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4章

關燈
顧惜惜又開始做夢了。

這次的夢跟之前的都不一樣, 她夢見的,是她死後發生的事情。

魏謙緊緊抱著她的屍體,坐在那間黑魆魆的屋子裏, 一言不發。

在她疑心他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聽見他長嘯一聲, 那聲音如此淒厲, 簡直像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 顧惜惜全身的毛孔一下子都炸開了。

她恍惚想到,夢裏應該是聽不見聲音的,可為什麽, 這個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可真是奇怪。

跟著她看見, 兩行淚從魏謙眼中流下來, 他一雙眼睛紅得駭人,簡直像是染了她的血。

明明是他毒死了她, 他到底在哭什麽?

畫面一轉,顧惜惜看見魏謙重新穿上了重孝, 不是國孝, 是給她穿的孝, 按著丈夫給妻子穿孝的規制。

可他分明只把她當成玩物, 為什麽又要為她服喪?

他不肯給她下葬, 只把她的屍體放在臥房中, 周圍密密實實的,全都填滿了冰, 魏謙就坐在那些巨大的冰塊中間,守著她,沈默地坐了一天又一天。

顧惜惜覺得,這個夢詭異得沒辦法解釋。

畫面又是一轉, 出現了一間沒有窗戶的黑屋子,墻角架著火把,屋裏有幾排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人,顧惜惜認出來了,那些人是她被魏謙囚禁時,服侍她的丫鬟。

吱呀一聲,魏謙推門近來,赤紅著雙目徑直走到其中一個丫鬟跟前,嚓一聲拔出彎刀,寒光一閃,鮮血從那丫鬟的脖子上流了下來。

那丫鬟是她被囚禁時服侍她穿衣的,名字叫做郁金。顧惜惜依稀記得她似乎是魏謙奶公的養女,自幼便在魏家伺候,算得上是魏謙的心腹,他為什麽要殺郁金?

卻在此時,一陣徹骨的寒意突然襲來,那些畫面迅速變得模糊,顧惜惜雖然是在夢中,卻依然清醒地意識到,魏謙來了。

焦急著想醒來,卻怎麽也醒不來,一片寂靜中,仿佛聽見了魏謙緩慢的腳步聲,一步,兩步,三步,慢慢地來到了她的床前。

那股子凜冽的松葉氣息,夾雜在寒意中,包圍了她。是魏謙,唯有他在時,才有這樣又冷又烈的感覺。

很快有呼吸拂在她臉上,熱而潮濕,像三伏天的風,說不出的難受。

顧惜惜仿佛能看見魏謙那蒼白的臉,濃黑的眉眼,血紅的唇色,急迫之中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快些醒來,快些叫護衛!

一只冰涼的手,慢慢湊近了她的脖頸。

郁金滿身鮮血的模樣突然出現在眼前,巨大的驚恐中,顧惜惜用力睜開了眼睛。

那只手,幾乎在同一時間,捏住了她的脖子。

燭光映出了魏謙的面容,眼睛亮得像燒著火,嘴唇紅得像飲過血,顧惜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卻發現他的手並沒有使力,只是虛虛地擱在她脖子上。

於是她大著膽子叫他:“退思,你回來了?”

魏謙赤紅著一雙眼,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顧惜惜猛然意識到,他竟然能碰她了。

不像上次那蜻蜓點水的一握手,此時他的手一直擱在她脖子上,掌心和關節處都有繭子,磨得她一陣癢一陣疼。

他竟然能碰她了!顧惜惜毛骨悚然。

那些暗夜裏的糾纏抗拒一瞬間劃過眼前——即便他不行,他也有無數的手段來羞辱她折磨她,顧惜惜連耳帶腮頓時漲得通紅。

魏謙的手圈著顧惜惜的脖頸,那樣白,那樣細,映著燭火能看見上面淡淡藍色的血管,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斷了。

