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0章

關燈
次日一早, 五娘醒來時已經快要辰時了,她伸手摸了摸邊上的薄被, 沒有一點熱氣就知她夫君起身已經有一會了。她最近幾天又是成親又是回門的,晚上還要被某人纏, 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好在現在也算是安穩了, 可以好好休息兩天。

“咕嚕……”

五娘摸了摸自己餓扁了的肚子, 原本就要黏在一起的眼皮又勉強睜開了,餓著肚子睡覺可不行。她伸手拽了下床頭的小銅鈴,兮香跟迎香就進來了:“娘娘醒了。”

五娘眨巴了幾下眼睛,問到:“王爺呢?”

“王爺用過早膳就出門了,”兮香卷起床簾, 笑著說:“臨走時還吩咐奴婢們不要打擾您休息, 等您睡醒了再服侍您用膳。”

五娘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裳, 洗漱好之後, 人也徹底醒神了, 坐到桌邊就準備用膳:“今天咱們把我的嫁妝理一理, 規整規整, 不能帶去西北的放庫房最裏面。”

“好, ”迎香把筷子遞給了五娘:“娘娘, 您還沒起身的時候, 錢庶妃跟後院的幾位姑娘就過來給您請安了, 這會還候在外面呢。”

五娘看了看外面的日頭:“你先帶她們去堂屋裏坐著, 我用完膳就過去。”

“是,”迎香福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五娘昨晚想了很久,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好,不然就這麽把她們帶去西北,萬一要是她們有自己的打算,那她這不是枉做小人了。倒是那錢華貞,她還真的要費些功夫。

堂屋裏,錢華貞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垂著頭,面上不悲不喜,邊上不時會傳來幾聲抱怨,不過她始終沒有拿眼去瞧那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錢華貞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一個侍妾,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曾經在閨中,她最恨的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她父兄的那些曲意逢迎、嫵媚勾人的妾室,可最後她竟跟那些她瞧不起的女子一樣,成為了別人的妾室,還是自己上趕著的。

“錢姐姐,”一個穿著嫩綠色襦裙,梳著墜馬髻的女子走了過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怯生生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錢華貞:“錢姐姐還記得我嗎?我是通州府知州的女兒孫蕓兒。”

錢華貞擡起頭,在孫蕓兒臉上掃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了,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問到:“你有什麽事兒嗎?”

“沒……沒……,”孫蕓兒趕忙搖搖頭:“我可以坐在您身邊嗎?”

“你隨意,”錢華貞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她雖頂著個庶妃的名頭,但她知道她跟孫蕓兒是一樣的,沒有什麽貴賤之分,都是昭親王的妾室。

“謝謝姐姐,”孫蕓兒小心翼翼的在錢華貞的右下手坐下了。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功夫,五娘終於來到了堂屋,一眼掃過去,呵……,還真不少人!

“給王妃娘娘請安,王妃娘娘吉祥,”屋裏的十位女子紛紛來到堂屋中央福禮。

五娘端著杯茶,抿了一小口,後放下茶杯:“你們都起來坐吧。”

“謝王妃娘娘。”

五娘見她們都各自找位置坐好了,才仔細瞧了瞧,還真別說這十位妾室能入得了王府長相自是不用說都過得去,就是這各人的氣質有些不同,小家碧玉有,大家閨秀也有;清艷脫俗、千嬌百媚算是攢齊了。

不過要論起這十人中哪位最打眼?五娘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她右下手的錢華貞,現在的錢華貞身上沒了以前做姑娘時的張揚嬌態,但好在還保留著自身的傲氣。

錢華貞已經察覺到王妃在看她,心頭顫動,有些無地自容,她緊握著手中的錦帕,一步錯,步步錯,沒得回頭了。

五娘看了一會便不再盯著錢華貞了:“今天是你們頭次來給本妃請安,有些事情王爺昨兒也交代了本妃,讓本妃今日跟你們說清楚。現下有兩條路給你們選:一條是你們自己離開,另擇佳婿;另一條就是由王爺跟本妃給你們選歸宿,你們自己回去想想,想好了就過來清暉園找本妃。”

“王妃娘娘,”一個穿著桃色襦裙看著很是嬌俏的姑娘起身朝五娘福了一禮,皺著一雙柳葉眉說:“婢妾等出身雖卑微,但都是王爺的妾室,自古好女不嫁二夫,王妃娘娘您這樣做是想要婢妾們的命嗎?”

