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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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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道, 在五娘他們離開之後, 一位婦人進了密道,無意中到了那處躺滿屍身的通道,看到了那個黑色布袋, 抱著離開了。是她帶他來到這個世上,臨了了, 還是她送他離開這個塵世, 祈願他下輩子投入尋常人家, 不愁吃穿便了。

到了京郊的莊子,五娘揉了揉耳朵, 就氣鼓鼓的下了馬車,也不理會昭親王,直接去前面馬車邊上候著, 等太後下了馬車, 她就撅著嘴上去攙扶,嘟囔著:“母後, 夫君他欺負我,把我當小算盤一樣, 擰我耳朵。”

心中沒了郁氣, 又離開了那座幾乎困了她一輩子的牢籠,太後現在是從內而外都散發著生氣,這也算是她的新生, 握著五娘的手, 笑說:“你大度點, 不跟他計較,一會我替你擰回來。”兒子兒媳能這樣互相真心相待,這是她的福氣。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就是她可以看得見的餘生,老天終是沒有虧待她。

雖然見五娘氣得跟火爐一樣,但昭親王對訓斥她這事是沒有一點後悔,剛剛在密道裏,看到劍尖抵著她,他幾乎都忘了該怎麽喘息了。她知不知道他們一家子誰都不能少,少了一個,他都會入魔。

昭親王一手抱著一個小胖子,就跳下了馬車,跟到了五娘身後。五娘聽到聲音,還回頭瞅了一眼,見他還在瞪著她,就立馬扭過頭去:“母後,我扶您進屋。”她很清楚他在乎她,她也一樣愛他如命。

這個京郊的莊子很大,本是皇莊,不過顯然現在已經不是了。一年前昭親王就開始將這裏推倒重建了,莊子裏有兩座宅子,一座五進,一座三進的。

五娘跟太後還有米氏是被安排在三進的那座宅子,至於跟著來的那些大臣、家眷,可以自行離開,也可以留在莊子裏,住進那處五進的宅子。

進入莊子之後,五娘就發現了,這莊子裏看著好似很平常,但這裏的人就有些不平凡了。單說離他們不遠處的那個灑掃的婆子,這大冷的天,只穿了一身灰色襦裙,連個襖子都沒有,可看她面色依舊紅潤,氣息平緩。

五娘不免看了看她身邊抱著孩子的男人,就沒再多想了,反正他想要告訴她的時候,自然不需她多問。

冬日裏,莊子裏除了幾棵盛開的白梅、紅梅,其它也沒什麽好看的。五娘母女扶著太後進了後院的重明堂,見重明堂裏的擺飾跟壽安堂幾乎一樣,太後笑道:“在這裏也住不了多久,哪裏需要費這麽多的心思。”只要一家子都在一起,這些外物都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昭親王把兩個孩子放到了榻上,凝神看著太後:“母後,這次怕是要委屈您在這住一段時日了。”趙寅攛掇安王逼宮,雖然宮裏的後續消息還沒傳過來,但結果他也可以想象,怕是景家除了他們幾個已經沒什麽人了,這就有點出乎意料了。這麽一來,趙寅只怕不會造反,而是圈地自封為王,那這場仗就從平反,變成了掃除內亂,統一中原之戰了。

太後笑道:“只要你們都在身邊,我住在哪都一樣。”對於以後的事,她是真的不會再過問了,看著躺在榻上熟睡的兩個孩子,有他們在,她就夠了:“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吧,把孩子留在這,我跟親家母帶著。”

米氏笑著附和道:“您說的對,孩子我們兩個老的帶著就好,你們去忙吧。”這爛攤子可不小,昭親王收拾起來只怕要費些工夫。

五娘雖然還沒消氣,但正事要緊,就跟著昭親王去了凝輝院:“你接下來想要怎麽做?”現在這朝廷已經空了,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然這天下肯定要大亂。生靈塗炭,可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昭親王攬著他媳婦來到榻邊坐著:“你說元昭這個姓名怎麽樣?”他的大位不是承繼而來,所以他也不想再延用景這個姓了。帶著景姓,那他就永遠擺脫不了大景,他新開創的朝代可不想被人稱之為“後景”。