他曾無數次想象過撫摸她的情形,卻沒想到,最終竟是這樣。

鋪天蓋地的血色很快席卷過來,魏謙的眼睛越來越紅,滿心的戾氣翻騰得難以控制,就連腰間的彎刀也似在蠢蠢欲動,迫切地渴望飲血。

可他還是不肯放手,挨著她肌膚的感覺太美妙,假如能把天上的雲彩抓在手裏,也無非是如此吧。

顧惜惜很快開始掙紮,兩只腳隔著被子踢他,瞪大了眼睛。

她動起來時,身上那股子甜香氣突然變得濃郁,沖破了魏謙滿目的血色,跳著躍著往他身上鉆。

滿心的郁燥中瞬間摻進來了清涼,戾氣一點點退去,魏謙下意識地循著這股子讓他安靜沈溺的滋味,向著顧惜惜俯身下來,埋進她頸窩裏,深深地一吸。

一剎那間,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濃郁的甜香,充溢著他。

戾氣像潮水一般退得幹凈,魏謙貪婪著留戀著,讓自己開始發燙的臉頰,循著她脖頸的曲線,慢慢地蹭著向下。

下面是鎖骨,在那些他翻來覆去重溫過無數次的畫面中,再往下兩三寸的地方,那雪白起伏的柔軟上,有一點淺灰色的痣。

他很想驗證一下,他看到的那些景致,到底是不是真的。

顧惜惜僵了片刻,待到他發燙的嘴唇蹭上她的鎖骨時,尖叫起來。

只覺得毛發直豎,說不出的厭惡恐懼,恨不能一刀捅了他。

但是很快,魏謙捂住了她的嘴。

那些叫聲都變成了低啞的嗚嗚聲,顧惜惜拼命地推他踢他,想要掙脫。

魏謙另一只手伸出來,牢牢抓住她的胳膊,緊握在一處舉過她的頭頂,又壓在枕頭上。

手動不了,顧惜惜便伸腿去踢,魏謙兩只手都占著,索性整個人合身壓下來,牢牢壓住,讓她動彈不得。

顧惜惜使出渾身的力氣,卻絲毫不能撼動,憋悶憤怒之下,眼淚奪眶而出,卻在同時,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她打不過他,若是一味用蠻力,簡直是送死。

匕首在枕頭底下,那個裝滿銅錢的撲滿在床頭架子上,無論拿到哪一樣,她都能跟他搏一搏。

於是她流著淚,慢慢向魏謙眨眨眼睛,又搖搖頭。

魏謙在她掉第一滴淚的時候,心裏已經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此時見她先服了軟,便冷著臉叮囑道:“你別叫,我就放開你。”

顧惜惜很快點了點頭。

魏謙松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她果然沒叫。

但是被她嘴唇碰到過的地方,火燒火燎地熱了起來,魏謙下意識地將那只手送到唇邊,吻了一下。

他竟這樣惡心!顧惜惜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一幹二凈,顫著聲音說道:“退思,你先讓我起來。”

魏謙沒說話,只是慢慢地伸手,摸向她臉邊。

顧惜惜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但他的手越過她,伸到枕頭底下,摸出那把匕首,拿在手裏看了看。

原來他早發現了!顧惜惜到此時,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早知道等魏謙回來,少不了還有波折,所以這些日子將一切都籌劃妥當,只是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時驥給她的消息,分明說他最早也要後天才能進京。

要麽是時驥騙了她,要麽就是時驥自己也沒料到。

顧惜惜細細看了看魏謙,他眼睛底下兩片青灰色,在蒼白的臉上越發顯得明顯,顯見是許多天都不曾睡好,也許是他晝夜趕路,所以才提前回來了?

魏謙也在看她,她細白的脖頸上,柔軟的紅唇邊,都泛著淺淺的紅痕,像白底子上塗了一層淡胭脂,嬌艷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是他方才按住她時,手勁沒控制好,留下的印子。

假如他在她全身上下都留下他的印記,即便她退了婚,所有人也都會知道,她是他的。

魏謙試探著,又想俯身過去,顧惜惜忙伸手擋在身前,問道:“退思,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魏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自從他得了退婚的消息後,就一刻不曾合眼,沒日沒夜地趕了回來。在路上時他又怒又恨,只想問她為什麽,但這會子他不想問了,他想把她帶走。

藏在他的地方,牢牢地守住她,讓她一步也別想離開他。

時間長了,她習慣了,就不會再想著逃。

於是魏謙淡淡說道:“我要帶你走。”

