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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的話當碎泥巴踩到腳底下去,所以將她的神力封住了,一來讓她老老實實跟著雲修去太燕,二來防她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太燕門作威作福。

然而阿娘還是想得太少了,便是沒了神力,她也沒有時刻提醒自己不暴露身份的意識,拖著個天宮小天孫遠方表親的身份,平素裏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雖非本意,但此時被揭穿還是讓瑤夙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心虛,好在他那句話落了音之後,沒有再往下說下去,她便也幹脆當做一頁黃紙,翻過去了便閉口不提。

捧起碗喝了一口酒,酒水滾燙,卻沒了那股辛辣勁兒,反倒有一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裏頭,酒香中帶著點澀意,是仙界的酒所沒有的味道。

擡起頭瞄了北胤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什麽異樣的神色,腦子裏緊緊繃著的弦才松了下去,轉移了話頭,試探性地問道:“你身上怎麽會有這些梅子?”

“嗯?下山的時候去山下的仙市……”北胤沒料到她突然轉了話鋒,不假思索就將話脫口而出,看她別過頭忍笑,竟生出了一絲鉆進她圈套裏的感覺,悶頭喝了一大口酒,開口已經將話頭再次移開。

“我將原委都說與你聽了,你若是要責怪便責怪好了。妖界你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妖界除了結界大門連接仙界,還有多處沒有結界的戰地,我尋機會送你出去,回去之後你也無需與他們說什麽,我既是妖界的妖皇,就不需誰的諒解。”

“是嗎?”

瑤夙放下碗定定地看著他,他自然知道他說的他們是指太燕活下來的弟子,可是,這樣,他豈不是很委屈。

“我走遍仙山名川,游過三千凡界,還沒來過妖界,來都來了到牢裏關一關就回去了,豈不是太委屈?雖然不需要你救我也能從牢裏出來,但你總歸是幫了我的,我總得還你個人情,也幫回你一把才算扯平。你也不用說什麽會露餡的事兒,你一個妖皇想弄走個女妖君還不是容易的事兒?”

“不是會不會露餡的問題,是你呆在妖界太……餵!”

北胤看著這個往床榻裏邊一滾倒頭睡下的人,登時瞠目結舌,直到訥訥地將桌子爐子都搬到了地上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原先是要和她說正事的。

然而現在似乎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要想,她占了床,那他這個主人家要睡哪兒?!

本以為瑤夙只是因為不想聽他繼續說話才用的裝睡這一招,不想過了一會兒居然傳來了綿長的呼吸聲,她就這麽睡著了。

看來她並沒有因為他的妖皇身份就對他芥蒂起來,她還是信了他的話的,可他終歸還是有愧於太燕,有愧於竟陵仙君。

北胤長長嘆了一口氣,瞥見了她微微泛著紅暈的臉頰,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若他是像矢嶼那般有歹心的人,她這般毫無防備豈不是羊入虎口。

他單膝跪在床沿,探過身去要替她拉好被子,忽然傳來了一聲沙啞的鳴叫聲,她腰間的乾坤袋自己動了起來,掙了兩下頂開了松松系著的結,探出了一個大腦袋。

“鏘鏘!鏘鏘!”翳珀兩只眼睛緊緊盯著他,身子還未從乾坤袋裏鉆出來,張著一張嘴朝他嘶叫。

生生忍住的笑意攀上了嘴角,他從袖子裏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了一顆青梅,遞到了尖長的鳥喙前,翳珀楞了楞歪了腦袋看他,頂上的翎毛也跟著一抖一抖的,須臾,一口叼住了梅子,縮回了乾坤袋裏。

北胤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難怪她總喊翳珀做呆鳥,看來這只鳥這輩子最聰明的一次大概就是他們落崖的時候選擇了救它選擇的主人。

