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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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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雍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朱厭自豪的挺了挺胸膛就差把‘我老板的術他能不知道嗎呵呵噠你圖樣圖森破’這種句子掛在臉上。

“你不說也不要緊,反正我糾結的也不是這些。”怨魂很好脾氣的笑了笑,在那一瞬間藺言幾乎要以為他真的已經接受了冉雍幫他投胎的建議。

可是下一秒怨魂周身的怨氣暴漲數尺,那些怨氣修補著他的身軀,將翻出的筋骨一一填補。他身後站著無數奇異的獸類、殘缺的人體,他們眼裏湧起幽幽綠色的鬼火,嘴裏噴出帶有腥味的白霧。

在此刻藺言是想逃的,這是本能。然而這時他才發現他的腿已經軟了,如果不是意識勉強支撐著他,只怕現在他就要坐在地上了。

怨魂身後的怪物們蠢蠢欲動,而他也和那些怪物別無二致。

“我為什麽要重新去投胎,再經受一遍那樣的苦楚。生是苦,活是苦,那種剜心刻骨的煎熬。即使是這樣去投胎,我實在是不懂為什麽——那麽多人前赴後繼的要一次次去輪回。我現在已經有了一半的鬼仙之體,你這種沒了金身的雜碎,我用不著你來可憐!”

冉雍聽了他的話雖然沒有還口,可是身後的雲層已經攜夾著雷霆,隱隱還有一道裂縫出現。朱厭活了這麽大還是頭次見到有人,哦不,有鬼在自家老板面前這麽張狂,他現在的心情有點想嗷嗷叫兩聲抒發一下情緒。

他老板放在幾千年前,別說一個小小的鬼仙了,就是三界之中也難有敵手。但是這個怨魂剛剛的話也讓他心裏有點沒底,確實。冉雍從千年前就失去了金身,他如今,確實不過是一抹小小的殘魂而已。

一想到千年前的冉雍是何等意氣風發,如今連這種下三濫的東西也敢譏笑他,朱厭臉色青了又紫。只是這種折辱還不是最重要的。他擔心的又往前一步,下意識的連冉雍也護住。

老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這些事都可以從頭一一再來過,但是一旦連這抹殘存的神識都保不住,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形勢劍拔弩張,那些怪物看著朱厭垂涎欲滴,他們的口水滴答在地板上,竟然將地板融化了一小塊。朱厭感覺自己整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如果是在族內他本是最小的孩子,哪裏會見過這樣驚悚的場面。可是如今為了老板和藺言,他實在是沒得退。只要他在這露出一絲一毫的退讓,等待冉雍和藺言的必定是吞屍剔骨,打碎魂魄,不入輪回。

朱厭心中一定,看向怨魂的眼神不由得帶了三分狠厲。

只是情形轉變不過陡然一瞬太快來不及人反應,藺言感覺自己的肩膀一涼,然後就試著腥臭味竄入鼻腔。他整個人都呆立著楞住了。

——再他們對峙的同時,誰也沒有想到怨魂會分出另外一個身體,從後面包抄劫持了他。

“只要我親手打碎跪俑,就可以得到解脫。只要我奪了這小子的骨頭,就可以修成另一半鬼仙之體!別妄想殺死我,只要這些怨氣不散,我就是無休無止的!”

朱厭聽著身後的聲音手臂化成獸類的形態準備將怨魂撕裂。怨魂顯然早有準備,他迅速往後一閃,整個人形霧化開來。唯有挾持在藺言脖頸處的那只鬼爪不變。

如今真可謂前有狼後有虎了。前面是一群獸類、殘肢,後面是怨魂劫持著藺言。朱厭瞥了一眼冉雍身前漂浮著的跪俑,如果不是有這個東西在,只怕那些沒有靈識只會受人擺布的鬼物早已撲殺上來!

朱厭在心裏兩下權衡,甚至已經動了不如就這樣把藺言當做棄子的念頭。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人類,那個怨魂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數十年後的黃土一把。

這大約是最好的辦法了。用藺言拖住怨魂,如果只是帶冉雍在不知山上避一避,他還是能做到的。更何況從最開始這個怨魂的態度來看,他應該也不是有意想要和他們為敵。等他們脫身之後再請天界誅滅他,他們就不會有後顧之憂了。

像是知曉了朱厭的念頭一般,藺言在怨魂的鬼爪下一動不動。他低垂著頭沒有直視著冉雍,生怕從中看到什麽,讓他的理智會就這樣崩潰。

他內心何嘗不知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內心再清楚明白,一旦面臨自己是棄子要被放棄的時候,還是沒辦法從容的面對。

不知是誰先低聲嘆了口氣。冉雍身後的雲層迅速聚攏形成一個碩大的雲團,雲團從他身後不見邊際的冒出,將前面的獸類一股腦包裹了進去,朱厭甚至聽到了可怕的咀嚼聲。但是除此之外,那些獸類殘肢甚至還沒得及發出一聲驚叫就這樣,消失殆盡。

