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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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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在身後送到了門前,樺月的嘴唇動了又動,卻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該說什麽話,挽留是肯定不行的,哭幾聲被太後聽到,更是要犯了忌諱,她到底年紀不大,有些斟酌不定的樣子,還是汝月回過身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那還是姐妹倆沒有分開前,最喜歡做的動作,那時候樺月睡不著就愛偎在汝月懷中,摸著耳垂,摸著摸著就睡得香了,讓汝月將這個動作一做,她好像安心了點兒:“姐姐,你要好好保重身子。”

“我會的。”汝月覺得樺月還算是懂事,她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以前是,想來如今也是,“你在太後這裏住,雖說沒有人和你講究宮規,你也記得要見人三分笑的道理,無論是宮女還是公公,都不要拿她們當下人,你不過是個暫居的,他們照應著你些,你才過得舒服些。”

“姐姐說的道理,我心裏都明白。”樺月有些依依不舍的樣子,又擡起眼來問道,“我幾時能夠去見姐姐?”

“過幾日,你住下了就能來,我會想辦法給太後捎信的,你放心,姐姐也是從這個宮裏頭出來的,這裏已經不算是會吃人的地方了。”汝月又笑了笑,才讓烏蘭扶著,緩步上了步輦,她坐好以後,步輦起步,她便不再回頭了。

走出好一段距離,汝月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哽咽在問:“她還站在那裏嗎?”

跟隨在旁的烏蘭嗯了一聲:“娘娘如何知道的?”

“她自小就這樣,我出門去時,她愛站在門口看著,最後一次,我離了家時,她也是這般。”汝月忽然哭了,也不算忽然,當著樺月的面,也許是當著方國義的面,她不敢哭出來,似乎眼淚會將心裏頭最怯弱的那一面給徹底地翻轉在旁人的面前,就像是拿翻轉了身的刺猬,便是背脊後面層層防衛,肚皮處卻是最柔軟,最不堪一擊的地方。

“娘娘別哭,皇上的龍輦還跟著呢,看樣子皇上是要送娘娘回琉璃宮的,等會兒要是娘娘哭得眼睛腫了,皇上會不悅的。”烏蘭連聲安慰道,“娘娘的妹子已經進了宮,認了娘娘,以後還有的是見面的機會,娘娘不用擔心這些。”

汝月不能忘記皇上見到樺月時,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如果她們的娘親是方國義的大女,那麽樺月長得像如萱這位小姨,也不足為奇,為什麽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心煩意亂,根本不能靜下心來。

等到她和明源帝雙雙回到琉璃宮,上臺階的時候,側眼望去,皇上依舊繃緊著一張臉,反正不是什麽歡愉的樣子,等到走進內臀,他的步子又大又快,汝月險些趕不上來,兩次被拉扯地要摔倒了似的,皇上索性一只手攬住她的腰身,她才覺得減輕不少的負擔。

進了屋子,明源帝隨手從桌上撈起一只茶盞,幾乎是連想都沒有想,直接摔在地上,瓷片四處飛濺,他依舊不能解恨,將案桌處,他留下的一些書籍,還有筆墨紙硯,統統用雙手掃落到地上,屋子裏頭頓時狼藉一片,墨汁留下一大灘的汙漬,有一本線裝書被摔得支離破碎,紙頁散落一地。

而汝月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些,眼中雖有驚惶,更多的是了然。

明源帝做完這一切,才算是將心頭的那把無名之火,稍稍消去了一些,揚起臉來,正對著汝月的一雙眼,他平時裏最愛她眼波清澈,如同一汪碧水,能夠倒映出人影,這會兒卻感覺自己的心事被洞悉地一清二楚,恨聲道:“不許看,不許這樣看著寡人!”

“皇上是沒有想到方老爺子帶了我妹妹進宮來直接認親,違背了皇上的聖意。”汝月輕聲說道。

明源帝的神情一滯,他向來都是運籌帷幄的樣子,很少露出這般的不同,然而只是一瞬間,如果對面的人眨了眼會以為方才的那驚鴻一瞥不過是種錯覺,他呼呼地喘著氣,像是在拼命壓抑心中的怒氣:“寡人是不是嚇到你了?”