又一顆青梅從袖中滾了出來,他撿起輕輕在衣袖上擦拭了一番,放在了她的床頭,又替她拉好了被角,才從床上退下來,一揮手放下了兩層重疊的紗帳。

他剛剛沒說完,去山下的仙市沒尋著,到人間晃了一圈尋到的。

賣青梅給他的婦人告訴他,把梅子的核種在地裏,過個三五年梅子樹就會結果。

☆、祀 月

很快便到了兩日後的祀月節,這一日的妖界,似乎格外的有生氣。

關於祀月節到底是個什麽節日,瑤夙只弄了個一知半解,只知道是和人間祭天一般的盛大日子,又有那麽些不同。

要認真追究起來,這祀月節的傳統怕是得往上數不知道多少輩。

不知道是因為常年見不到日光導致的妖力之氣強盛,還是因為妖戾之氣強盛所以見不著日光,總之古來妖族聚居之處,雖然也有白晝,但日光能照下來的時候其實不多,妖界的地界也是依據這個劃分出來的。

妖界的夜晚很長,天邊紫月高懸,或陰或晴,或圓或缺,只有這一日月光會變成柔和的黃色,與仙界和人間一般無二。

所以妖界從祖時便有了祭月的傳統,一來這紫月與妖族也可算得上是休戚與共,二來只有今日的月光會變顏色,雖然千萬年一直探尋不出原因,總有些什麽寓意在裏面。

雖然說是祭祀的重大節日,但經年累月的變化,連妖族也慢慢出現了人間的煙火氣,把這種節日過成了凡間的新年,王城內外,不論是身披輕甲的妖兵還是普通的妖族臣民,都難得地放松談笑,一派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瑤夙本想到妖市去湊湊熱鬧,看看他們這賣寶貝有沒有比仙界好,才跨出去一只腳就被北胤拎了回去,勒令她不準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妖界女君大多蠻橫潑辣,但瑤夙變幻的這個卻不一樣,獠牙以為妖皇不喜歡他們送上去的女君是因為不喜歡他們妖性十足的性子,可以訓練了一位溫柔嫻靜的義女送了過來,祀月節駐守王城外的獠牙也會進城,被他碰見可不好辦。

祀月節的重頭戲在晚上,整整一個短暫的白日,北胤都端坐在王座上,一邊受著底下的妖君一杯又一杯的敬酒,一邊市集上挑白菜似的從輪番進來獻藝的女妖君裏挑選出色的往王宮內院裏送去。

她那日隨口這麽提了個主意,北胤當真便不知道把正主弄去了哪個犄角旮旯,讓她頂了那位女妖君的身份,陪著他在這兒演一出恩寵加身。

外頭的天幕已經慢慢暗下來,瑤夙伸手摸了摸赤在衣服外頭的半截手臂,心裏暗暗罵道:“早知道你們妖界的女君穿著這麽暴露,我就不提這種餿主意了!”

北胤留意到了她摩挲手臂的微小動作,斥退了兩旁扇風的女婢,正要脫一件外袍給她披上,一個著玄色暗紋衣袍的人走了過來,細細像她稟報祭祀事宜。

那人的身上的暗紋是妖虎族的圖騰,想必是他本族的心腹手下,瑤夙對這些沒有多大興致,轉回眼去看大殿中央跳舞的女妖君。

這場壓軸的舞蹈,領舞的正是魔君矢嶼的女兒,一身翩翩紅裙短得不能再短,胳膊和腿都露在了外邊,白皙纖長,扭動得無比靈動,手腕腳腕各呆著一串鈴鐺鐲子,叮叮當當響了一室卻渾然不覺煩躁,那是一種和仙界女君迥然不同的美。

美則美矣,她還是欣賞不來這種露胳膊露腿的美,尤其是這種妖風陣陣的地方,總覺得有些冷,不由自主地將下身的裙子攏了攏,將雙腿遮得嚴嚴實實。

方才被北胤斥退下去的一名女婢湊了上來,低聲湊到她耳邊說獠牙魔君要見她,擡頭看向方才獠牙坐的位置,發現他果然已經不見了。

獠牙來得不算早,一直在位置上恭恭敬敬坐著,為了避免被揭穿瑤夙也不主動看他,本以為拖到晚上祭祀結束便算作過去了,沒想到眨眼功夫他便出去了,看來對於她這個義女如何拴住妖皇的心,他頗有興趣詢問一二。