五娘就知道沒想象中的那麽順利,不過她已經給了她們出路,就容不得她們不遵從,她看向那個首先跳出來的女子說:“就算是本妃想要你們的命,你們有權力說不給嗎?”

“烈女當從一而終,”一個聲音都透著股清高味的高挑女子插話道:“王妃娘娘想要咱們的命盡管說就是了,使些爛汙心思就不怕有失您的身份嗎?”

五娘打量著底面□□各異的女子,嗤笑了一聲,吩咐兮香道:“你去廚房拿兩盤紅豆過來,本妃要用。”

“是,”兮香瞪了一眼站著的兩個女人,後就退了出去。

錢華貞此時心裏很是不平靜,王妃剛說是王爺交代她這麽做的,對這一點錢華貞竟懷疑不起來。她自認容顏絕色,但她進府已經兩年多了,昭親王不是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兒,可至今她依舊是完璧之身,由此可見昭親王並不重色。

她稍稍擡頭看向坐在主位上身著大紅色望仙裙的昭親王妃,見其面上從容淡定,沒有一絲心虛,她便知道今天的事兒是已成定局了。錢華貞的眼睛不由得盯在了五娘身上那大紅色望仙裙上,鮮艷亮麗的大紅色好似能刺痛她的雙目一樣,叫她忍不住想要閉目但又舍不得就這樣閉上眼睛。

五娘自小就跟在她娘身邊,早已練就了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睛,這些人是料定她不能拿她們怎麽樣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們就錯了:“倒是你們提醒了本妃,什麽好女不嫁二夫、烈女應當從一而終的,你們在座的除了錢庶妃,還有誰過了明路嗎?”

底面沒了聲音,一個個的都低下了頭,原還想著這王妃年歲小,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行事竟這般直接,倒是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五娘哼笑了一聲:“本妃一片好意,既然你們不領情,那今天的話就當本妃沒說,但是這王府裏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待的。你們既然一心想著給王爺當侍妾,那也行,一會本妃會讓迎香拿來賣身契,你們要是簽了,本妃就立馬給你們過明路。”給臉不要臉,那就不要怪她不給她們留餘地。

“欺人太盛,”高挑女子跟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瞪著五娘:“王妃娘娘,咱們姐妹雖然出身沒您好,但也都是好人家的女子,您不能這樣欺辱我等。”

蠢貨,錢華貞心裏默念了一句,她已經有了決定,就起身來到堂屋中央,雙膝跪下,右手拔下了頭上的發簪,散下來一頭的青絲:“錢氏華貞請王妃娘娘作主。”

五娘給站在一邊的迎香使了個眼色,笑說:“迎香扶錢姑娘去邊上的正房歇著,本妃一會過去。”

“是,”迎香笑著就來到錢華貞身邊,扶著她起身離開了堂屋:“錢姑娘這邊請。”

錢華貞離開之後,看似被驚著的孫蕓兒也跟著說回去考慮考慮,有了第一個第二個,那接下來的人心就不再穩了,再說五娘都把話說死了,難道她們還真能簽了賣身契不成?

等兮香端著紅豆回來的時候,堂屋裏就還剩下兩個人了,五娘也不想再理會她們,直接打翻了兮香手裏的紅豆,對她們說:“撿吧,想要在本妃手底下做侍妾就先得學會吃苦耐勞。放心,這對你們日後有好處。一會本妃會讓迎香把賣身契拿過來,簽了就過明路,不簽那本妃就讓人送你們去莊子上過段日子。”說完她就領著兮香走了。

五娘來到正房,見錢華貞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園子裏飛來飛去的蝴蝶出神。

“你真的決定都聽本妃的?”五娘來到榻邊坐下。

錢華貞轉過身,朝五娘福了一禮笑說:“王妃娘娘不是希望華貞這樣做嗎?”