顧惜惜心中一凜,難道那個夢裏發生的事,要換成這種情形發生?該死!她還以為躲過了那天,以後就不會再有這麽一出。

但,如今是在她家裏,他只有一個人,她卻有那麽多護衛,還有爹娘,若是這樣都能被他擄走,也算她無能。

那些女護衛就睡在外間,只要弄出聲響,立刻就能沖進來。

顧惜惜試探著起身,見他沒有阻攔,忙拉著被子坐直了,慢慢說道:“這麽晚了,你要帶我去哪裏?外面黑的很,我有些怕。”

去哪裏?那座別院守衛森嚴,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知道那個所在,就把她在那裏藏好了,誰也休想把她奪走!

被子圍在她肩膀底下,魏謙看見她穿著件粉藍色的寢衣,領口淩亂著,露出一痕肌膚,讓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發起燙來。

卻在此時,又聽她道:“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退婚?”

魏謙眉心微動,湊近了一些,問道:“為什麽退婚?”

顧惜惜擡手將披散的長發籠在腦後,妙目向他一顧:“退思,你這樣兇神惡煞的,我不敢說。”

手臂擡起來,寢衣滑下去,記憶中軟軟顫顫的小臂,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魏謙突然口渴得厲害,喉頭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又聽見她道:“你背過身去。”

魏謙盯著她,道:“怎麽?”

“我要穿衣服。”顧惜惜一只手攥住寢衣的領口,“你該不會讓我這樣子跟你走吧?”

魏謙停頓片刻,將床前那支細燭挪到適當的位置,照得她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床前,這才慢慢地背過身去。

地上她的影子動了一下,細軟的腰扭著,探身去取架上的衣服。

魏謙突然想到,她是不是應該先脫掉寢衣,再穿外裳?那顆痣,是不是真的生在那處?

他立刻就要回頭,卻在此時,突然聽見咣當一聲脆響,似是什麽東西摔碎在地上,跟著是無數個此起彼伏的咣啷聲,似乎什麽東西在滿地亂滾,臥房的門咣一聲被踢開了,一隊女護衛急急沖進來,門外還丫鬟大聲叫道:“來人啊,抓賊呀!”

魏謙慢慢轉過身來,顧惜惜披著外裳,攏著領口,那些女護衛拔刀將她團團護在身後,她便藏在她們中間,低聲向她道:“退思,你我已經退婚,再無瓜葛,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她竟然還叫他退思。魏謙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垂目看向地面時,就見一個白瓷的撲滿碎在地上,裏面裝的銅錢滾了一地,剛才發出那些聲音的,就是這東西。

她把這種小孩子用的玩意兒放在床頭,顯然是為了情急之下能夠砸碎,叫醒外面的護衛。

她倒是防備他的好。

剛剛散去的血光刷一下填滿了眼底,戾氣翻騰著,魏謙盯緊了顧惜惜,冷冷說道:“為什麽騙我?”

咣一聲,房門再次被撞開,顧和帶著另一隊女護衛沖進來,擋在他身前,厲聲說道:“魏謙,你再敢無禮,休怪我不客氣!”

羅氏跟著走進來,沈聲道:“魏謙,退婚乃是陛下的旨意,你若是再糾纏不休,便到禦前說話!”

屋裏的人太多,一下將她那股子甜甜的香氣全都沖散了,魏謙心中焦躁到了極點,左手握刀,立時就要動手,他們人手雖多,也休想攔得住他!

顧惜惜早已經看見了,心中一凜。

在夢裏她見過魏謙的身手。那時候有人硬闖別院,逢人就殺,魏謙把她藏在密室裏,她看不見外面的動靜,只聽見滿耳朵都是兵刃撞擊的冷硬聲響。等魏謙殺退來人,放她出來時,滿院子都是屍體,血流成河,魏謙身上也濺著血,黑衣服的底子裏透出紫紅色,蒼白的臉上兩片嘴唇紅得像在滴血,讓她幾乎疑心,是他殺人飲血,才有了那一地屍體。

當時院中,只有魏謙和他的幾個貼身護衛,他們不到十個人,殺了對方幾十個。

如果任由他動手,這些女護衛必定死傷慘重。

況且此事,不適宜私了。

彎刀出鞘,寒光一閃,顧惜惜幾乎在同時開了口:“且慢!”

