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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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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報仇就行了。”

陳伯一時沒咂麽過味來,待回過神來卻聽到有人氣喘籲籲的叫他:“不好了,不好了,陳森他,他死了!”

陳伯聞言神色一變,這陳森他也是知道的,就是當初糟蹋林月的其中一人。

冉雍笑著望他,心中知道林月雖被分食,怨氣卻不會減滅,如今藺言將她影子放了出來,新仇舊賬,林月哪會放過,“你也曉得當初你家可並未招惹她,可她怨氣越來越大,已經壓制不住了。到時候整個村子,就會成為一座死村。是何種去路,只憑你思量。”

呼吸間陳伯心裏百轉千回,念頭閃過一個又一個。臨了對那年輕人擺擺手,“我過會兒就去看森子,年紀大了,是看不了這些白事了。”

這下連塗山的神情都變得淡漠了,也是,對於陳伯這種明哲保身的人,他到底還有何等期待呢?陳伯縱容村裏人對林月施暴,也沈默著看村裏人被林月報覆。他慢慢合了合眼,只覺得腦袋裏突突跳動的那根弦,越發的拉緊。

☆、五十六章

在林月的影子被放出來後,三墳村很是鬧騰了一陣。不過陳伯卻長喘了一口氣,這樣鬧過一陣讓林月把怨氣出了,她應該就不會再鬧了吧。

村裏最先死的是森子,然後一個接一個,哪個都沒逃過。村裏的狗前半夜瘋了似得狂叫。可是後半夜時,要麽剃了皮、要麽被破了肚子,然後全被扔在了路邊。

陳伯哆哆嗦嗦的關好了門,想著只要熬過這一晚上,熬過這一晚上就好。可是他沒料到,異變發生在後半夜。

塗山伸手探了探屍體早已僵硬的陳伯,搖了搖頭,早已死透了。陳伯依舊保持著死時的姿勢,雙手向前,嘴巴大張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瞳孔極度猛烈的收縮。看上去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看來這事還沒完。”他們本想讓林月散了這口怨氣這事也就了結了,現在看來應是出了什麽變故。

藺言:“你們看陳伯這個樣子,我覺得他倒不是被林月嚇死的。”他指了指陳伯繼續道,“你們看這院子空闊,並無什麽血腥的地方。”

這倒是了,他們曾去過被林月索命的人家裏,那些地方像是被用血淋了一遍,死法幹脆利索,就連家畜都沒能幸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細節。他們進入陳伯家中時,沒有受到阻攔,也就說說陳伯家中的門栓是打開的。試想昨晚的情形,陳伯又是這樣惜命的一個人,就是林月沒被放出來,那些被逼急了的村民萬一闖入他家中,傷了人也未可知。

想到這冉雍和藺言對視了一眼,暗中生疑。他們繞開死去的陳伯,向屋內走去。陳伯家中倒不像他這個人那樣看上去清貧,屋內電器很是齊全,反而是廚房裏冷鍋冷竈的,上面坐著一鍋浮著油花的湯,再往屋裏正中間走,先入眼的是一床撒花金線滾紅邊兒的棉被,被鋪開攤在炕上。

藺言奇了:“這被子可怎麽看怎麽是,新婚時用的吧。”

冉雍並未說話,他聞了聞空氣中散落著那股子香氣。從他們進入三墳村前到那晚宿在宗祠裏,這股詭異的香氣就未散過。很顯然,這裏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來過。

三人略一合計,陳伯死的怪裏怪氣。這屋內陳設更是處處透著古怪。他們本想早點找到雲婆看看能不能探出虛圖之海的消息,這下可好,竟被她這陣困得進退不得。

塗山默默嘆了口氣,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罷了,大不了三根鎮魂釘斷了這怨氣根源,一了百了。可是現在是他們有求於人,總不好撕破了臉。就是藺言這等性子為了冉雍都能忍得,他憑什麽不能?

想到這他腦子愈發清明了些,定下神來。忽的院中一閃,塗山只覺得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飄忽而過。他身隨意動,出手極快,那黑氣還未來得及走遠,一枚鎮魂釘已經將它懾在原地!