“臣妾還不至於膽小成那樣。”汝月依舊說得波瀾不驚,“皇上這一通發洩也好,原太醫也同臣妾說過,平日裏最忌諱心中有氣而不化散,郁結時日一長,必然會因此而得病,只要皇上不傷著自己的身體,做什麽都是的好的。”

“寡人對方國義的不滿之情,這樣的顯而易見嗎?”明源帝想一想才問道。

“是,因為皇上曾經同臣妾說,已經回絕過方老爺子的請求,還防範著他會來琉璃宮找人,沒想到他棋高一著,直接找到了太後,太後仁心仁德,只想著替臣妾找到娘家人,也能為皇上日後的諸多之事,燙平道路,如果臣妾是方家的人,一旦生下麟兒,皇上要做任何舉動,豈非都要容易得多。”汝月到了這個時候,依然稱呼方國義為方老爺子,而不是隨樺月喊他外公,她的母親要是有這樣了不得的父親,怎麽會因為一場不大的病,就紅顏薄命。

“是,你說的不錯,寡人便是再氣這些,他已經不是朝臣,如此作為已經是逾越之舉,找到太後來說尋親,太後只當他暮年尋回至親,只會更加憐惜,不會有任何的猜忌。”明源帝的氣息似乎慢慢地平穩下來,瞧瞧汝月,再瞧瞧一地的狼藉,臉面上有些過不去了,“寡人在你的宮裏頭出氣,砸了好些物什,一定會加倍地補償給你的。”

汝月一雙眼盯著皇上看了好一會兒,莞爾一笑道:“皇上真是會同臣妾開玩笑,這琉璃宮裏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哪一件不是皇上所有,以前是皇上疼惜臣妾才給了臣妾的,便是要拆了這屋頂,臣妾也會替皇上扶著梯子,如何會說出要補償的無理之語。”

明源帝見她笑得明媚,心情又豁朗了幾分,點頭稱是:“你說的好,倒是寡人迂腐了,既然如此,喚人進來先打掃打掃,免得你踩到些碎片墨汁的,寡人心裏就過意不去了。”

“也好,我們先到偏廳坐一坐。”汝月一味順著皇上的話。

“你今天又是來回走動,又是心緒波動的,再去偏廳坐著,身子怎麽吃得消。”明源帝稍許內疚起來。

“皇上怎麽忘記了,前天才讓工匠送了一張美人榻來,臣妾就先放置在偏廳了,烏蘭又備了些鳥羽所制的軟墊,要是皇上不介意,臣妾真想立時就躺到榻上去休息會兒。”汝月抿著嘴角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能夠笑出來,還笑得那麽真,難道說在後宮裏頭,時間待的長久了,自然會得帶上一張面具,只做旁人愛看的神情來,其餘的那些都統統隱到臉皮底下,不見天日了。

皇上進來發的那一通火,哪裏是因為方老爺子,或者說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因為方老爺子,剩下的大半怕是因為見著了樺月,見著了和他記憶中最想著的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也是這般的年紀,更甚者,也是這般愛穿的衣衫顏色搭配,他恍惚了,失神了,迷茫了,一時分不清這是多年前的如萱,還是多年後的樺月,他以為找到汝月,已經可以代替了心目中的那個人的,見著樺月的那一刻,他不敢問自己是不是後悔了,一國之君,重權在握,他居然也有了膽怯的時候,他氣的便是為了這個,發火便是為了這個,砸東西也是為了這個。

汝月看得太透徹,她卻刻意不去點破,有些事情,如果不去碰觸,慢慢地會消減褪去,一旦扯著嗓子喊破了真相,再想收回來就如同那潑出去的水,哪裏做得到。

明源帝一邊移駕偏廳,一邊還在打量著汝月的神情,見她果然沒有絲毫悶氣的地方,笑容也同平日裏的沒有兩樣,才徹底放下心來,他在她的面前露出了破綻,無論她是沒有看出來,還是真心想替他掩蓋住,他都打心底裏面想要對她好些,再好些才是。

那張美人榻果然安置在好位子,微微的風從側面窗口吹進來,點染了些在汝月身上,烏蘭已經吩咐了人過去那間屋子打掃,沒有人會多嘴問是怎麽回事,在烏蘭的眼裏,只要不是皇上同娘娘吵架,其他的都不足為道。

“那一位真的是你妹妹?”明源帝喝了兩口茶,冷不丁來了這樣一句話。

汝月已經半閉了眼,有些混混沌沌的,聽了這句,緩緩打開眼簾來,含著笑道:“皇上,那是臣妾的親妹妹,臣妾離家時,已經九歲了,很記得事情了,怎麽會看錯?”

“寡人只是問問,見你們姐妹倆長得也不像。”明源帝分明有些訕訕的樣子。

“妹妹長得特別好些。”汝月說得很含蓄,“臣妾長得像父親。”

烏蘭在旁邊跟著笑道:“娘娘如果長得像令尊,那麽娘娘的父親也一定是位難得的美男子了。”

汝月不置可否地點一下頭道:“父親確實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學問也好。”

“難怪了。”明源帝笑得有些神秘莫測的樣子。

汝月坐起些身來,正色看著明源帝說道:“皇上,臣妾有件事情一直沒有說過,臣妾的母親是個跛子,天生雙腳有兩分長短,不能醫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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