魏謙停了手,擡眼看她。

顧惜惜從人叢中走出來,眼睛看著魏謙,口中向顧和說道:“父親,魏統領登門是客,不如請到客廳說話。”

她一靠近,魏謙又能嗅到那股子香氣了,滿心的戾氣暫時壓制,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她口口聲聲叫他魏統領,連退思都不肯叫了,她果然一直都在騙他。魏謙一言不發,只是站著不動。

顧和側身讓出一條路,道:“魏統領,請吧。”

顧惜惜近前一步,輕聲道:“退思,走吧。”

她的香氣,她柔和的聲音,一切都像從前一樣,假如不是事實擺在眼前,魏謙幾乎要疑心是自己誤會了她。

可她卻背著他,毫不留情地退了婚。魏謙冷冷說道:“不必。”

他邁步向外走,淡淡說道:“膽敢向你求親的,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顧和沈著臉,半晌才道:“這廝簡直無法無天!”

羅氏慢慢掃過屋裏的女護衛,沈聲道:“今晚的事,任何人都不得聲張!”

“不,”顧惜惜挽住她,搖了搖頭,“不但要聲張,還要大張旗鼓地鬧起來。”

五更不到,京師衙門外頭就有喧鬧聲,上值的推官王芥揉著惺忪睡眼正要叫人來問,早有衙役飛跑進來說道:“王大人,鎮遠侯府夜裏鬧賊了,鎮遠侯親自來報案,人在廳裏等著呢。”

鎮遠侯府進賊了?顧侯爺親自來報案?王芥頓時覺得頭都大了,連忙整了整公服,一邊急急往外走,一邊問道:“侯爺那裏丟了什麽東西?”

“砸碎了一個撲滿,少了幾文錢。”衙役說完,自己也覺得詭異,撓了撓頭,“我差點以為聽錯了。”

“啊?”王芥頓時楞住了。一個撲滿,幾文錢,竟然勞動堂堂鎮遠侯親自來報案?

他本能地感覺到有問題,連忙道:“速速去請府尹大人!”

大長公主府中。

晉陽大長公主拉著顧惜惜的手,道:“很好,這種情形就該鬧起來,鬧得越大,你的餘地越大。”

伍氏在邊上聽著,有些不解,便問道 :“可是母親,這麽一鬧的話,萬一有閑言碎語傳出去,惜丫頭的名聲會不會受損?”

“越是捂著不敢聲張,魏謙那廝越是肆無忌憚。”晉陽大長公主道,“他大概也是覺得咱們會顧忌惜丫頭的名聲,不敢鬧出來,所以才這麽放肆,咱們直接把這條路子斷了,以後他再想亂闖,就要多掂量掂量了。”

“母親說的是,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那廝手底下管著影衛,咱們就只有這些人,哪怕日日夜夜防著,難免也會有個疏忽的時候,”羅氏道,“索性鬧出來,到時候有官府插手,聖人也不好偏袒他,再說那廝到底是官身,鬧到衙門裏,他到底也有個顧忌。”

先前顧惜惜要報官時,羅氏也是擔心有損她的閨譽,後面聽顧惜惜解釋了,才覺得有道理,才是見母親也這麽說,不禁慶幸女兒看得透徹。

伍氏還是覺得不穩妥,嘆口氣說道:“外甥女兒將來還要招夫婿呢,這事鬧出去,就怕嚇退了那些有意提親的人家,可怎麽處?”

顧惜惜倒是不擔心這個。誰都知道她跟魏謙定過親,也都知道魏謙纏著她纏得緊,這事又怪不得她,要是因為這個就疑神疑鬼的,那種人她也不稀罕。

她笑著說道:“那廝昨天走的時候還說,敢向我提親的,他都要殺了呢,所以暫時還愁不到這上頭,走一步算一步吧。”

晉陽大長公主先前並不知道還有這話,此時一下子沈了臉,道:“簡直無法無天!明天我就進宮,好好跟太後說一說!”