北胤還在聽著那人詳細稟報,分了一點心神過來,瑤夙遞了個眼神給她,又搓了搓起了汗毛的手臂,才起身跟著那女婢出去。

長廊的燈下站了一個人,一身灰色勁裝,護腕腰帶皆是低調的褐色。

魔君獠牙身為狼族首領,長得著實十分具有狼族的特色,一張修長的臉、一副挑起的眉、一雙精亮的眼,生得一副兇煞的面相。

北胤和她說過,矢嶼和獠牙這兩個人,差別很大。矢嶼修為較高,心思圓滑,慣做面上笑臉背後捅刀的事;而獠牙的狠全都露在了表面,不喜便是不喜,想殺人也不會有太多歪心思,掄起他的狼牙棒槌就能將人的腦袋砸破。

照這麽看,爭鬥起來獠牙未必是矢嶼的對手,他今時今日能與矢嶼平起平坐掌了半個妖界的大權,仗的是狼族在妖界的根基,以及這三萬年來依附狼族的獸族人數壓了羽族那邊一個大頭,認真起來,尊他一聲獸族首領也不為過。

獠牙已經瞧見了她,兇巴巴的臉上勾出一個小小幅度的微笑,迎了過來,看來他對這個義女是喜歡的。

瑤夙笑著將手遞過去,硬是十分做作地忸怩出了嬌羞的姿態,捏著嗓子喚了聲:“義父。”

獠牙微微有些訝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旋即又釋然了一般,拍了拍她的手背,問道:“陛下他果真喜歡這種小家碧玉型的溫婉女君?”

“啊?”瑤夙一時沒從他的話中反應過來,低頭也打量了自己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她這身衣服,趕緊連連點頭。

獠牙送進來的女妖君名叫烏蘭,本就是他可以訓練成這種溫婉可人的樣子想要討妖皇歡欣的。可烏蘭也是狼族,天性裏就帶著些嫵媚,平日裏的穿著雖不至於像剛剛大殿上跳舞的那個那般,白花花的手臂大腿漏了一大截,總還是奔放一些漏出些勾人的顏色來。

而瑤夙身上這一身,是她從一堆衣物裏挑出的布料最多的一間,半截衣袖寬大飄逸,露出半截纖細的手臂,微微敞開的領口隱約可以看見鎖骨,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遮得嚴實,只有走動的時候能看見不經意漏出的腳腕。

其實倒也不是她刻意裝保守裝清高,仙界也不是沒有奔放的女仙君,只是……妖界卻是很冷。

獠牙一時也沒有說話,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在思考什麽,擡起臉來正要同她說話,忽然被來人打斷。

瑤夙順著他的目光轉頭望去,正是方才同北胤說話的那人,看穿著應當是虎族的一個頭領。

“魔君,女君。”他先是站在二人跟前,兩臂交疊微俯首行了個禮,才對瑤夙道:“時辰要到了,陛下請女君趕快回去。”

瑤夙點了點頭,心知是北胤怕她與獠牙多處一會兒會暴露自己,這才命人來催,轉頭看向獠牙,假意征詢他的意思。

獠牙也是微微詫異的神色,似乎沒想到自己送上來的義女這麽快能虜獲妖皇陛下的歡心,不過才出來說了一句話就差人來請,但這是好事,他自是不會攔著,對她點了點頭,催促她快些回去。

回到殿內,眾人果然已經站起身列作兩列,身著金紋黑袍的修長身影立在石階之上,見瑤夙回來,微微一笑。

獠牙分明是走在後面的,不知怎麽比她先回到大殿,與矢嶼一左一右分站兩列隊伍之首,擡起頭來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北胤一把扣住她的腰將她攬到身邊,姿勢極其暧昧,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詢問道:“獠牙可有懷疑什麽?”

瑤夙臉上笑嘻嘻,暗暗掐了一把他搭在要上的手,上下嘴唇輕微蠕動,貼近他耳側道:“話都沒說上兩句,能懷疑什麽?”

那可不一定,獠牙人看上去粗獷,心思卻比繡花針的針孔還洗,不然也不可能這麽多年穩坐這個位置沒有被矢嶼扯下來。

兩人正要繼續低語,矢嶼忽然從隊列行了出來擋在了前面,剜了瑤夙一眼,也不低頭,朗聲道:“妖界女君非妖後與一族之長不得參加祭祀,陛下莫非忘了?”