“本妃是希望你這麽做,但也要你願意才行,”五娘說完就扭頭吩咐兮香:“給錢姑娘搬把椅子過來。”

“是,”兮香立馬就去搬來一把椅子,後便退到了五娘身邊。

“謝王妃娘娘,”錢華貞坐下後,便擡頭看向五娘:“不知王妃娘娘想要對華貞說什麽?”

五娘看著她說:“其實本妃也沒什麽可說的,該懂得道理你都懂。只是還想說一句你很好,不能因為當初走錯了一步,就要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本妃相信這兩年你在王府裏應該是看清楚了,在這你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

五娘也不準備瞞著她:“王爺昨天跟本妃說,當初他之所以沒讓母後賜死你,讓你以庶妃的身份進府,是因為有人求他保住你的命。”

錢華貞聽了這話,就想到那時候太後的確說要賜死她,不過後來她沒死,還以為太後是看在皇後的面子上,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沒想到竟是這樣:“不知那位恩人何在?”

“他為了救你,答應了王爺一些事情,現人在西北,”五娘覺得錢華貞是個懂得權衡的女子,從剛那事上就可以看出她也很果斷,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有些人選擇將錯就錯,而有些人則是有錯就改,及時止損:“本妃是這樣想的,你要是同意就先跟著咱們去西北看看,要是不同意你也可以回……”

五娘話還沒說完,錢華貞就出聲了:“華貞同意,既然是王爺看重的人,想必也定是位出色俊才,多謝王爺跟王妃娘娘替華貞費心了,只是太後娘娘那裏?”

“你放心,母後那裏,王爺會去說,”五娘就喜歡拎得清的人,這樣的人不費事兒。

“那華貞就先告退了,”錢華貞朝五娘福了一禮,在五娘點頭同意後就離開了清暉園。走在回去冷月軒的路上,錢華貞看著西北的方向,嘴角彎起,她想也許她還有可以努力的餘地。她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她想要賭一次,賭輸了大不了一死,但要是贏了,她也會好好珍惜的。

五娘也是個說到做到,讓迎香準備了幾張擬好的賣身契送去堂屋。只是等迎香回來的時候,卻並沒有帶回簽好的賣身契:“娘娘,那兩位跑了。”

“跑了?”五娘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為她們有多大膽子呢,這就跑了?”

“是的,肯定跑了,”迎香撇了撇嘴:“奴婢都去她們的住處看過了,跑了好幾位,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

“跑了也好,給我省了不少事,”五娘拿了本賬簿翻了起來:“還有幾個留下了?”

“兩個,”迎香看著手中幾張沒有簽字的賣身契,擡了擡眉說:“看來這些是用不著了。”

下午昭親王一回到清暉園就告訴五娘:“六月二十,咱們就準備啟程,你最近帶著人收拾收拾,該帶的東西都帶上,這次去西北,可能要待很長一段時日。”

五娘擰了一條溫巾子,給他擦拭手臉:“好,明天我就開始讓人整理。大件都不用帶,西北王府那邊應該都有……”

“咳……呵……,”昭親王聽五娘提到西北那邊的王府,就有些不自然了:“那個……那個啥……”

五娘盯著他的臉,微微瞇起眼睛:“您不要告訴我說你在西北那邊沒有府邸噢?”

“府邸肯定有,”昭親王笑得有些心虛:“就是西北那邊的王府自建成後,我還沒住過,所以裏面什麽都沒有。”說完他就不敢看五娘了,自顧自的低頭擦拭雙手。

“我要是記得不錯,您好像是十五歲就去了西北,到現在都足足有十年了,”五娘有些不敢想象:“要是下雨,王府不會漏雨吧?”

“不會,”對於這一點昭親王倒是很肯定:“我雖然不住在王府,但王府裏還是有人打理的,就是空蕩蕩的,很簡陋。”

“那就好,”五娘舒了口氣:“那這樣,咱們就要把大件也挑些帶上,反正要住很久,帶過去就帶過去吧。”

“就是辛苦你跟我受罪了,”昭親王撫了撫五娘的臉,現在他倒是有些後悔上次彥先生離開的時候,他沒想起讓彥先生回去西北的時候幫忙拾掇下王府。

五娘摟著他的腰,仰著頭說:“雖然我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麽苦頭,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能吃苦。”不過她倒是有些心疼他,去西北十年竟就在軍營待了十年。

昭親王在五娘的額頭吻了下:“後日我們進宮跟母後說一聲,再陪她老人家用頓膳。”

“好,”五娘點了點頭:“我這兩天把京城這裏的賬目理一理,再跟郝嬤嬤說說接下來的商鋪安排,之後就全心全意地盯著咱們去西北要準備的東西。”

說到賬目,昭親王就想起一事:“舅父已經把華紡閣跟第一樓的賬本送過來了,你有空看看吧。”

“華紡閣跟第一樓?”五娘有些不解:“那不是舅父府裏的產業嗎?”