羅氏和吳氏見她生氣,連忙都上前寬慰,顧惜惜雙手奉上茶盞,柔聲勸道:“外祖母消消氣,真要是怕事不敢惹魏謙的,我也不嫁,這樣也好,就當那廝替我先選一遍人好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晉陽大長公主接過來抿了一口,不覺嘆了一口氣。

外孫女諸般都好,在京城的貴女中穩穩能排到頭一個,她從小疼她護她,盼著她能夠諸事順遂,誰知在最要緊的婚姻大事上,偏偏卻如此不順。

雖然已經與那個煞神退了婚,但贅婿原本就很難挑到上佳的人選,如今魏謙再這麽一鬧,越發要蹉跎了。

上哪兒找一個出身好、品行好,不怕魏謙糾纏,又知道疼外孫女兒的好男子呢?

晉陽大長公主沈吟著,忽然瞥見坐在末位的羅光世,不覺心中一動。

說起來這兩個孩子倒是般配,況且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好,絕不會因為魏謙對外孫女兒疑神疑鬼,再者羅光世背後是大長公主府,別人也許不敢得罪魏謙,羅家卻是不怕的。

至於招贅一說,兩家原本就是一家,無非掛個招贅的名頭,到時候多生幾個孩子,挑一個隨了顧姓,承繼侯府的家業就行,其他的,照舊可以隨羅姓。

如此一來,女兒女婿將來不愁沒了下梢,兩家人親上加親,怎麽看都是四角齊全。晉陽大長公主不由得又看了眼羅光世,越看越覺得合適。

“母親,”羅澍拿著一張請柬走進來,道“泰安長公主兩天後生辰,下了帖子來請。”

“我懶怠動,你們想去就去吧。”晉陽大長公主道。

她看看顧惜惜,慢慢說道:“惜丫頭,你表姨肯定也給你家下了帖子,到時候讓你表哥陪著你一起去,免得魏謙再來聒噪。”

顧惜惜忙起身答應了,笑著向羅光世說道:“那就辛苦表哥了。”

羅光世嘿嘿一笑,道:“榮幸之至,妹妹不用客氣。”

帶著仙子般的表妹一起出門,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表妹近來還要重新招婿,只怕那些素日裏就蠢蠢欲動的好友同窗們都要爭先恐後來討好他,求他牽線搭橋嘍!

晉陽大長公主見他兩個有說有笑的,心裏越發篤定,就是羅光世了!

這天夜裏,鎮遠侯府各處都點著燈火,照得滿院子如同白晝一般,府中的護衛個個全神戒備,京師衙門也派了差役協助防守,預備捉拿那個半夜闖進侯府,打碎撲滿,偷了幾文錢的古怪盜賊。

王芥作為接下這樁案子的當事人,被府尹推出來帶隊,此時宿在侯府客房中,越想越覺得蹊蹺。

看鎮遠侯府的模樣,似乎對這個盜賊十分緊張,丟了幾文錢而已,至於嗎?

再想起顧家原本的女婿,那個鎮日裏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與的魏謙,王芥不覺打了個冷噤,那個盜賊,該不會是他吧?聽說他從前就差點砸了侯府大門,闖進去下聘,如今被顧家退了婚,別是偷摸進來報覆的吧?

假如是魏謙的話,別說他一個小小的推官,就連府尹,怕也是惹不起!

王芥不由得雙手合十,暗自祈禱那盜賊千萬不要再來。

哪知剛念了一句佛,外面已經一疊聲地喊起了抓賊。

王芥連忙跑出去,就見滿院子人都在追,圍墻上一個黑影子一晃,瞬間消失在墻外,跟著一個差役跑過來道:“王大人,賊子逃跑,我們的人已經追出去了!”

王芥苦著一張臉,頓時不知是該祈禱抓住,還是該祈禱不要抓住。抓住了如果不是魏謙,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抓住了是魏謙,堂堂龍驤衛大統領,京師衙門可不敢收押!

府門外,魏謙甩掉追捕的差役,臉色越來越難看。若只是她家的護衛,他倒沒什麽顧忌,可對方是官差,他如今也是官身,卻不能做得太過。

很好,她是越來越會對付他了。

“大統領,”一名影衛無聲無息地出現,躬身獻上一摞書信,“懷山長公主藏起來的書信已經找到。”

魏謙接過來略略翻看一回,目光晦暗。

原是為了她,他才讓人去尋這些書信,如今書信找到了,她卻拋棄了他。

他還要這東西做什麽?