“魔君……”北胤的聲音冷沈冷沈的,大有與他對著幹的架勢。

此時,從進來到現在連屁都沒放一個的獠牙魔君也從隊列裏站了出來,本以為他會幫一把腔,沒想到他居然讚同了矢嶼的話。

想不到妖界竟有這樣的傳統,居然看不起女妖君,難道他們這麽快就忘了三萬年前一舉差點兒毀了妖界的連清魔君也是個女的?

“烏蘭”臉上依舊一副嬌羞的笑容,輕柔地拿開了搭在腰間的手,柔聲道:“老祖宗的傳統,陛下若要我破壞規矩,豈不是累得我成為罪人?”

北胤牢牢盯著她的眼睛,心知沒法強硬將她帶在身邊,只得吩咐她回去好好等著,這才在兩位魔君的冷面下受眾妖簇擁而去。

瑤夙本就非要跟去的意思,一來無聊,二來她一個上神行妖界的祭拜禮也不合適。

祭臺在王城中央,今日王宮的大門會大開,沿途有販糖果販花燈的,熱鬧非常,她混在人群裏到外頭遛達了一圈,逛了一圈也不見有好喝的酒賣,更沒有梅子,只得意興闌珊地拿王宮裏順出來的珍珠換了一盞兔子花燈,又遛回了王宮。

烏蘭居住的寢殿不熱鬧也不冷清,外頭不時路過幾個妖兵女婢,今日更熱鬧一些,各族送來的女妖君的住所統統安排在了一個宮裏,關起門來都能聽見那些個嗓門大的女妖君吵吵嚷嚷的聲音。

怪不得不招男人喜歡。

瑤夙拎起她的小燈籠趁著沒人註意又溜出了門,翻身上了屋頂,避開巡邏妖兵的視線,一路到了北胤的寢殿,正想翻身下去,忽而來了興致,覺得此處的風景很是不錯,幹脆在屋檐上坐了下來,將花燈放在腳邊,雙手托腮,欣賞頂上掛著的月亮。

妖界的夜太過漫長,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察覺到有人在身邊,立刻想起自己身在何處,陡然睜開了眼睛,卻發現——

她居然靠在北胤懷裏!!!

“師師師師師師兄!”

瑤夙慌忙一掙要從他懷裏掙出來,一時又忘了自己坐在屋頂上,非但沒站起來反而有往下撲的趨勢,幸得身旁的人反映迅速一把將她拉了回去。

兩張臉之間僅隔著一指寬的距離,吐出的氣息交談在一起,瑤夙霎時漲紅了臉,趕緊滾到一邊,雙手有些無措地互相揉搓著。

她第一次感受到胸腔裏的那顆心跳動得如此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在這片柔和的月色,北胤的臉似乎也泛著微微的紅暈。

“咳咳!”北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別過了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道:“回來尋了一圈不見你,最後發現你在屋頂上睡著了,我一動你你就靠近……咳咳,那個……我沒好叫醒你,就讓你一直靠著。”

“我……靠著你睡了多久了?”

瑤夙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上一次是喝了酒在他床上睡了,這次居然不知不覺靠近他懷裏了,也不知道睡相醜不醜。

“一個多時辰。”

“哦。”

靜默無言。

瑤夙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瞥一眼北胤,見他坐得無比直挺,竟覺得有些好笑,緊張亂跳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平覆,先開口打破了這片靜默。

“你們祭祀太久了,我出去晃了一趟回來了,呆得無聊便想到你房裏這等你,可看這月色好看,就不想下去了。”

她提了提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滅了的兔子花燈,表示自己沒有說謊。

妖界的月亮平日裏都是紫色的,只有這一日明亮得出奇,白色月光流淌在妖界的每一個角落,比以往每一日都要明亮、靜謐,連那股滲人的妖氣都少了許多。

“你竟喜歡這樣的玩物。”他笑著從她手裏接過那只滅了的燈籠,翻開了一番,問道:“這些是小孩子喜歡的物什,你知道這燈籠什麽時候最好看嗎?”

瑤夙被他引得好奇,看著他手上的動作,追問了一聲,“什麽時候?”

