小葉子來了正好,我們都還沒吃午飯呢~~~”

已經給大家夥兒當廚師當得沒了脾氣的樂無異摸摸錢袋,心想南夷這邊好像不是正月過年,應該能買到菜吧?

正在想問問姜祈,菜場怎麽走,結果細眼一瞧才發現,謝衣跟姜祈這不是普通的過招啊,他家師娘的劍可全是沖著師父的要害去的!

——太、太師父救命啊大過年的師娘要殺師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樂兄不必在意。”

從樂無異進門到現在一直保持沈默的夏夷則終於開了金口,“你來得晚,其實這半個月裏,姜前輩與謝前輩……每天都要這麽練一兩個時辰。我與阿阮已經司空見慣了。”

“啥?”樂無異目瞪口呆,“我說夷則,這都快出人命了吧?!”

阿阮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小葉子你別吵!我聽街坊說床頭打架床位和,你別看謝衣哥哥跟姜祈姐姐白天打得你死我活的,晚上也還是住一間房啊~”

樂無異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得了大爆料……一定是他今天進門的方式不對!

——話說夷則你都教了她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無辜中箭的夏夷則默默看了樂無異一眼,然後扶額。他真沒教過這些玩意,阿阮是被謝衣跟姜祈養歪的……

世界觀又被刷新的樂無異覺得,自己還是出去買菜吧。

買菜回來,院子裏已經偃旗息鼓了,剛才打架的兩只各占了書房的一角,一個看書一個繡花,看起來分外和諧。

要不是先前親眼目睹姜祈謀殺謝衣未遂,說不定樂無異還真會相信他們平日裏就是這般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淡定的樂小公子找到廚房,一邊做飯一邊盯著饞雞跟阿貍不讓它們偷吃,整出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然後喊了一嗓子開飯。

你爭我搶填飽了肚子,樂無異借口自己新做了偃甲想讓師父看看,偷偷問謝衣,先前那兩封信是怎麽回事。

然後樂小公子眼中溫文爾雅博學多才的師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無異,你說,若是多個師弟或者師妹……”他答非所問道,“如何?”

繼續被刷新三觀的樂無異默默地扭開了腦袋——師父你怎麽又忘記吃藥了?

40、夢破窗明

作者有話要說:╮( ̄▽ ̄")╭其實皆殺才是我一開始設想的結局【劃掉】,其實倒也不是自己喜歡BE所以一定要BE,就像之前一個妹子說的,HE看起來很不協調很奇怪,而是按照劇情發展下去,最終的可能是BE>HE,所以……攤爪

有關最後下輩子做好人壞人下下輩子還能見到這個說法,來自於蘿莉時代看過的一個seed的同人

本文正式完結,接下來會不定期更新幾個番外,然後就是城主的二周目了XD

繼續傳送門

沒有高懸北疆的危機步步緊逼,也不必擔憂濁氣危害自身,更不用跋山涉水翻地皮找什麽神劍碎片……

一旦沒了那些迫人的壓力,生活變得輕松起來之後,慢慢地,也會變得不在意時間的流逝。

直到在捐毒的黃沙裏摸爬滾打了很久的樂無異少年等到了出谷的聞人羽,這才想起距離流月城崩毀,已經過去三年了。

首先第一件事,跟老哥打個招呼然後帶妹子回家見爹娘。接著,再去還沒搞定岳父岳母的夷則面前得瑟一下。最後,跟師父師娘報備一下,徒弟我也是快成家的人了。

然而,在看到謝衣回信說再過七個月徒弟你就會添個師弟或者師妹的時候,樂無異的心都碎了。他連媳婦都沒娶進門,師父那邊已經進展到要抱娃了……

差不多時間得知謝衣家即將添丁的夏夷則第一次覺得岳父岳母真是好人,樂無異你這叫現世報來得快!

四人組殺到大理時,謝衣正蹲在剛剛整理好的廚房裏不知道搗鼓什麽,從院子外的街上遠遠看著,很有些礪罌覆活跑到這戶人家興風作浪的感覺。

阿阮一馬當先破門而入,直奔廚房:“謝衣哥哥!不是早就說過讓你不要進廚房嗎?”