只不過黑氣雖被懾住,卻仍左右扭動,極力的想要掙脫。塗山還記得當時他們剛到三墳村時,村中煞氣盛極,可是如今這村裏幹凈的很,那些煞氣難道還能憑空不見?定是有人在操縱這些黑氣為自己療傷。

如今被傷的一個,可不就林月一人?塗山從懷裏拿出一只朱紅色的小瓶,從中倒出些灰色粉末,那些粉末見到黑氣便如跗骨之蛆,怎麽都甩不掉。塗山撒完才把鎮魂釘收起,而那黑氣得了空子立時逃竄。

冉雍看了一眼那附著在黑氣上的粉末,不是旁的,赫然是骨灰,且相當有些講頭。這骨灰取得是足月病死的幼兒骨灰,這等小鬼已有靈智,但又不像厲鬼那般難以控制。他們死時尚幼體魄孱弱,因此更會利用一切能強大自身的煞氣,這黑氣雖稀薄,但是對於這些小鬼來說,也是成型的上品,一旦附上,輕易松不得。

這邊黑氣被小鬼追著,一時半會倒也不急。藺言倒是反身又打量起了陳伯家裏。他家莫名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只是這到底哪裏不舒服,可也說不上來。

藺言出了臥室,又進了院子裏。他留神著腳下和四周,走了一圈居然轉了一個圓。這下他總歸算是發現了不對。

“這陳伯家裏,擺了一個陣。”藺言一邊坐下一邊指著墻角,“他四周墻角全被抹平圍繞成一個圓,屋子四角都落上紅布,門欄格外的高,主屋位於院子正中,這是最典型的怕鬼進門。這陳伯,只怕當初還是沒對我們說實話。“

冉雍應下:“說起來當初他曾說給林月送些吃食,那是否林月當初被關的地方——就是這兒?”

這話乍聽匪夷所思,可是推敲一下竟然能站得住腳。否則為什麽陳伯會那樣為難的三緘其口,真的只是因為村中人的作孽嗎?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陳伯婆娘的‘夢游’只怕也是報覆。

至於陳伯當年有沒有對林月下手,也未可知。這一團一團的迷霧,雲婆在這之中又有沒有推波助瀾,誰也不知道。

藺言低頭瞧著陳伯:“謊話連篇,竟然把我們都給騙了。”

冉雍聽他這樣說倒像是有所感,他招手一取,一方盒落於手中,層層疊疊的梅枝籠疊在一起,正是不知山上的物件。他把這東西放在塗山手裏,“我背過身去後,你來打開,不然他們都會跑掉。”

塗山不知冉雍在不知山上的規矩,只是冉雍這般說自然有他的道理。盒子入手後冉雍背過身去,選塗山來開盒子也是有講究的。畢竟藺言身上戾氣很重,而冉雍天生與他們相克。

今兒也恰是塗山在才能用這法子。盒中躺著的不是別的,正是冉雍用別的途徑補的一只訛獸。那只訛獸被半方冰碴凍住,人面兔身,看上去和普通的異獸並無區別。

冉雍背對他又道:“你取一片訛獸的肉下來,然後把盒子合上。”

塗山並指一劃,訛獸的肉順勢落下,這肉顏色近乎透明,在場四個人它邊躲邊避,見到死去的陳伯不情不願後不情不願的紮根在他身上。

此時的訛獸如同藤蔓,透明的肉被拉伸的極長,那樣小小的一片竟然將陳伯整個圈了起來。這樣一打眼,陳伯身上如同披了一件小小的透明肉衣。

陳伯緩緩的吐了一口氣,隨著這口氣吐出,他的臉色由青紫轉為慘白,雖仍不似個人樣,倒是比剛才好多了。

冉雍這手用的便是訛獸的另一個法子,訛獸上可欺天,下可欺人。用來瞞過已死之身騙其未死還魂,最尋常不過。不過這辦法也有局限,一是需要新死之人,二是要此人有強烈的求生意識。滿足這兩個條件才能把人的五感封閉,死而覆活。

陳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的眼上蒙著一層肉色的繭,“你們,你們怎得會在這?”

藺言抱臂看他:“我們不在這兒又能去哪,林月還沒報覆完,我們可得保護你的安全。”

“不——不用了。”陳伯眼睛滴溜溜一轉,身上那層肉衣也跟著動了動,一點血色在他身上流轉,瞬間他又轉了口風,“何況我和林月又無冤無仇,她哪能來找我尋仇。”

冉雍此時已轉過身來,盯著陳伯不眨眼。吃了訛獸的人再不能說真話,而陳伯這句也證明,林月的死,確實和他有關。

藺言勾唇笑了,顯然是掌握了其中要領,“說的也對,那當時林月是被關在哪裏?”

