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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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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面妖君親自領著兔腦袋小妖上了樓, 底下一群妖君都伸長了脖子張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到底是沒有誰有那個膽子去瞧上一眼。

瑤夙跟在刀面後頭,走在小廊裏,這才發現整個二樓都靜悄悄的, 樓下的吵鬧聲離得很遠,遠到聽不大真切,大抵是因為獠牙在這裏的緣故。

可既然是這樣,他又怎麽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又是怎麽識破她的身份, 派刀面去解這個圍?

相比起這些, 她覺得自己更應該擔心的是獠牙為什麽要見她。

前頭的刀面停下了腳步,回頭見她在十步遠的地方站著, 立著兩只兔耳朵,一只腳已經做好了轉頭逃跑的架勢。

那張猙獰的刀疤臉抽搐了一下,眼中射出冷冷的精光, 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只客客氣氣道:“小神君, 裏面請。”

略顯笨拙的毛絨圓腦袋點了點,瑤夙輕聲應了一聲,帶著點戒備心, 走上前小心翼翼掀開了簾子。

繞過四扇曲屏浮雕屏風,一張小桌擺在了地上,菜肴動了幾筷子,滿滿的一碗酒還沒動抱著琵琶的歌姬見到來人匆匆忙忙停止了彈奏, 化成了百靈鳥原形撲著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

地上規規矩矩放著兩個蒲團,要見她的人卻不在屋子裏。

瑤夙蹙起了並不顯眼的眉頭,一雙紅眼睛看向身後的刀面,三瓣嘴動了動,問道:“魔君呢?”

不知是不是狼見到兔子的本性使然,刀面下意識地露出獠牙舔了舔嘴唇,心裏一遍遍告誡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小白兔,這才強迫性地撇開了頭,努了努下巴指向另一扇雕花屏風。

屏風的後邊是一張供客人歇息小床榻,開著一扇窗戶,正好能瞧見下邊的大堂。

高大的男人背對著她,不知道盯著下邊在看什麽,語氣平淡地道:“又見面了,小神君。”

獠牙這個人表面看著是個粗獷嚴肅的楞頭青,可是能和矢嶼持恒數萬年的人,又在獸族有著如此高的威望,絕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容易接觸。

瑤夙客氣地假笑了兩聲,開門見山道:“獠牙魔君是怎麽認得我的?”

獠牙並不急著回答這個問題,饒有興趣地又看了一會兒,才動手把兩扇窗戶關上,回過頭來打量了她一會兒,盯著她那雙紅紅的兔子眼,道:“你這眼神,我認得。”

他的唇角勾出了一個弧度,或許是這張臉生得太兇狠嚴肅,那一點弧度看起來不像笑容,更像是不小心顯露的詭譎。

“魔君倒是好眼力,你我統共沒見過幾次,又隔了這麽遠,你還能認出我來。”

“這裏是狼族最大的城池,出入這裏的幾乎都是修為高深的妖君,低修的小妖根本不敢進來,何況是送上門當獵物的兔子。”他的聲音有些低沈,帶著萬年不變的沙啞,聽著總有一種積威甚嚴的感覺在裏頭。

獠牙手裏凝起了一道妖力,瑤夙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妖力就落在了她身上,想清晨的山風拂面而過,不痛不癢,擡手摸了摸,頂了幾天的兔子腦袋果然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當時妖皇得了虎戒修為大增,又是用血做引給你試的法術,一時把我們都給糊弄了過去。你這種小把戲,障眼法罷了,即使用妖氣蓋住了本身的仙氣,也只能騙騙尋常的妖君,哪還能騙過本君第二次?”

瑤夙暗暗咬了咬牙,越發覺得自己是被那女鬼給誑了,回頭一定得告訴冥君冥界跑了一只女鬼,在妖界行坑蒙拐騙的事。

“祀月節那次見你,我就覺得你不像烏蘭,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雍聖殿的小神君。”獠牙轉過了屏風,對刀面點了一下頭,後者會意退到外邊守著,他才轉身看著瑤夙,繼續問道:“你是來找北胤的嗎?”

這是第一次,她從妖界的人嘴裏聽到他的名字而不是喚他妖皇陛下,以至於足足楞了幾個數的時間,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他受了重傷,我在路上把他撿回來的。”



獠牙擡手甩了一下衣袖,寬大的袖袍往她身上一卷,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就已經落在了一處長廊上,紫色的月光流淌在庭院裏,安謐寂靜。

瑤夙大概猜出了這裏是什麽地方,並不打算多此一舉地詢問,既然他不是直接把自己帶到北胤面前,想必是有什麽話要講,於是接著他方才那句話,問道:“矢嶼打傷他的?”

他點了點頭,引著她往前走。

“也不完全是,他得了老妖皇留下的虎戒,修為大增,大抵……”他停了一下,似乎在認真地思索要如何和她表達,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大抵和你們仙界修為高深的上君那般,他本身修為便不弱,再修煉個萬八千年說不定就能渡劫飛升魔君,妖界最年輕的魔君,這或許也是虎族傳承著虎戒世代為妖界的王的原因吧。”

“照你這麽說,他本身有能力與矢嶼抗衡,怎麽會身受重傷?矢嶼的修為已經這麽高深了?”