北胤笑著不答,手上翻動了一下,那兔子燈籠已經變了形,圓圓的兔子腦袋下的身子已經變成了孔明燈的形狀,只是底下被一層薄薄的紙糊了起來。

“這燈籠還能變形狀?不過就算變成這樣也飛不起來啊……”

北胤不語,轉頭朝她眨了一下眼,註了一道靈力進去。

燈籠裏的燭火是被風吹滅的,此時尚有一點燈芯和燭油,他這麽一點便重新著了起來,兩個兔子耳朵開始擺動起來,燈籠就像灌了風一般,自行從他手裏升了起來,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望著那光芒漸漸暗下來的飄飄忽忽的胖兔子,瑤夙心道:該落下來了吧。

下一刻,燈籠果然在空中搖晃了兩下,卻沒有下落的趨勢,光芒大盛了一下,徑自在空中炸成了一道禮花,碎屑帶著些微火光散落下來,仿若群星劃破天際。

“真好看。”她道。

“是啊,真好看。”他看著她,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小部分主角培養培養感情,很快開始走劇情,答應我跟著我往下看好嗎(^o^)/~

不要讓作者菌單機啊~評論區造作啊~

放個心血來潮想到的小段子:

幼年時的瑤夙最喜歡呆的地方便是阿娘堆雜物的小庫房,瞧著淩亂不堪,時不時能從裏面翻出一些寶貝。

一日,小瑤夙從一個犄角旮旯裏挖出來一個打了死結的紅布包,興沖沖跑著出去找她爹白曄上神。

白曄抱起她放到膝蓋上坐著,看著那個布包,覺著有些眼熟。

胖乎乎的小手費了好一會兒勁兒才把布包打開,一件未完工的繡花小裙子落盡眼裏。

白曄眼角跳了一下,想起了某段記憶。

“爹,這是阿娘給我做的麽?這麽好看為什麽沒做完?”

“因為……你娘記性不好,落了一根針在繡花裏面。”

“……還好沒給我穿。”

不遠處路過的兮揚上神睨了某人一眼,腹誹道:明明是你自己幹的!

☆、喜 歡

雲修送別了師伯和幾位師兄, 慢慢拖著步子往華昌宮方向走,有些心不在焉。

師伯和師兄他們不放心焉蓉, 這才跟上來暫住了幾日。

焉蓉的承受能力比他們大家預料的要好上許多,這兩日除了精神偶爾有些恍惚,也沒什麽大事, 他們便離開了。

師父身隕前交代過,讓他們各自尋出路去,想回家回家,想投入別的門下便讓他們師伯舔著臉寫封信保舉一下, 沒想到諸位師兄心意十分一致, 都願意隨著師伯尋一處小仙山歸隱。

雲修曾建議他們留在天宮,他去央祝離仙君派個一官半職下來, 奈何師兄們去意已決,他也沒有旁的話好說,只能答應將師姐照顧看。

身後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頭見是兄長雲珩, 才松了一口氣。

雲珩臉上掛著溫溫的笑容, 見他這般沒有活力,不由得有些擔憂,問道:“怎麽了?回來之後就沒怎麽見你笑過, 還在為太燕的事情難過。”

“事已至此,難過也無用。”雲修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從前活在天宮裏,在眾人的愛護下長大, 這等生死之事只從書籍上看過,從不曾有這般切身體會的難過。

並行走入華昌宮,雲修才恍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兄長今日怎麽回來了?”

“哦,昨日父神遣我去一趟昆侖將瑤夙的事告知兩位上神,我今日正要……”

“那兩位怎麽說?”一道低沈的嗓音傳來,元胥正好從書房走了出來。

兩人一同頓住腳步,恭聲喚了一聲“父神。”

雲珩道:“兒臣根本沒見著兩位神君,雍聖殿殿門緊閉,守門的仙童說兩位神君出門去了,去了哪兒也沒有交代。”

“自己女兒被擄去了妖界,他們還有閑心四處去?”元胥擰起了眉頭,不死心地繼續問道:“他們會不會自行去了妖界?”