“當然是宗祠了,那在當時可是人人皆知的事兒。”陳伯說這話時身上那層肉衣又隱約浮出了血色。

“那當時林月應是從沒被關在這了?”

陳伯眼神定定直視著他們,“那可不是,她一直被拘在宗祠裏,逃也逃不了走也走不掉。哪兒還能來我這,再說了她要是能來我這,我早就偷放她走了。”

陳伯說的信誓旦旦,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肉衣,他們當真是要信了這人。只是這訛獸肉的效力未免也太勁了點。

冉雍見藺言已經從陳伯口裏撬出不少幹貨,當下也就不再拖泥帶水,他一手勾住陳伯身上的肉衣,那肉衣被冉雍一碰便裂開一道深深的縫隙。

陳伯驚得捂住那道口子,他能感到隨著這口子開了之後,他的身體變得僵硬,思維混沌,就連身體都冰冷起來。

“你對我做了什麽?!”他又氣又怒,瞳孔上那層繭變得更加厚了,幾乎把眼睛都堵住了。

冉雍:“讓你回該回的地方去,免得再多生事端。”

他話剛說完,就見陳伯身後浮出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那影子在他頭頂蟄伏,只是很快他們發現,那巨大影子並不是蟄伏,而是因為陳伯的身後又站了一個人。

陳伯見他們這樣猛地轉身後退,那身後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早就死去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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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陳伯當時就被嚇得兩股戰戰,他連滾帶爬的離開原地。只見他那婆娘在黑影的庇護下,死氣沈沈的走了出來。

在陳伯的印象裏,他的婆娘死了很久了。最初他還有心留她一命,可是她吃了自己的小孫子,某天深夜醒過來時,她竟然又想吃了他!他只能自保,讓這婆娘下地獄!

可是現在眼前這女人,如果不是臉上帶著可怖屍斑,她根本與活人無異。陳伯牙齒輕輕作響,他一路退到了藺言身後:“你還沒死?!”

齊珊目光裏透出一股怨毒,“我是死了,可我不甘心!你這半只腳都進了土的棺材瓤子,你也不嫌害臊!那樣小的一個姑娘家你竟也下的去口,你就不怕折了你的壽?”

齊珊柳眉倒豎,臉色青紫,陳伯腿一軟險些要給她跪下。此刻冉雍沒再碰他,訛獸在他身上附裹的那層肉衣的縫隙勉強止住。陳伯在齊珊生前就被壓制的死死的,如今她死了,懼內的本性倒是依然支配著陳伯。

陳伯一抹額上冷汗,“你瞎說什麽,我待林月天地可證,不說比親女兒還好,起碼也未曾虧待了她。”

齊珊哼了一聲,“你那是做賊心虛,我說怎得那時家中三五天的缺衣少食,原來是被你拿去填了空子!”

她恨的咬牙切齒,陳伯仍是狡辯:“這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許是你記錯了,當著這多小輩的面你也不怕跌了份。”

“你這張老臉要也不要?!”齊珊聽他這般狡辯怒從心起,無名火越燃越盛,“我問你,林月出事那天你在哪兒?說是陪著妮兒去鎮上瞧病,怎得妮兒回來說是一晚上都沒瞧見你?”

陳伯被她話堵的一噎,只是訛獸在他身上,就少不了繼續狡辯,“妮兒那天燒的迷糊,哪能記得那麽清楚,如是她燒壞了腦子,你也要盡聽她的不成。”

“陳渺啊陳渺,我這數十年真是看錯了你。你要非要和我魚死網破不要這張老臉,那今兒我就讓你心服口服。”齊珊說罷黑氣順勢而起,節節攀升,而後如同反哺一樣,劈頭蓋臉的黑氣將周圍牢牢圍起。