“矢嶼是當年受往生海戾氣影響,飛升最早的魔君,如今的妖界,怕是沒有修為比他高的,連我也比他差一截。不過你說得對,若單打獨鬥,自然是不至於重傷,可羽族的人,素來不會單著來。最重要的是……妖虎族投靠了羽族,他最信任的心腹,在背後放了暗箭。”

“心腹……”瑤夙低聲重覆了一遍這兩個字,腦中自覺地浮起了祀月節那日低聲和北胤說話的男人。

“你跟他呆了一個多月,多少也知道些他的脾性,有些事他會無所顧忌地說出口,有些事,卻是打死都不會說的。虎族早就已經有了異心了,他不願意仿著自己的族人罷了,畢竟許多都是一路跟著他父親的老部下。這就是妖族,不會有仙族的大公無私,妖皇在妖界沒有多大的權利,曾經風光無限立於百獸之長的虎族,也只是虛有光鮮的外殼罷了。”

末了,他低低補充了一句似是嘆息的話,“他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所以妖皇受傷逃走之後就被獠牙藏了起來,矢嶼的部下即便再怎麽放肆,只要他說一句沒有,沒有人能在他這裏找到小妖皇。

“可你為什麽要救他?”瑤夙錯開一步跟著他身後,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只覺得他沙啞的話音不像在說假話,思索了片刻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你與矢嶼表面和平相處,一內一外一起撐著妖界,可實際上,你們都想把另一個人幹掉。守王城外的人看似有更大的權利,可王城才是整個妖界的中樞,如今矢嶼掌控了王城,你不可能不識時務地會在這個時候和他作對。”

“是不會。獸族的數量還是你羽族要多,他們都唯我狼族馬首是瞻,即便矢嶼如今拿到大權也不會立刻跟我撕破臉。我只是……不忍心,他受了重傷變回原形,暈倒在荒郊野嶺,既然這樣都會被我遇到,說明老天要我救他。”

“或許你不知道……”他停了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讓瑤夙上前與他並肩行走。“狼族與虎族都是獸族,也算是同宗同脈吧,我與老妖皇年輕時也曾是好友,我隨他並肩作戰過,後來他繼承了王位,我接管了狼族,常年駐守北荒與俟人族對戰,往來便少了。我也算從小看著北胤長大,他和他父親……很像。”

最後兩個字音輕飄飄落下,獠牙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悠遠,似乎是想起了已經過去了數萬年的,崢嶸歲月。

不一會兒,獠牙領著她停在了一扇門前。

屋子在高大的房屋中並不顯眼,像仆役住的雜房,裏面沒有燈,他若是不引著她過來,她根本不會想到北胤在這裏面。

“這三萬年來他一直對我和矢嶼表面迎合,背後自己偷偷地努力,我們不傻,都知道的,不過沒有捅破而已。如今虎族都已經投靠羽族了,他幾萬年的潛藏蟄伏已經沒有希望了。”

獠牙似乎怕裏面的人聽見,說話的聲音刻意放低了一些。

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連為她開門的意思都沒有,只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對她露出一個算不得是笑的笑容。

“我也只是在賭,賭你會來找他。他本就是我和矢嶼爭權時臨時放置的一顆棋子,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想要拾起他的。我一時生了惻隱之心把他帶回來療傷,保不齊我什麽時候會殺了他。若你想救他的命,帶他回仙界吧。”



瑤夙沒有應好,也沒有應不好,他似乎也不要她的答案,說完那句話便徑自轉身離開,三步之後消失在了原地。

她輕輕地推開房門進去,擡手化出了一盞燈拿在手裏,小心地照亮著屋子。

屋子裏的擺設極其簡潔,一桌兩椅,墻角放著一張大床,一目了然,多餘的沒有。

一眼望盡的房間並沒有北胤的蹤影,瑤夙皺起了眉頭,直覺獠牙騙了他,正要出去找他算賬,轉身就撞進了一人的懷裏,被抱了個結實。

她甚至沒有看清來人,只覺得這個感覺分外熟悉,有些莫名的心安。

在他懷裏窩了一會兒,瑤夙推著他的胳膊從他懷裏鉆出來,後退了兩步,又繞著他轉了一圈,最後才在他面前站定,朝他伸開了雙臂,又緊緊把這人擁住了。

算來也有一個多月沒見了,想不到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人還是那個人,穿的還是一身黑衣,比起最後一次見他時,清減了許多。

“你的傷怎麽樣?”瑤夙靠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道。

“好了。”他簡短地回答,背後圈著她的手十分用力,好像怕稍微松一點她就會原地消失似的。

瑤夙並不相信他的話,卻也沒有當場戳穿,問道:“你是妖界的皇,矢嶼他怎麽敢明目張膽地……”

這一回,北胤沒有馬上回答,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獠牙都和你說了吧?加林帶著整個妖虎族背叛了我,他證明我是在明知道你的身份還要娶你,說我要背叛妖界。妖界不是講理的,他們的妖皇要背叛他們,自然是要把妖皇除掉的。”

加林,大抵便是那個妖虎族的將領。

這一瞬間,瑤夙有一種錯覺,能作出這種事的矢嶼魔君,怎麽看都和那日像她父親低頭的人,或許他那樣做就是為了把他們送走,好對付他們的妖皇。

“北胤,跟我回仙界吧。”她道。

抱著她的身子明顯地顫了一下,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負,你想把權利拿回來,但是現在連族人都背叛你了,你拿什麽和矢嶼鬥?來日方長,先跟我回仙界吧?”

這一回,他只是沈默了一小會,下巴在她的頭發上溫柔地蹭了蹭,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上來先誠懇地認個錯,昨天晚上一直忙到今天上午,忙著填一堆的表格,下午上來看一下才發現忘了提起放存稿箱更新了,趕緊上來手動更新,然而也沒有催更的寶寶(擠出苦澀的笑容)

然後……我真的沒存稿了,先哭一會再滾去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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