似乎……從來沒有人將真相告訴謝前輩?夏夷則看了一眼渾然不覺自己與廚房八字不合的謝衣,繼續扶額。

“並非做飯,”正在研究怎麽把四碗水煎成一碗水的謝衣回過頭來,“今日藥鋪休沐,蘊秀的安胎藥每日不可斷,所以……”

直覺告訴聞人羽,這一罐黑氣彌漫氣泡吞吐的糊狀物若是喝下去,安胎不太可能,落胎估計沒跑了。

“那、那個……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煎藥這種小事交給我吧!”

樂無異覺得放任謝衣這麽玩下去,沒準就真的一屍兩命了……不知不覺間成了勞碌命的樂小公子決定還是在這兒呆到師弟或者師妹出世為止,要不然連師娘在內都有可能被師父玩死。

得知樂無異打算留在這順便承擔做飯煎藥的重任,姜祈悄悄松了一口氣,平時還好,現在肚子裏揣了個包子,她實在沒膽量吃謝衣煮的東西。

“好久沒吃小葉子做的飯了……”

阿阮咬著手指,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謝衣,一旁的夏夷則默默扭開了腦袋。聞人羽心道自己三年沒見樂無異了……也看向謝衣。

——於是新添人口四位。

哪怕已經連著兩個月未見癸水,姜祈一開始也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懷孕。很久之前,剛剛成親那會兒,她聽謝衣提到過,流月城烈山部之人,繁衍後代十分困難,而她幼時所見族人,人口雖然不多,但生育情況與常人一樣……自己與謝衣是完全不同的情況,也不知會隨了那一邊。

那時候兩人的身體都還非常健康,不像現在,各是一堆問題,卻沒料到,這時候突然中獎了。

事後想起,謝衣由衷地感謝瞳,當初七殺祭司以偃甲和蠱蟲為他續命時,沒有真的給他褲子裏換上個偃甲材質的把……

接下來七個月都是安安穩穩,預產期過了兩天,姜祈腹中開始陣痛,一日之後,誕下一個女嬰,母女均安。

阿阮和聞人羽好奇地圍著繈褓,看小嬰兒吐口水泡泡。剛生下來時紅通通皺巴巴的一團,養了幾天,面上長開了,軟圓粉嫩小小一只,看起來手感甚好。

然而比兩個女孩子更快出手戳小寶寶臉蛋的,是孩子她娘……

不負眾望弄哭閨女的姜祈淡定地看著聞訊而來的謝衣忙不疊地哄孩子,轉身拿起了針線——家裏添了個孩子,自然也要準備好一應衣物。

看到自家師父興致勃勃地擺出會唱催眠曲的偃甲搖籃能自動給寶寶換尿布的偃甲盆栽還有會根據寶寶的體型調節高度的偃甲學步車等等一系列嬰幼兒用品,樂無異只想對這個一臉傻笑的貨大吼一聲:妖孽,快把我師父交出來!

神情極為崩潰的三皇子很想提醒這一屋子沒常識的傻缺,你們好歹先給小寶寶起個名字啊……

到了寶寶滿月時,她那對沒經驗的爹娘終於學會如何在不玩死閨女的情況下養孩子,於是小丫頭的長姊和師兄以及附屬親友這才敢放心離開。

喝過滿月酒,樂無異四人便提出了告辭。夏夷則說想游歷西南名勝,阿阮自然是一道的。而飽受刺激的樂無異也想早點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趕緊把自己的終生大事定下來然後三年抱倆什麽的,忙不疊跟聞人羽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回長安一趟。

樂無異與聞人羽回長安自然是熟門熟路,而夏夷則同阿阮卻是打算繼續在西南邊盤桓一些時日。想著這兩個熊孩子對南疆一帶並不熟悉,謝衣便將他們送到城外,順便幫忙規劃了一下行程,天色將暗,才轉身回家。