“不會。”雲珩搖了搖頭,“童子雖然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兒臣卻向多為山神地仙問出了些眉目,兩位神君似乎往冥界去了,已經好幾日了還沒回來。”

“冥界……”元胥低聲重覆了一遍。

三萬年前鎮魂翕毀了,扶嬰帝君親自鎮壓冥界惡鬼,至今未回,也不曾聽說兮揚上神造出了個什麽別的東西將她替出來,這會兒去了冥界,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

“他們兩位既然去了冥界,必定是有事的。現下要緊的是瑤夙,她已經被妖界抓去好幾天,妖界卻沒有任何動靜傳來,也不知如何了。本君意欲差你二人往妖界跑一趟,不可張揚,務必將她帶回來!”

“父神!”

雲珩正要回應,被雲修一聲急喊打斷,只得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雲修往後退了幾步,行了個禮,才道:“瑤夙是隱藏了身份進的太燕,妖界遲遲沒有動靜想必是因為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此時在仙界也沒有聲張,若我與兄長一起去怕是要引人懷疑。妖界最近越發不安分了,還是讓兄長留下來協助父神,我一人前去目標小一些,妖界有一些將領認得兄長,卻不見得認得我。”

“不行!”

“這太危險了!”

“父神!兄長!瑤夙被魔君矢嶼抓走多少也與我有些幹系,我沒保護好她,讓我去也好將功折罪。只是勞煩父神與母妃說說,多多幫我照看一下師姐。”

雲珩還想勸阻,又不知該如何勸阻,有些無措地看向父親。

元胥定定地望著雲修,他眼睛裏的堅定不曾減去半分,如此靜默地對視了片刻,才終於點了頭。

妖皇陛下對烏蘭妖君寵愛有加一事早已在祀月節當日就傳遍了整個妖界,那些個青面獠牙一臉兇狠相的妖君們傳起八卦來竟絲毫不比仙界慢,瑤夙對此頗有些詫異。

妖界的王宮沒有人界那般森嚴,卻也是不允許她一個女妖君隨便走動的,自打此事傳開之後,王宮就像專門為她開了大門似的,非但王宮內外暢通無阻,那些個妖兵還變著法子逗她開心。

這日,瑤夙心情頗好,沿著彎曲的回廊一路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路行到了北胤的寢殿前,見一群人在吵吵嚷嚷,本想過去湊個熱鬧,見一人著紅色裙裝妝容艷麗被攔在外頭,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推開門就要往裏面鉆。

“烏蘭!”那人也看見了她,撥開攔著她的奴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幾欲冒出火來。

前幾日祀月節送進王宮的女妖君們妖皇一個都沒有臨幸,也沒有讓誰過來伺候,每日依舊只有“烏蘭妖君”陪在身側,看得這些個女妖君個個恨得牙癢癢,也只有矢嶼魔君的女兒金雅妖君敢氣勢洶洶地闖到這裏來。

瑤夙被她盯得後背發寒,只得把推開了一半的門又拉上,擺出一副溫婉可人的笑臉,轉過身去,喚她一聲,“金雅姐姐。”

金雅妖君冷冷地“哼”了一聲,搖曳著身姿想過來,再次被守衛和婢女們伸手攔住,臉上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氣得連插在腦袋上作飾品的紅羽也跟著顫動起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指向瑤夙的方向,金雅瞪著眼睛質問守衛道:“憑什麽她可以進去,本君要被攔在外頭?!”

一名守衛道:“陛下口諭:烏蘭妖君可以隨意進出王宮任何宮殿。還請妖君不要讓我們難做。”

“呸!也不知道你這狐貍精使了什麽高明的手段魅惑陛下!”

這一句話是對“烏蘭”說的,瑤夙端著快要笑僵的一張臉,慢吞吞挪了過來,隔著一道人墻,笑道:“金雅姐姐真是會說笑,我哪能是狐貍精呢?不過是個修行低微的狼妖罷了。”

“狼妖?你們狼族倒是了不得,出了你這等會變臉的諂媚女妖精!”