“挺好的,”五娘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了他的大手,以表支持:“元,始也,也算是破而後立,從新開始,不錯。不過你想要棄用景這個姓,為避免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論你數典忘祖,咱們還需花點功夫。”雖說成者王敗者寇,但有個不壞的名聲總是會好一些。

“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昭親王明白,棄姓就等於背棄祖宗,屬大不敬大不孝之列,可他真的不想要承襲景盛帝的皇位:“等休息好了,我就把這事請示母後。”

五娘環抱著他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彥先生不是三元及第嗎,想必寫起話本來,他應該是手到擒來。”景家對不起太後母子,她男人既然想要棄姓,那總該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還有她總覺得對韓秋兒的懲罰還沒到位,她要讓韓秋兒成了過街老鼠,還要讓她好好活著吃糠咽菜,生不如死。

昭親王一聽他媳婦這話,就知道她要幹什麽,不過想到他母後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事對她老人家也沒什麽影響,也就沒有阻攔:“那等會我讓人把他叫去書房,你跟我一塊過去。”一個三元及第,寫本話本是不是有點屈才?

事情說完了,昭親王就開始翻臉了,把他媳婦從自己懷裏扯出來:“今天密道的事還沒完,我先去陪母後用晚膳,你現在凝輝院閉門思過,等我回來你要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錯哪了,我再去給你弄好吃的,不然,今晚你就餓著肚子。”這婆娘到現在都覺得替他擋劍,他就應該感動到哭,這什麽歪理?

五娘看著前一刻還對她溫柔小意的男人,此刻就丟下她一個人去用膳,瞬間覺得這天下間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德性,沒良心:“哼……”

到了重明堂,花嬤嬤剛好擺好了膳食:“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王爺洗洗手就可以用膳了,”看了兩眼昭親王的身後,見沒人,花嬤嬤就笑問道:“王妃娘娘呢?”

昭親王笑回:“在閉門思過。”

小算盤這會也醒了,正在重明堂裏來回跑,見他父王進來了,肉臉上的笑可歡實了:“父王……父王,盤盤想你了。”他父王可真真真厲害,一來就將人販子給全都滅了,他以後也要跟他父王一樣厲害。

昭親王抱起他家小胖子,親了親,心情很好:“弟弟呢,還在睡嗎?”對於自己的兩個孩子,他總是疼到心裏,畢竟是他媳婦拼了命給他生的。

小算盤被他父王親的有點羞:“砣砣剛剛拉臭臭了,乳母抱他去洗屁屁了。”說著他就掙紮著下地,他怎麽覺得少了一個人:“母妃呢?”

“你母妃做錯事了,”昭親王放下小胖子:“父王罰她在凝輝院閉門思過。”

小算盤一聽犯錯,就夠了夠自己的屁屁:“父王,閉門思過是什麽,打屁屁嗎?”

太後坐在榻上,真的是聽不下去了:“你媳婦那樣做,只是出於本意,你訓了幾句就夠了,不要鬧太過,快去把她叫過來用膳,不然你也站在一邊看著。”

米氏倒是很希望昭親王這麽做,不然她家傻閨女總是不長腦子,她拼死拼活地生了她,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她倒好不顧老娘稚子,去給身強力壯的男人擋劍了,要知道她當時就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這飯菜都已經上桌了,再等她來就冷了,餓一頓沒事,咱們還是用膳吧。”是應該讓她長點腦子,不然日後還要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傻事。

太後無奈笑了:“那行,一會我讓花兒做些她愛吃的給送去凝輝院。”

只是在用膳的時候,小算盤鬧了一出笑話。剛用膳沒一會,昭親王就發現他家胖小子夾了不少獅子頭、珍珠魚那些他愛吃的放在碗了,可都沒吃,他也不說,想看著小胖子要幹什麽?