幾人被圍繞其中,看到的竟是和陳伯說的截然相反的場景。陳伯扯謊的功夫應說登峰造極,他的話顛倒是非,三分真一分假,任誰也品不足其中滋味。

原來陳伯講的林月的事確實是真的,只不過這之中的角色卻要再細分出來。那時讓林月受辱的不是旁人,正是陳伯。後來讓村民拿錢尋個風流也並非只是貪圖錢財。

而是陳伯見林月只求速死,怕她死後怨氣太重,拉村裏人下水,無非尋個心安。可饒是如此,他仍然夜夜不得安眠,他在門上請了兩個鎮鬼的門神,又用黑狗血把大門裏外刷了一遍。

林月頭七回魂果然進不得他家門,她生前受盡折磨輾轉欲尋他人報仇。只是雲婆為了煉化她的煞氣,竟然暗中讓村民們將她的影子束縛,林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積月累中,她的怨氣越來越大。

終於有一天,這鎮上憑空出現了一村民們看不到的戲臺子。隨著鑼聲響起,三墳村的噩夢終於來了。只是林月仍然進不了陳伯家中,陳伯把家裏改的怪模怪樣,但是不可否認,很管用。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林月終於尋到了一個機會。齊珊的八字很重,按理說她這一輩子都沒有什麽見鬼的機會。但是那天恰巧她晚歸路過亂葬崗,這地方陰氣極盛。林月用陰氣遮了她的眼,再招來四方煞氣強行把她的魂兒勾了出來。

要說林月也非喪心病狂,她雖把齊珊的魂兒勾了出來,不過仍時不時的用陽氣滋養她,讓她不至於魂飛魄散,只是林月沒想到的是,陳伯為了自保,竟能狠下心來送齊珊一程。

也是這樣陰差陽錯,齊珊就真的成了游魂。如今陳伯身死,林月影子被放出破陣,所以她才能進來這鬼地方。

死時被砍下頭顱的疼痛似乎還在,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等的,就是這一天。

眼前一幕幕被清晰的投放著,陳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甚至他殺齊珊時那種猙獰的神情都被人看了去。這些最最隱秘的、不可告知於他人的,在今天盡數被齊珊掀了個底兒掉。

陳伯哆嗦著躲在藺言身後,他本想求藺言保他一命,只是還未出聲就被擇了出去。齊珊那張鬼氣森森的臉就在他面前,慘白發脹的手指摁在了他肩上。頓時陳伯肩上像是立了一塊大石,細密的碎骨聲傳了出來。

“你!”陳伯剛要開口,就試到另半邊肩膀也傳來這般聲音,齊珊陰測測的看著他,五指陷入肉裏,然後那黑氣陡然順著肉衣的裂縫進去。

陳伯覺得自己像是被逐漸吹大,而後也確實如此。齊珊慘笑著看著自己滿手的肉碎,訥訥無言。她合上雙眼沒了身形,消失在巨大的黑氣之中

藺言倒是少見的沈默了一瞬才道,“忙正事吧,耽誤不得。”

塗山回過神來,從另一青色小罐中取出一只蟲豸,他把蟲豸放在朱紅色小瓶邊兒讓它嗅了嗅,那蟲豸也有模有樣的趴在瓶邊兒,然後振翅擺足的往前尋那帶了骨灰的黑氣。

這蟲豸塗山輕易不示人,不外乎是因為太過陰邪,只是現在事出緊急,他也顧不得那麽多。要說尋陰訪屍,再沒比這食屍蟲更快的了,三人跟著這蟲豸,一路蜿蜒著,去的竟是一處開闊的平地。

塗山蹲下身試了試土層,“這土松軟,底下應是藏人的好地方。”他往地上倒了些骨灰,食屍蟲大朵快頤了一番振了振翅膀,仍是不夠。塗山跺了跺腳,意思這下面若有你可吃的,你可自尋。食屍蟲得了準許,雙螯揮動,不多會就不見了蹤影。看來這底下確實是有些鬼物。

冉雍取出貍力,一個能容一人大小通過的土坑也不過是眨眼的事,貍力甚至把洞口修了又修,直到平整了還不算完,被冉雍提溜起來時嘴裏不住的發出唧唧聲,顯然是仍不滿意。

冉雍點了點它額頭,貍力這才不情不願的做罷。三人魚貫而入,要說這底下稱做別有洞天也不為過。洞內呈回字形,藺言看著無數長明燈燃著幽幽火光,把地下照的通明。那些漆黑的棺材板就隨處散落著,一具具破敗的屍體躺在棺中,瞧上去應是死了有些年份了。

食屍蟲得了珍饈顧不得他們,塗山也是隨它去。

藺言靠近一具棺材看了看,是個普通的年輕人,唯有一點不同的,應是這人是個九指,他右手的小指被人齊齊整整的切了去。再查看其它棺材中的人,無一例外。

他拿眼神詢問著冉雍,難不成這還有什麽講究?