鎮遠侯府大張旗鼓地抓了兩天賊,到第三天時,就連深宮中的燕舜,也聽見了這個消息。

只稍微一想,便明白是魏謙,立刻讓人召了來,苦笑著說道:“退思,這是做什麽?”

魏謙低著頭,道:“她不肯嫁,臣就帶走她。”

燕舜最知道他的性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退思,求親不是殺敵,你這樣不行。”

魏謙皺著眉,擡頭看他。

“殺敵要硬,對女人要軟,”燕舜道,“你見過誰兇神惡煞的,能求到女人?”

魏謙重又低下頭,許久才道:“臣不懂。”

燕舜知道他是真的不懂這些風月場上的事,想了想便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卷軸,道:“你看這是什麽?”

魏謙湊近了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黃絹黑字,蓋著禦寶,分明就是先皇賜給顧家的退婚詔書,為什麽還在皇帝手裏?

“朕給顧家的是口諭,這遺詔,朕替你留著。”燕舜意味深長地說道。

口諭雖然也存檔,但不像詔書那般正式,更何況那詔書還是先帝的遺詔,比他的詔書分量更重。當時他被眾人逼住了,不得已同意了顧惜惜招贅夫婿,但他卻沒給這道退婚的遺詔,只下了口諭。

這其中的差別,可就大了。

“以後不要再去顧家鬧,他們現在顧忌著顧表妹的聲譽不肯說破,萬一逼急了他們,鬧到朕跟前,朕就沒法替你說話了。”燕舜又道,“女人都得哄,你好好打聽打聽她喜歡什麽,有句話叫做投其所好,只要你把她哄得歡喜了,她自然肯嫁你。慢慢來,耐心些。”

魏謙想了半晌,眉頭越擰越緊:“她是我的人,將來會好的。”

“你可真是,”燕舜見他還是一副不開竅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總之再不準闖顧家的門,給兩邊都留些體面,也別讓朕為難。”

魏謙只得道:“臣遵旨。”

燕舜收好遺詔,越想越覺得滑稽,忍不住埋怨道:“為了你,朕天天幹的都是什麽活計!又要保媒拉纖,又要強搶民女,如今還得教你怎麽求女人,你可是欠了朕許多人情。”

魏謙忙雙膝跪下,鄭重行了個大禮:“陛下待臣的隆恩,臣萬死不能報效一二!”

“罷了,朕不需要你死,只想要你好好活著,”燕舜道,“退思,朕都有兩個孩子了,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須得努力啦!”

轉眼之間,便到了泰安長公主的生辰。

雖然已經出了七七熱孝,京中各處的生意買賣也都重新開張,但到底是國孝之中,泰安長公主並不敢大張旗鼓地慶賀,戲班之類的消遣一概沒有,只請了一些素日交好的人家,到府中小聚一番。

顧和帶著羅光世乘馬護送,伍氏坐了一輛車,顧惜惜與羅氏同坐另一輛車,車門關上時,羅氏低聲道:“昨兒你舅舅查到,牛駙馬那個外室剛進京時,給她賃房子的擔保人名叫何三,是懷山長公主府一個管事的幹兒子。”

懷山長公主?顧惜惜有些驚訝,再一細想,除了她還能有誰?

去年懷山長公主建別業的地方,剛好與晉陽大長公主的湯沐地臨界,她圈地時貪便宜,把晉陽大長公主的地也圈了幾畝進去,因此起了爭執。

若是她及時認錯,大約也就罷了,可懷山長公主心高氣傲,咬死了不肯退讓,晉陽大長公主便直接告到了先帝面前。

此事曲直分明,先帝自然要替親姑姑討公道,於是飭令懷山拆房子退地,親自登門賠禮不說,還要讓出五十畝地給晉陽大長公主作為賠償,懷山最是好勝要面子的人,經此一回,恨透了羅家。

大約那個外室,就是那陣子安排下的。

再加上前陣子她幫著魏謙把梁茜整治了,新仇舊恨一起發作,所以懷山長公主第二天就對羅光世下了手。

顧惜惜低聲問道:“外祖母準備怎麽辦?”