小胖子看夾夠了,就像模像樣的讓花嬤嬤端著他冒尖的碗:“盤盤去看看砣砣。”

幾個大人幹看著也沒阻止,等小胖子進了內室,昭親王就放下碗筷跟過去了。站在內室門邊,他就見他家小胖子,拿著個大點的香囊,正把他碗裏的膳食往裏裝,一邊裝著一邊小聲跟花嬤嬤說悄悄話:“一會盤盤去看看母妃,母妃肯定餓餓了。”

花嬤嬤笑得眉不見眼地配合他,沒有一點要阻擾的意思:“好,一會花嬤嬤陪你去,這個莊子大,你還不認路。”這懂事的孩子,總是讓人想要多疼一些,太後娘娘這兩個孫兒生得真好。

昭親王笑著退了出去,繼續用晚膳,看來他媳婦晚上不會餓了。太後見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就有些好奇,放下筷子,跟米氏一同去了內室瞧瞧,不過很快她們就回來。太後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給他夾了一堆蘿蔔:“你多吃點,越大越胡鬧。”

昭親王看著自己碗裏冒尖的蘿蔔,就皺起了眉頭:“母後,您這樣,兒子會傷心的。”他最討厭的膳食就是蘿蔔,沒有之一。他母後肯定是故意的,果然有了孫子,兒子就成了腳貨。

還沒用完膳,他家胖小子就腆著肚子,牽著花嬤嬤去了凝輝院。即便昭親王不喜食蘿蔔,他還是把它們生吞硬咽下去了,在軍中生活多年,他早就明白食物的珍貴。

回到凝輝院,昭親王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外室沒人,就移步內室,果然他媳婦身邊站著位孝子:“母妃,是不是冷了?”

五娘看著她家小肥崽拎著的一袋子膳食,心是暖暖的,只是這膳食她是吃不下的:“冷了不怕,母妃讓芍嬤嬤去熱一熱就行,你是不是也沒有吃飽,剛好陪母妃再用一點可以嗎?”對於兩個孩子,她從不嬌養,他們生來富貴,但能不能永享這份尊榮就要靠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小算盤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好,盤盤想吃肉跟魚。”他剛剛想著他母妃還餓著肚子,就吃不下了,這會肚肚真的好餓。

用完晚膳,五娘跟昭親把小算盤送回重明堂,夫妻兩就去了前院書房。一路上,夫妻兩誰都沒有出聲。直到進了前院,五娘才問:“你今晚是不是故意考教小算盤的?”她男人,她了解,小算盤是他們的長子,自小都是他們夫妻倆帶大的。如果日後他們成了大事,小算盤身上的膽子就重了,她娘說的一點不假,建國容易,守住難。

昭親王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你不怪我?”

五娘搖了搖頭:“他是個好孩子,我們好好教,我有預感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你這算什麽預感,”昭親王笑了,臉上帶著驕傲:“他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而且他肯定會青出於藍,比我強。”對小算盤,他是寄予了厚望。

到了書房,彥先生已經等在裏面了:“王爺、王妃娘娘。”

“坐吧,”昭親王拉著五娘來到了主位:“今天讓你過來,是王妃找你有事。”

彥先生倒是有些驚奇,這王妃娘娘能有什麽事兒找他,拱手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五娘也沒跟他客氣,直接說了來因:“是這樣的,我想請先生寫一本話本,就以太後、先帝、韓秋兒還有趙毅這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為主,大景為背景,不知先生可願執筆?”寫話本說來對一些所謂有品調的文人墨客來說,多少有些自降身份。可她雖識字,論起算盤來,她是打得順手,可這話本,她自認還沒那筆力。

一聽是這個事,彥先生就雙目賊亮,昭親王妃這不是給他送來訴冤的機會嗎?想當年他一三元及第竟被人頂替,景盛帝卻裝聾作啞,任由人魚目混珠,他忍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以筆作矛,為自己伸冤了:“彥某定竭盡全力,不負王妃娘娘所托。”