冉雍皺眉看了會,“我見過這法子,只是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

冉雍話音將落,就聽洞內傳來吱呀一聲,像是開門。濃烈的黑氣彌漫在洞內,黑氣中倒是顯出一個女人的身形。洞裏咿咿呀呀的響起了唱戲的聲音,看這架勢,應是林月無疑了。

如今的林月稀薄的像是透明人一般,藺言那一次令她魂飛魄散,如今這剩的一點,不過是她的影子加了濃的散不開的怨氣。

冉雍他們見到林月時,她正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下下梳著頭發,末了理著鬢角。洞內寂靜的如一場默片,只有她不時的動作發出沙沙聲。

冉雍看了一眼鏡裏,林月臉上濃墨重彩,依然是當時上臺的樣子。據說人死後會保持著生前印象最深時的場景,林月這樣,大概也是因為宗祠那時候給了她太大的沖擊,她迫切的想要忘記。

林月最後給自己眉上又添了一筆,這才轉過身來看他們,“你們消我魂魄,斷我活路,還敢到這來?”

藺言不動聲色的拂去想要繞到冉雍身邊的一絲黑氣,“把雲婆的居處告訴我們,或許還能放你一條活路,不然連影子都失了,你就當真再存不得了。”

林月見他動作輕巧,頭略低了低道:“你這般還不是讓我存不得?雲婆手段高深,外面那些斷指你也瞧見了。”她說到一半,深怕藺言不信,只得去看冉雍。

冉雍覺得自己要被她活盯出一個洞,許是她眼神太過迫切,冉雍有些不忍,只能解釋起來,“這辦法太過邪氣,我也只是聽過。是要在人活著時,取其小指,用血澆築,讓人血盡而死。因是橫死,所以這人的怨氣也就會格外大,小指聚穢,又是這樣受過血氣供奉,自然是引來汙穢的邪品。”

他頓了頓繼續,“不過這些手指的用處只有一個,是用來當做可用的樁子,把需要引邪的東西圍起來。”

林月待他說完,這才喃喃吐出一句,“這個村子就是這樣被圍了起來,村中供奉的牌位不是其他,是因為這村子,早就成了個死村。”

作者有話要說: 食用愉快,比心-3-

☆、五十九章

塗山滿面驚異,“怎麽可能,這村中雖煞氣盛了些,可是哪能談得上死村?”

冉雍雖未吭聲,但也是默認的。

林月苦笑,“別說你們,就是我這深陷其中的,也是用了多年才窺得一點端倪。”她聲又低了低,“你們看村中人和活人無差別,可曾見過他們睡覺、吃飯?”

藺言想他們初來乍到,哪有時間去看這些?林月料他們也是如此,當下也不賣關子,“村中如今除卻當年欺辱我的那些人……剩下的,就是被陰氣侵了身的活死人。”

要說她發現這事也實屬偶然,七月十五,陰氣極盛,家家戶戶都會燒紙錢。林月本想借這空子進陳伯家,只是無奈陳伯防範至極,她倒也習慣了,只是在街上晃蕩著。

一晃卻看到了極為怪誕的一幕,那些燒著的紙錢,竟然會繞著活人打璇兒。這景象在他人眼裏約末是風大迷了眼,在林月眼裏看得一清二楚,是那些人的身體裏,有一只只醬紫色小手在不住的爭搶。

林月覺得實在是不對勁,此後便格外留心些。讓她真正坐實了他們活死人的身份,是陰差陽錯的她入了陳伯隔壁。那些人晚上毫無呼吸,睜眼直勾勾的看著房梁。屋內吃飯的家夥事,則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塵。

直到那時她才懂了他們食人的真正原因,林月只覺不寒而栗,這陣中到底誰是陣引誰是活祭,要細論起來,還真不好說。

“雲婆這般神鬼手段,一步三謀。若你們要非去找晦氣。“她擰眉垂眼道,“反正我已是將所曉得全部告知。”

藺言知她說的絕非‘全部’,不過她本就忌憚雲婆,話能說到這份上已是難得。林月水袖一揚送他們出了山洞,就連來時貍力挖的那個平整的土坑都被抹去了痕跡。

幾人按著林月所說,在三墳村附近確實找到了無數人指。不過這些人指卻沒有圍起來,他們擴大範圍,在另一座山腳下才又找了一些人指。奔波兩日後,才總算拼出了這手指圍繞的大概範圍。