比起平時,今天的街上格外安靜。太陽即將下山,正是外出勞作的人們回家的時刻,可是謝衣走在路上,卻並沒有看到行人,連收攤的小販也沒不見一個……

覺察到這種怪異的情況,謝衣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然而家中等待他的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搖籃空空如也,一旁散落著縫了一半的小衣服,卻沒有匆忙離開的淩亂跡象。

找遍了整間宅子,家中只剩下自己一人,謝衣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他奔向門外。此時天色已暗,視線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漆黑,連一絲光線都沒有。

——仿佛整個大理城,都成了空無一人的死城。

謝衣心中萬分焦急,自己出門的這半日光景,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能令一座城的人都消失不見……他急著尋找妻女下落,以法術照明,一邊往姜祈平日可能去的地方走著,一邊喚著她的名字。

四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天上也不見明月星辰之光,目力所及之處,竟只剩自己手中靈力散發出的一點點光亮。

謝衣已經不敢猜想此間發生何事,只要能找回妻女……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右手邊是一間看起來有些熟悉的包子鋪,而左手邊,並不寬敞的街道對面……這個地方,正是當年他撿到姜祈的街上。

“……小謝,你來了?”

多年以前,那個有著倔強眼神的女娃娃曾經出現過的角落,黑暗中漸漸浮起了熟悉的身形,剛剛滿月的小嬰兒安靜地伏在她懷中,被她一手環抱著,似乎睡得正香。

看到失蹤多時的妻女安然無恙站在眼前,謝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天色已晚,為何還帶著寶寶出門?蘊秀這次,可把我嚇壞了……”

“都已經這樣了,小謝你……”

見他滿面慶幸,姜祈微微搖了一下頭,眼中浮起一絲哀戚之色。

“……還是不願醒來嗎……”

“你這是怎麽了?”謝衣詫異地看著妻子,“怎地說出如此奇怪之話?”

他握住了姜祈的另一只手,“此處怪異,我們先回家再作打算。”

一邊說著,謝衣轉身想帶著姜祈離開這裏,卻被她拉著,無法走出一步。

“這樣的夢,竟能令你如此留戀?”

“蘊秀?……”

“就算有這麽多的破綻,你也要視而不見嗎?”

“……你究竟……”

“明知道如今的大理城,不可能是一百多年前我們遇到時的模樣……明知道我右手已被濁氣侵蝕,而你右眼的魔紋,這些都不見了……明知道——明知道……”

“不……不要再說……”

心中的聲音令他竭力想要阻止姜祈繼續說下去,哪怕知道,她所說的都是——

“……你明知道……其實——我已經死了啊!”

帶著顫抖泣聲的餘音,成了打破這片黑暗困鎖的咒語。回首那一瞬間,姜祈的身影宛如被點燃的剪紙人形,還等不及讓他再看一眼,便化作飛灰。

……這一切,只是小謝你做的一個……不願意醒來的夢而已……

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罅隙,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悵然睜開雙眼,崩塌已經停止了。他想起身,身體卻被劇痛與石塊的重量壓得無法動彈分毫。

他試著動了一下脖子,發現頭部以上似乎還算完好,轉向身側,入目只有堆積在一起的大小石塊,隔在了他與姜祈之間。

而壓在石下的手,似乎被什麽所覆蓋……他艱難地摸索著那個柔軟溫涼的東西,疤痕斑駁的掌心,濕潤的布帛碎片,修長的手指,還有指尖被細針磨起的薄繭……

掌心凝聚起了殘存的一點點靈力,將那片破裂的布帛焚燒殆盡。恍惚之間,似乎有一縷輕忽的熱度,從灰燼中裊裊升起,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原來,如此……

他緩緩闔上了雙目,然後更加用力地,握緊了那只不覆往日溫軟柔韌的手。

呵,下輩子,你還是不要當好人了,多做些壞事,也沒關系……但是,你也悠著點,別壞得太厲害了……我做一個好人,彌補了這一世犯下的過錯……

這樣就扯平了,下下輩子,就還能再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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