“那就有勞彥先生了,”五娘沈聲說道:“這話本,最重要的是感人肺腑,母後是先帝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竟遭先帝跟韓秋兒那般折辱,其中內情,想必先生也了解。鎮國侯府一門忠烈,可老侯爺未能血灑沙場,卻死在了先帝跟韓秋兒的陰謀算計之下,如此種種,怎叫人不悲不恨?還望先生多多潤色幾分,這話本寫好之後,我準備把它排成戲,在所有第一樓搭個戲臺子,也跟天下百姓說道說道,訴訴苦。”

雖然話本還未寫,但彥先生已經能想到它的功效了,這一劑藥下去,昭親王無論是造反還是開立新朝,都有了緣由。辱母之仇、殺兄之恨,茍延殘喘,到了今天權勢滔天,豎旗為王,這一切就成了因果循環,高招,妙哉:“彥某明白王妃娘娘的意思。”口誅筆伐這一招,昭親王妃用得真是恰到好處。

昭親王看他媳婦說完了,就開了口:“本王準備棄姓,以元昭之名統領西北軍,另立新朝昭,先生以為如何?”

果然如此,彥先生就知道昭親王妃不做無用功:“彥某會盡快完成話本,其實王爺也可以游說太後娘娘寫一本自傳,這樣話本再加上太後娘娘的自傳,效果會更好。”話本,多用於閑情娛樂,可自傳就多了幾分真實。

“自傳就不用了,”昭親王不想再讓他母後回憶過去,那些不堪的過往,就讓它過去吧:“話本你盡快,你自己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寫完就找一批說書人,讓他們先給附近的百姓說幾場,人人流淚,就可以排戲文了。”

“彥某明白。”

回了後院,五娘洗漱好,就上床了,也許是最近太累了,現在歇了下來,沾著床,沒一會就睡熟了。等昭親王從書房回來,見她眼底的青色,眼裏盡是心疼。想到今天她做的傻事,他的心就軟成了水,不感動那絕對是假的,只是他更想她再自私一點,親了親她的額頭,就去了後面浴房洗漱了。

一夜無夢,次日卯時,五娘就醒了,整個人都舒服了。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她的枕邊人,不禁伸手去輕撫他下顎處的青茬,臉上露了笑,湊上去親吻他的嘴角。

只是某個熟睡的人,好似被她吻醒了一般,纏了上來,不再罷休。很快屋內就傳出了喘息、呻/吟之聲,久久未能停歇。

早晨,五娘一手揉著有些酸軟的腰腹,一手被她男人牽著,到了重明堂,小算盤就湊了過來:“父王、母妃好。”

五娘拉過兒子的手,就去給太後請安:“母後金安。”

太後抱著小秤砣坐在榻上,一臉的慈愛:“你們來了,早膳可用過了?”

昭親王坐到了太後下手的椅子上,而五娘則湊到了坐在右邊榻上的米氏身邊:“都用過了,兒子有一事要與您說。”

太後一頓:“什麽事?”反正應該不是小事。

果然,昭親王看了一眼五娘,就轉向了太後:“兒子準備棄姓,直接以元昭為名,另立新朝。”

太後聞言,深嘆了一口氣:“你這樣,可想過後果?”這棄姓可不是小事,一個不好,就可能犯了大忌,冒了天下之大不韙。

“母後放心,兒子都已經有了安排,”昭親王安撫太後:“大景本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只是消息還被壓著,兒子已經準備好鎮壓群雄了。”這消息一旦壓不住了,各地勢力就會蠢蠢欲動,一個不好,這中原就徹底亂了,到時吃苦的還是百姓,趙寅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既然你已經有了周全的準備,那就按著自己的想法來吧。我已經老了,日後只管待在後院享天倫之樂,至於其他的事,你們兩口子跟底面的那些人商量著做就好,”太後真的是已經累了,不想這一輩子都搭在鬥上面,現在有人替她當著,她感覺很好。

米氏沒想到昭親王的心這麽大,連景姓都容不得:“其他我也不想說,只想提醒你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心裏要清楚才行。”

“多謝岳母提醒,”昭親王自是明白這其中道理:“小婿定當謹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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