“私下了結。”羅氏慢慢說道,“此事不能聲張,否則你表哥的前途就毀了。”

即便是中了懷山長公主的圈套,但羅光世與那個外室的私情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若是鬧出去,單憑國孝期間跟姑父的女人幽期私會這一條,羅光世就萬劫不覆。

顧惜惜正想著,腦中突然蹦出來魏謙出京前那句“懷山長公主我來處理”,頓時皺了眉,他說的,難道是這個?難道那時候他就知道了羅光世的事,而且知道是懷山長公主下的手?

顧惜惜心中一緊,連忙說道:“娘,魏謙上次說他來處理懷山長公主,會不會是說的這事?”

“影衛的手一向伸得長,但願那廝說的不是這個。”羅氏的臉色凝重起來,“否則就麻煩了。”

魏謙如今跟顧家結了仇,以他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羅光世的事,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顧惜惜心知不妙,但又怕羅氏著急,忙安慰道:“也許他說的並不是這個,就算是這個,他又沒有證據,咱們也不用怕。”

“不,有一樣證物,很是棘手。”羅氏沈聲道,“你表哥當初給那個外室寫了幾封情信,一直沒有找到。”

顧惜惜心裏咯噔一下,這下子,麻煩就大了。

車子在泰安長公主府門前停住,男客去外院,女客換了軟轎擡進二門,李妙英早侯在門內,挽住顧惜惜的胳膊笑道:“好多天沒見,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李妙英的兄弟李子正原本是該去接待男客的,這會子也湊上來,瞅著羅氏沒註意,便向顧惜惜低聲道:“姐,聽說你要招婿,你看我怎麽樣?”

因著李妙英跟顧惜惜要好的緣故,李子正與顧惜惜自小就十分熟稔,見面時從不稱名道姓,都是叫她姐姐。李子正小時候便很喜歡與這位仙子般的姐姐一起玩耍,長大了更是覺得顧惜惜諸般都好,只不過顧惜惜有婚約在身,又一直當他是弟弟,所以李子正那些念頭也只好私底下白想想,這會子眼見她退了婚要重新招婿,連忙過來自薦。

“你?”顧惜惜橫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麽!”

李妙英嗤一聲笑了,跟著揶揄弟弟:“我就說你不行,你還不死心。”

李子正厚著臉皮繼續說道:“我都十四了,不是小孩,況且咱們兩家也知根知底的,只要姐姐答應,我娘肯定樂意。”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顧惜惜有些無語,索性說道,“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李子正還要再說,一個小廝飛跑過來稟報道:“少爺,龍驤衛魏大統領來了!”

在場的幾個都怔了一下,李妙英道:“他怎麽來了?沒給他下帖子呀。”

顧惜惜皺著眉頭,心裏那股子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李子正見她似乎有些緊張,忙說道:“姐,別怕,他要是敢糾纏你,我來收拾他!”

話音未落,早看見魏謙提著馬鞭,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李子正有心在顧惜惜面前表現,連忙上前攔住:“魏統領,這邊是女客來的地方,男客走另一邊,我帶你過去。”

魏謙看他一眼,冷冷說道:“我來找人。”

他徑直朝顧惜惜走過去,李子正要阻攔,被他用馬鞭一戳,早趔趄著退出去老遠。

顧惜惜安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躲是躲不過的,不如面對。

於是她迎著他,輕聲道:“退思,你來了。”

魏謙在極近的距離處停住,低下頭看著她,淡淡說道:“羅光世與那個外室往來的書信在我手裏,想要的話,戌時到衛所找我。”

顧惜惜在袖子裏握緊了拳,果然!

“只許你一個人來。”魏謙目光幽冷,“若是有別人,我就把那些信全都抖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燕舜:不但得幫哥們強搶民女,還得教哥們怎麽哄民女開心,哥們還死活不開竅。

燕舜:朕心甚累。

————————

猜猜魏狗要幹嘛?我覺得你們肯定猜不出來,哈哈~

慶祝入v,今天還有紅包,麽麽~

——————————

弄了個抽獎,親們可以試試運氣哦:

中獎條件:截至開獎前訂閱率100%

中獎人數:20人

獎品:每人100點晉江幣

開獎時間:2020-08-15 10:00:00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