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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吧?

大師兄往這邊側了側耳朵,瑤夙趕緊住了嘴,探著腦袋往禁地裏瞧,裏頭黑黢黢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倒像是個關著妖獸的地方。

“走吧。”跡堯簡潔明了說了兩個字,率先走了進去。

乖乖站在不遠處的三人看了看兩位當門柱子的師兄,他二人還保持著方才的動作,想來收了仙法這門便會關上,當即不敢耽擱小跑著跟了進去,身後的光亮突然消失,回頭看去時大門果然已經關上,兩位師兄並肩跟了上來,手上各執著一盞形狀古怪的燈。

“這是什麽?”瑤夙湊上去打量起延郢手上的燈,相比起不熟悉的三師兄和冷冰冰的大師兄,還是這個第一天就見過面的二師兄更好親近些。

“這叫長星燈,無需仙訣,靠著念力和仙法就能亮。”旁邊的三師兄湊了過來,沖著她擠出個人畜無害的笑臉,“總是遠遠瞧著師伯家的師妹生得好看,還沒說上過一句話,我叫虛杭。”

“師兄好,我叫瑤兒,師兄可隨師父一樣喚我幺兒。”

“師妹你不用搭理他,他見著姑娘就挪不開眼,師父門下沒有女弟子,天天往女弟子堆裏跑得勤快。”延郢一把把虛杭推開,將長星燈遞了過來。“要試試嗎?說起來第一盞長星燈可是出自你師父的手,托他老人家的福才有了太燕門獨有的長星燈。”

“是嗎?”

瑤夙自動忽略了三師兄還在耳邊盤旋的絮絮叨叨,從他手中接過長星燈,這燈的底座像燭臺那般可供人握住,上頭一層透明的不知是什麽材質的東西攏了個圓,最裏邊浮著一顆星星狀的似乎是光源的東西,整個瞧著就是圓月籠星,倒合了這個名字。

在她的印象裏會倒騰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的還只有阿娘口中那位早已作古與天地同存的七音上神,想不到自家師父還能做出這麽個實用的東西。

學著二師兄的樣子將它握在手上,讓它亮起的念頭越來越烈,可那顆星星仿佛和她較勁一般連微弱的光亮都沒有發出來,擡頭看了眼兩位師兄殷切期待的眼神,忽而想起了自己的仙術被阿娘封了起來。

行走在仙界,要隱瞞她的身份把她的上神之力封住便也是了,封得連禦物都仙力都不留,連盞燈都亮不了,以後讓人知道她就是雍聖殿的小上神,豈不是要笑話死她。

雲修從她身後冒出一個頭來,伸手就要奪過去,被她一個輕巧的轉身躲了過去,將長星燈塞到了北胤手上,還不忘轉頭朝雲修做了個鬼臉。

北胤也不是愛笑的人,卻被她這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手裏握著長星燈稍稍一催動法力就亮了起來,隔著星月,對面的女子笑得正燦爛。

忽然“啪”的一聲響,亮起的光驟然熄了去,那浮在圓月中央的小星星“咕咚”一聲掉了下去,北胤忽視掉雲修射過來的的犀利眼神,將長星燈遞還給二師兄,愧疚地道了聲歉。

“忘了告訴你使仙法的時候不可太過。”

延郢並不責怪他,接過長星燈收回自己的乾坤袋中。

只剩下一盞燈的通道暗了不少,瑤夙下意識抓住了身旁的人的衣袖,忽而兩旁的壁上有了響動,每間隔十步便斜斜插著一支的火把同時亮了起來。

百步遠的地方是一座窄橋,大師兄背著手站在橋頭,長星燈的映照下他的臉沈得恐怖,隔著大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要逮人去抄門規的視線的註射。

幾人不敢再耽擱,一路小跑著過去,跡堯見他們跟上來,不悅的心情才稍稍緩和了些,率上了橋。

索橋寬度只容一人通過,跡堯平衡保持得好橋身並不怎麽晃蕩,走了十來步才感覺到後邊傳來不平穩的晃動,本以為是他們跟了上來,不想身後傳來一聲急急的“大師兄小心”,緊接著一聲鳴聲在空曠寂靜的禁地裏響了起來,繚繞盤旋。

☆、神 鳥

足有三人高的大鳥橫檔在橋索的中央,生著三根尖利爪子的兩足緊緊兩旁的繩索,眾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激了它會把橋給弄斷了。

那大鳥通身五彩羽毛,頭生翎羽,瞧著倒有幾分像斷了長尾的鳳凰。

“大師兄……”雲修稍稍探過身子,看到被大鳥巨大身形擋住的大師兄,稍稍定下心來,放低了聲音問他,“怎麽辦?”

跡堯把視線從大鳥身上分了一會兒給他,並沒有搭理的打算。

延郢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他那般拘束,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它不會主動攻擊人,我們使仙術過去就是。”

原來如此!

雲修轉頭看了看那大鳥,難怪鳴聲驚人,落在了橋上卻傻傻呆呆不動了,這麽看來倒並不那麽可怕。

像是為了做表率,三師兄虛杭先行用仙術飛到了對面,那大鳥在他經過的時候轉了一下腦袋,頭上的翎羽跟著一抖一顫,很快又挪回視線和大師兄對視,對從他身邊的經過的人無甚興趣。

延郢的手在雲修肩上輕輕推了一把,示意他先過去,雲修並不推辭,依言往前走了幾步,身形一晃人已經立在了對面崖壁上,忽而想起瑤夙被封了法力過不來,正想回去接應一把,一轉頭就看見北胤那小子一把攬過她的腰,帶著她往這邊來。

雲修哼了一聲別過臉去,這才多長時間,又是餵糕點又是投懷送抱的,敗壞門楣!