其中圈出了八個村莊,不小的一塊地界。這八個村莊互相呈拱衛之勢,藺言想了想,覺得雲婆最有可能在的,應是這八個村莊的中間位置。畢竟她需要煞氣滋養駐陣,離哪兒太近太遠都不方便掌控。

而這居於中間的位置,是一處山坳。兩座大山連綿而起,中間低窪的部分,不偏不倚,正好是這八個村子的正中。若說只是恰巧,那可真是見了鬼了。

山坳間有些霧氣,微弱的光斑透過兩座山間的縫隙折了下來,偶爾能聽見幾聲歸鳥的啼叫。樹葉嘩嘩落了一地,踩上去一聲賽一聲。那些微潤的空氣被吸入肺裏,再吐出時已是薄薄的白氣兒。

這條進山的小路藺言已經看過,確實被人布下過些手法。只是到底是不是雲婆,還未可知。他們周圍全是上了年份的老樹,據藺言說,這條小路的兩邊每隔百米就放了一只海碗,裏面盛滿米飯,橫放著一雙筷子。

“是把那些新死的小鬼往這條路上引的。”

新死的小鬼能用來做點什麽?冉雍是其中的大拿,光著粗略一想就有不下兩只手的陰毒法子,因此他一時也不好判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周圍確實多了些不該存於世的‘東西’。

影影綽綽的,數量極多。不過是礙於藺言身上的威壓,各個都不敢上前。如果是普通的村民入了這,只怕是屍骨無存,瞬間就會被撕為碎片。

冉雍本就煩悶,這些影子在他面前更是礙眼,他隨身帶了幾張黃紙,只是看了一眼藺言和塗山,只能報覆般的掐了掐眉心,好在這路並沒有走太久。

峰回路轉的,前面隱約可見一處紅瓦白墻的民居。一個婦人正裏裏外外的灑水除塵,院內一顆焦黑的梧桐樹,底下擺著一個小小的茶幾,上擺著茶點,茶像是剛泡上的,正往外飄著熱氣。

那婦人一擡頭倒是讓人瞧不出年紀,開口也是相當客氣,“前腳說著後腳就到,不如先進來吃杯茶吧。”

塗山和雲婆曾見過一面,他暗中對藺言、冉雍點點頭,示意這就是雲婆了。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雲婆身上一點煞氣也無,未語先笑,一身溫和超然的氣度,當真是像家中的長輩。

雲婆入座後,先後替他們添了水,雙手合攏端坐椅上。塗山暗指了指那壺上描繪的人物,果然和那笑面佛如出一轍,通體被虛虛勾繪,唯有眼睛被畫的極為傳神。

在這裏,他們入眼的畫物大抵都是如此。冉雍暗中留心,一一比對過後,和藺言打了個手勢。

藺言面前的茶水騰起一緲水霧,隔著這層水霧,竟似看人都不清楚一般。這茶不是常見的凡品,他靜下心來品了一味才和雲婆話起家常,“此次前來是有事想要麻煩雲婆。”

“想不到惡名在外的,也能做小伏低。”雲婆說著視線在藺言和冉雍間打了個轉,“想問的,無非是虛圖之海的事,你們且問,我能記得的定會告知你們。”

藺言對此並不在意,坦然的被雲婆上下掃了個遍,“虛圖之海到底在哪兒?”

雲婆瞇了瞇眼睛,“虛圖之海那地方,相當邪性。其實如何去那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麽找到。”

塗山有點疑惑,“按理說找到不就能去了嗎?”

雲婆擺擺手,“那是因為世人不知虛圖之海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這虛圖之海是個地兒,卻也不是個地兒。”

塗山:“這話從何說起?”

“因為虛圖之海,是在人的身上的。”雲婆押了口茶潤潤嗓子,“那時我去尋一物件,陰差陽錯的看了這個人的命格。這人命格也是奇怪,只有長長的一條線,其他的什麽都沒有。我那時也是年歷不足,覺得好奇就替他瞧了瞧命,一不小心把自己搭進了虛圖之海裏。”

冉雍聽她說那人命線是長長的一條時,就感覺不對勁,“你可還記得那人樣貌?”