“明確來說,應該是母後的產業,”昭親王拉著五娘坐到榻上:“先前一直歸在鎮國侯府裏由舅父幫忙管著,現在我成親了,舅父就找著借口把賬本送回來了。”

五娘心裏的那個疑竇越來越大,怎麽她總感覺她夫君很缺銀子呢?可他明明就是在軍營待了十年,也沒用銀子的地方:“好,我晚上看看。”

晚上,五娘算是讓她家夫君也開了一次眼界。用完晚膳之後,五娘洗漱好就爬上了榻,讓迎香把她的算盤取來,她把炕幾上的那一摞華紡閣跟第一樓的賬本,搬到左手邊。

迎香取來了算盤就將其擺放在她家姑娘面前,雙眼發亮,想要看她家姑娘打算盤。五娘搓了搓手,就開始左手翻著賬本,右手打起算盤來了。

等昭親王洗好澡出來耳邊盡是劈裏啪啦的珠子撞擊聲,他走出內室,只見他小媳婦盤腿坐在榻上,左手翻著賬本,右手打著算盤,眼睛則一直盯在賬本上,瞧都不瞧一眼算盤。右手五根細白的指頭在她那把金算盤上跟跳舞似的,飛來飛去的。

昭親王看了好一會才回神,他覺得外面的傳言也不都是假的,看她媳婦這樣子簡直就是算盤成了精投了胎。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五娘把算盤往外一挪,剩下的賬本搬去右手邊,接著就繼續盤賬。昭親王一晚上是什麽事也沒做,跟五娘的兩個丫鬟一樣,光看她打算盤了。這會見她左手打算盤的速度一點都不比右手慢,更是驚奇不已,他媳婦不會真的是算盤精投胎的吧。

不到亥時,華紡閣跟第一樓近十年的賬本就都被五娘給核算過了。核算完,五娘板著張小臉說:“這十年真是辛苦舅父了。”

“怎麽了?”昭親王知道華紡閣不賺錢,第一樓還能賺一點,也知道他舅父每年給他的銀子是從哪來的?不過他還是想要聽聽他媳婦怎麽說。

五娘朝後一仰,便躺在了昭親王的腿上了:“舅父跟京城的各個賭坊花樓好似很熟悉,每年年底各個賭坊跟花樓就要大批量的從華紡閣高價買布匹,要不是賭坊跟花樓捧場,華紡閣早就經營不下去虧本關門了。”

昭親王有些尷尬,畢竟鎮國侯是他親舅舅,而且他也知道他舅父每到過年就要去賭坊坑蒙拐騙,更是強行讓京裏的幾家花樓買華紡閣的布匹。不過自去年開始,賭坊跟花樓也學聰明了,要到過年的時候是寧願關門,也不敢開門營業,就怕開門等來的是鎮國侯。

“舅父不太會打理這些,”昭親王只能這樣說:“以後這些就都拜托王妃娘娘了,還有本王手裏的狀元樓也都給你管著。”

五娘不知想到什麽,又坐起身子,翻了翻華紡閣今年的賬本,有些疑惑地說:“去年舅父替我去韓國公府要債,我記得我送了二十匹布料外加江南那邊布料的貨價單子給他老人家。怎麽今年舅父還是從蜀州那邊進貨?”

昭親王想著去年年底他舅父一天一身新衣裳,就忍不住笑了:“估計他老人家忙著做新衣裳,壓根沒看見你給他的貨價單子。”

五娘聞言也跟著笑了:“我看咱們以後逢年過節的給侯府送禮就不用多費心思了,直接送金銀就好。”

“哈哈……,”昭親王從身後抱著她:“我也是這麽想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