金雅惡狠狠看著她,眼睛忽然變成了紅色,身形一閃便越過了看守的護衛,提著瑤夙的領子將她抵在了殿門前的柱子上,整個腦袋都變成了鳥頭的樣子,對著她張嘴嘶叫了兩聲,才恢覆成了那張明艷的人臉。

腰間的乾坤袋動了動,瑤夙一把捏緊了封口,免得翳珀那只呆鳥跑了出來,五彩斑斕的一眼就叫人認了出來。

護衛和婢女們反應過來,迅速圍了過來,金雅一手伸出尖長的指甲抵在她的脖子上,惡狠狠看了他們一眼,守衛和婢女被金雅帶來的人擋著,又不敢硬來,只得僵持在了原地。

瑤夙眼睛瞟了眼那黑色的長指甲,尖尖的彎彎的,甲尖還微微向下勾起,像花的倒刺,整只手看著就讓人想到獵鷹的爪。

“金雅姐姐,你這是幹什麽,這裏可是……”

“這是陛下的寢殿,那又如何?”她一字一句的腔調變得有些怪異,看著她的眼睛沒有半分善意。“烏蘭妖君從獠牙魔君精挑細選認的義女,仿著人間的溫婉女子,成天學習些琴棋書畫,臉上永遠都是溫溫淡淡的笑,絕不會似你這般笑得虛假。你究竟是什麽人!?”

金雅的臉逼近的幾分,旁邊的護衛和婢女也齊刷刷轉頭看了過來,都在等她一個回答,瑤夙心裏“咯噔”一聲,臉上流露出惶恐之色,隨即慢慢勾起了嘴角,竟笑得有些詭譎,將金雅得意的神色下了回去。

趁著她片刻的分神,瑤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倒勾的指甲輕輕劃破了脖頸的肌膚,有一絲疼意。

她不能像妖族那般變出一手尖尖的指甲,只得用最大的力氣將金雅禁錮著,底下的人一時不清楚情形,兩撥人互相攔著,誰也沒有上前。

維持著抵在柱子上的姿勢,瑤夙眼中現出一抹狠厲的光,嘴角的笑容十分滲人。

“你對我的事情倒是記得清楚?不過,你說你是不是傻呢?爭破了頭想被送到妖皇身邊的人這麽多,我不變成他喜歡的樣子,怎麽到他身邊?你以為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就是換了個人嗎?你難道沒有想過,陛下他喜歡的,就是我這種會察言觀色、會順從會變臉的人!”

“你是裝的?!”金雅很快從她的話裏提取出來重點,臉上的神色由青變紫、由紫變黑,不可置信一般,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質問。“不可能!妖皇陛下怎麽可能會喜歡你這樣心機深重的人!更不可能明知你如此還……”

“本尊就是喜歡她這樣的!”低沈的嗓音透著疏離和淡漠,將她未說完的話打斷。

寢殿的大門從裏面打開,妖皇陰沈著一張臉站在門口,冷冷掃了一眼外頭鬧作一團的人,護衛婢女跪了一地,金雅這才方方正正從瑤夙手中抽出手來,半蹲著身子行了個禮。

瑤夙也跟著胡亂行了個禮,朝他翻了個白眼,合著這人一直在裏面,非得等外頭動靜鬧大了才出來!

北胤沒有看他,森冷的目光落在金雅身上,金雅本是高傲的金孔雀,被他這麽一瞧,洩了氣一般將腦袋越垂越低,若是化了真身出來怕是已經將腦袋埋進了胸脯裏。

“本尊不是讓你們都好好在寢殿裏呆著,沒有傳召不要過來嗎?”最後一個字咬得異常用力,若不是他出口的語氣和緩了一些,活像是在牢房裏審問死/刑/犯。

說起這個,金雅心中一股怒氣又湧了起來,低下去的頭驀地擡起,與他森冷的眸子對視,提高了聲音道:“陛下!你明知烏蘭是這種兩副面孔的人,怎麽還能把她留在身邊?她這樣……”

“本尊就是喜歡她這樣的!”北胤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有件事情你們怕是都想錯了,本尊喜歡她不是因為她的性子對了本尊的胃口,而是因為本尊喜歡她,所以連帶著喜歡她這樣的性子,不論是溫婉還是張狂,就算是兩面三刀,本尊喜歡就是喜歡。”

他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認真,不僅金雅楞住了,連瑤夙也楞了楞。

方才他說的是“她”,這個“她”,是烏蘭,還是她瑤夙?這番話是他搪塞金雅的托辭,還是他的肺腑之言?