“那多年的事情了,又怎能記得。何況這人身負大能,變個模樣對他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我一生不敢自負什麽,唯有一點是瞧人生死,斷人命數,卻看不透這人的命線,也看不透這人的生死。”

雲婆能在這人身上栽跟頭,言下之意自然是給藺言他們一個警醒。

“那雲婆還記得,你是在何處遇到這人的?”

“他蹤跡飄忽,實在難定。”

冉雍摸了摸指節道:“那虛圖之海裏面,到底是些什麽?”

“後生倒是比他們都心細的多,孺子可教。那裏面其實並無什麽,一片荒蕪之處,廖無人煙,連野草都沒幾根。找不到邊緣,也尋不到交界。我在那裏面呆了有三五日,覺得實在是無趣,想要出來倒是犯了難,我發現自己找不到出口。”

“哪兒都是一樣的地界,毫無縫隙。後來我出來後,曾聽人說,偶爾也會有人進入虛圖之海,只是我在那卻從未見過其他人。更讓我焦躁的是,那裏沒有聲音,萬籟俱寂,像是死了。”

“那你又是怎得出來的?”

雲婆見塗山一臉好奇,笑著解釋,只是在塗山眼裏,這笑怎麽看,怎麽讓人汗毛倒立。

“因為我同它們,做了個交易。”雲婆指了指茶壺身上的小人兒,那小人兒居然促狹的沖他們眨了眨眼睛,赤紅的瞳孔閃著幽幽的光色,讓人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

“這些東西看上去,不像是活物,半點人氣兒都沒有。要說是死物,卻又沒有陰氣,雲婆,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雲婆被他問的犯了難為,“要說它們到底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些物件,會傳染。”

大概是怕藺言他們不明白,雲婆舉了個眼前的例子。便是三墳村。

“你以為讓你們守規矩的進去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給那些活死人點顏色瞧瞧,讓他們輕易不得上你們的身。我帶他們回來後,開始也算相安無事,且我自認有些手段,不怕他們。只是日子久了,我竟發現這方圓的村子開始出了怪事。”

雲婆有些自責,“那些樁子,說到底不是為了引邪,而是為了以毒攻毒,鎮住他們。那三墳,則是為了把外村人嚇走,也是為了防止他們跑出來。只是這一年一年的,終究還是在逐漸擴散。他們最先會開始出現陽氣不足的現象,像是撞客一般,逐漸的他們陽氣越少,就容易被汙穢上了身。只是到後來,他們會逐漸的連陰氣也沒了。”

冉雍聽的直皺眉頭,聽她這樣說,怎覺得這東西就像個無底洞一般?

☆、六十章

更兼之雲婆說的這不見起伏的命線,他似乎在哪兒聽說過,亦或者,應該是何時曾見過。腦袋裏嗡嗡像是有一團找不到頭的亂線,雲婆送他們出門時,冉雍無意一回頭,只見雲婆的眼中似也有星星紅斑,她身形漸漸模糊,唯有那一雙眼睛讓人印象深刻。她身邊像是圍了數不清的人,鬼影重重。

直視冉雍再擡頭看去時,又平常的很,哪有什麽紅斑。他回身直視,藺言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寬心,倒是暗中瞪了雲婆一眼。井水不犯河水,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讓你肖想的。

雲婆露齒一笑,拜了拜,那民居隱沒在霧氣裏,就此不見。樹上一只小雀啾啾叫了兩聲,撲棱著翅膀飛了出去。

冉雍走了大半路才想了起來,那命線無起無伏,可不就是死了的人才會這樣。他腦海裏映出一雙不見底的眼瞳,直勾勾的盯著他:若我千百年後消弭,屍骨為塵,你亦不可違背。否則你定要在這不知山下,被鎮壓千年萬載。

那龍脈上的血氣,這些種種,難道是他——是他?

冉雍定住步子,只覺得如置冰窖,“那人許是在不知山上。”

他從未想過會是那個人。也從來沒想過,這人是從多久之前就開始謀劃,甚至於騰龍的出賣,危的設計,那些少了的人魂,還有這些被放出的、無底洞似得怪物。

昊天到底想做什麽,是自己礙了他的眼不成?無數條線穿插擰合,冉雍只覺得血湧上頭。

藺言扶了他一把,聽他不住的喘氣。冉雍使勁扯了一把,低聲道,“把塗山送到安全的地方,這事不是他能攙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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