“我本來還說想讓你,有投胎的機會的。既然你這麽討厭做人,那我就送你一程。不是所謂的有怨氣就能重生嗎,我就讓你看看。你到底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冉雍冷冷一笑,身後雷霆抽做細絲極快的纏繞上鬼爪。怨魂還來不及反應,只看到冉雍手指極輕的撚了一下,那些怨氣從怨魂的軀體內四下逃離,他再次變成那種衣衫襤褸的殘缺狀態。更因為沒有怨氣鋪路,他的腳掌在地板上發出滋滋聲,一股焦糊的味道彌漫著。

怨魂不可置信的睜大著眼睛,原本張狂的態度此刻只剩下發抖的份:“不可能……你,你只是個殘魂,只是剩下的殘識!”

冉雍五指淩空一抓,怨魂像是被巨大的吸力牽引過去。冉雍的五指在他脖頸間像是烙鐵一般印下黑色的指印。他的手越收越緊,瞳孔裏倒映出怨魂醬紫色的臉,似乎就要這樣掐斷他的脖子。

大勢已去。

這是怨魂腦子裏唯一剩下的想法。他貪婪的扭頭看了一眼藺言:“可惜還沒嘗嘗他的味道,這麽好的年紀,骨頭應該能讓我用很久才是。”

冉雍看了一眼不肯擡頭的藺言,他聽到這話後肩膀微微顫抖著。

身前漂浮的跪俑突然開始龜裂,速度還在不斷加快。怨魂的身體也漸漸開始虛化,不過片刻後只留下一根孤零零的腿骨。跪俑碎成篩糠一般在地上積成了一小堆,中間卻是掏空的有許多灰燼。

大概是為了消除一下緩和的氣氛,也或許因為剛剛他放棄藺言的念頭心中有點尷尬。朱厭把手恢覆成人形,伸手戳了戳率先開口打趣,“謔,骨灰還真放在這裏面,多大仇多大怨啊!不過老板你剛剛真是帥氣,炒雞帥!比當年收拾他們還帥!”

冉雍身後的雷霆雲層已經散了個幹凈。聽到朱厭這話也懶得回應,他其實是懂朱厭的心思的。他們這族說好聽是重職,說不好聽是沒有人情味。換成朱厭族內的其他長者只怕早就丟下藺言了,而朱厭從小沾染這些比較少,所以才會那麽猶豫。

一定是剛剛朱厭放棄藺言的念頭太過強烈,所以才讓藺言察覺到放棄了求生的意識。所以說三界中唯有人類最難懂。不像天界這樣無欲無求,也不像鬼界那樣不服就在油鍋裏走一遭,又或者說魔界那樣武力才是用來說話的準則。

冉雍看著身前還在發抖的人,他伸手擡起藺言的下頜。那人眼睛已經微微有點濕潤,滿眼都是驚恐混合著內疚。

是在自責來典當這只跪俑嗎?

“不要難過,已經沒事了。”

冉雍腰上一緊,藺言已經率先抱住了他。因為穿的不多,兩下相貼,他還能感受到藺言輕微的發抖,他整個身體都是冰涼的。比只是一抹殘魂的他還要冰涼,就像一只冰塊。

也對,畢竟只是在人界,沒有經歷過這麽驚悚的事件。想到這他也沒有過多在意,只是拍著藺言的背,一下一下幫他順著氣。

至於始作俑者——朱厭。已經被冉雍上上下下反反覆覆的剜過幾遍。

朱厭:總覺得很快要領盒飯了一定是我的錯覺……老板救命!我只是按照族裏說的quq!你的命才是最重要噠!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藺言率先松開手,他臉色還是十分難看。雖然腿還是軟的,整個精神都依舊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冉雍看到朱厭一臉羞憤欲死的樣子,不得不開口岔開話題,他蹲下身子看著碎成渣滓的跪俑:“能修成半仙之體也是不容易。”

朱厭主動對藺言解釋道:“像人死後一般都是要歸去鬼界的,如果不去鬼界就會淪為游魂。一天兩天還可以,但是如果時間久了,就容易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藺言聽完點點頭,看著朱厭小心討好的目光又對他露出一個笑來。他本就不是記仇的人,更何況他在那時確實也覺得,哪怕就是這樣死了也沒關系。

一命換兩命,很值得。

藺言不知道這是他血脈中對供奉強者下意識做出的犧牲,自然也不明白冉雍對他的包容也正是由於這一份血脈。

朱厭見他笑了,心裏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下。同時內心裏那種不知名的愧疚也越發濃重,大約是他在那一瞬間真的就要帶著冉雍棄他而逃。朱厭狠狠搖搖頭把這個念頭清空出去,不行不行,以後他一定不能再有這種想法了。

三個人從剛剛的形勢中扭轉出來,冉雍倒是無所謂。反正三界看他不順眼的多了去了,而他遭受的譏笑也多了去了。不過朱厭和藺言迫切的需要點什麽轉移註意力,於是也湊到碎成渣滓的跪俑邊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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