她一時竟不知道該希望是前者還是後者。

瑤夙還在想著他的那句話,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整個人都到了他懷裏。

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脖子,瑤夙下意識躲了一下,那只手把她扣得更緊,一張臉近在跟前,低聲道:“別動。”

紫色靈力縈繞在指尖,瑤夙只覺得脖子有些涼,伸手去摸的時候,方才被金雅的尖指甲劃出來的傷口已經愈合。

北胤眉間怒氣未散,柔和了幾分的淺淡眼眸從她身上挪開之後又變得冷森森的,盯得人出了一臉虛汗。

“日後誰再傷她分毫,本尊必讓她十倍奉還!”

鏗鏘凜然地擲出了這麽一句話,北胤拉著瑤夙的手進了殿內,身後一陣冷森森的妖風刮過,將殿門合了起來。

瑤夙掙了好幾下才掙開他的手,嘴裏小聲的咕噥著,前方的人忽然轉過身來,眼睛竟然紅了一圈!

“你是傻子嗎?金雅讓你你就過去?她是矢嶼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她在妖界的女妖君中修為算是拔尖超群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瑤夙被他一連串的低吼聲吼得有些冷,方才還在嘀咕的話自覺地就脫口出來了,“我還沒說你在裏面呆著這麽久才出去……”

“我若是一開始就出去把你拉回來了你以為她不會懷疑?阿幺,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還是不要隨便走動的好,萬一出了什麽事,我怕我保不住你。”

瑤夙從未見過一個男子紅著眼眶說這樣的話,腦子裏登時一片空白,反應了許久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歌意思,只從乾坤袋裏取出來一只酒葫蘆遞了過去。

“我聽你的話沒有出王宮,托了個小妖從妖市上給我沽來了一壺酒,興沖沖就跑過來想跟你一起喝,我哪知道她會在門口。”

北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接過她手裏的酒葫蘆,拔出塞子喝了一大口。

瑤夙從他手裏搶了回來,生怕被他喝完了,趕緊舉起來也灌了一大口,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於是生平第一次,被酒嗆了個半死!

她若是沒有理解錯,方才北胤的話,是在緊張她?

瑤夙幾乎是奪門而逃,酒葫蘆落在地上灑了半壺酒水,醇烈的酒香溢在空氣中,殿內的少年垂手立著,半晌無言,默默彎身撿起酒葫蘆。

瑤夙自是不知被她扔在了殿裏的北胤是什麽樣的神情,只知道自己整顆心都是亂的。

從太燕山門見他的第一眼,她便喜歡他,但也不是她爹娘或者常合上神和元胥太子的那種喜歡,只是因為他好看,因為他會默默攬著師兄的名頭替她做許多事情。

北胤說的話她不是不知道什麽意思,只是,他們相識不久,仙與妖本身便是萬萬年敵對的立場,他為何會生了這樣的心思?又為何這般直白地告訴她?

自古仙妖不兩立,她不能一直呆在妖界,總歸是要回去的,屆時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和他相處?

理不清的關系越想越煩亂,瑤夙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再去尋北胤,而他也跟約好了似的,沒有命人來傳召,也沒有親自過來。

同一座宮墻圍起來的女妖君們天天在門外嘰嘰喳喳的閑談,討論著妖皇陛下終於厭煩了這張臉,她們該如何如何方能獲得陛下的芳心雲雲,又譏又酸的女聲一個高過一個,生怕屋子裏的人聽不見。

瑤夙被外頭的人吵得越發煩悶,開了後頭的窗子跳了出去。

若是在雍聖殿,不等她出去,她娘就會甩出一道神力將吵嚷的人扔到山腳下,可偏偏這裏不是昆侖山,她也不是頂著自己的臉的小神君。

不知不覺行到了一處地方。

夾道兩排高大的藍花楹樹,紫色的花瓣落滿了整條小道,人走在上面沒有半點聲響,清新的香氣撲鼻而來,還有些氤氳的水汽。

小道的盡頭是一處暖泉,藍花楹樹木像一堵天然的墻,在四周圍了個結實,泉邊生了半人高的芝草香蘭,與藍紫色的雲蓋一同倒映在蒙蒙水面上,如夢似幻。

她爹白曄神君在紫霞殿有一處藥池子,可療元固基。這暖泉效用雖沒有那藥池子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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