不過,她若是喜歡上了別的男子就能和他解除她娘霸道定下的婚約了吧?這樣也好,三界八荒這麽多女仙君,獨獨她一個,他一直覺得不該是。

見瑤夙和北胤二人已越過大鳥,延郢驀地將扇面一合,松開了手任它散著淡淡光芒在虛空中浮著,隨即一個騰身立到了扇上,就要隨著他們二人的尾過去。

忽而鳥鳴聲再次響起,一直呆立著和跡堯對視的大鳥突然伸開了翅膀,將堪堪從它頭頂上方經過的兩人一把拍了下來。

北胤沒有料到有這一遭,帶著個人反應不及,當頭挨了一翅膀,兩人一同朝漆黑不見底的懸崖跌去,那大鳥撲騰著翅膀盤旋著跟了下去,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索橋晃蕩得厲害,卻意外地結實,跡堯雙手展平向後退到了邊上,延郢立在虛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也趕緊落了過來。

雲修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懸崖外,要不是方才虛杭拉得及時,他整個人已經跟著跳下去了。

“師兄!師父說了大家都是同門,他們掉下去了你們就這麽不管了麽?”雲修見他們三個神色淡然完全不著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跡堯看了他一眼,沒打算做解釋這種費口水的事情,背著身子走出去了幾步,停下等著。

另外兩位倒像是見慣了的樣子,先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才慢慢解釋。

“他們不會有事的,這裏看著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實則是禁地的結界,從這裏掉下去是山下一個山洞裏的深潭,再爬仙梯上來就是了。”

“可……可那只大鳥?”

“那鳥不是妖獸,是看守禁地的神鳥,相傳是鳳凰一族變異的種類,喚作翳珀。它不傷人,倒是喜歡捉弄人,放才落在橋上和師兄對視實則只是它在玩耍,想必放才是它想轉換目標的時候不小心將他們拍了下去,它跟著下去是去救他們的,定不會讓你那小青梅受傷。”

“當真?”雲修狐疑地往下又忘了兩眼,古時的神獸多已修成人形,怎麽還會有這種呆呆的神鳥。

延郢還想再說什麽,前邊等著的大師兄已經有些不耐煩地用劍瞧了瞧石壁,悶沈的聲音在這裏聽得格外仔細,他們三人閉了聲,趕緊跟了上去。

冰冷的潭水包裹著全身,凍得瑤夙一個激靈,不會水的念頭在腦子裏強烈盤旋著,連帶著身子也不由自主跟著強烈掙紮起來,越是掙紮,越是沈得快。

水裏漆黑一片看不清周圍,她不知道北胤有沒有跟著一塊兒掉進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救自己,腦子裏的可笑念頭竟然是不知道自己被淹死了的話阿娘會不會高興?

忽然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一把帶出了水面,在半空中飛快地抖著她身上的水,將她硬生生給抖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周遭依舊是黑的,像沒有月光的暗透了的黑夜,大致能瞧見水潭面上的粼粼波光和周邊的一點輪廓。

是看樣子是個山洞……瑤夙這麽想著,撐起身子來坐著,身上的衣物濕濕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一邊解著外衣一邊想尋個地方晾一晾,忽然發現跟前的大石形狀有些奇怪,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完全全籠罩住,上頭兩塊琥珀色的石頭還發著幽幽的光。

瑤夙盯著那琥珀石看了好一會兒,竟有一種這大石在和她對視的錯覺。

忽而,那琥珀石眨動了一下,整塊黑色大石都動了起來,一搖一晃朝她靠過來,這怪石的形狀有些似曾相識,瑤夙迅速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什麽石頭而是把她拍下來的怪鳥。

隨著它的靠近,瑤夙手腳並用往後一退再退,直至背後靠上了山壁,才暗道不好,咬咬牙摸上腕上的手環,阿爹給的神器總能對付這只鳥……吧……

不等她念仙訣,手環自己亮了起來,淡紫色的光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有些幽深詭異,那大鳥站在原地歪著腦袋,一時沒了動作。

看來它是害怕的,瑤夙從地上爬起來,仰頭望了望比三個她還高的大鳥,暗嘆阿爹給的東西果然靠譜。

活動了一下手腳,非但沒有劫後餘生的疲憊感覺,反倒還有一絲舒暢,瑤夙想到了什麽,伸手凝了一團仙力在手上,一把拍到了地上變作一團篝火。

看來阿娘沒把她的神力封死,落了這一遭水倒叫她恢覆了一些,雖然比起自己原本的神力不過冰山一角,但體會過什麽都做不成叫門人弟子嘲笑的滋味,恢覆了這麽些已然很不錯。

神鳥撲展了一下翅膀,身上籠罩了一層光芒,碩大的身體在光暈下慢慢變小,直至變得和瑤夙一般高,才停了下來,原地蹦跶了兩下,鳴叫了兩聲,聽起來還有些歡快。

恢覆了一些神力之後,瑤夙立即感應到了面前這只鳥身上的神息,見它對自己並無惡意,才大著膽子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

“你是神獸?”

一聲輕鳴,神鳥竟似通人言語一般點了點頭。

“真是神獸……”瑤夙繞著它轉了一圈仔細打量,“看樣子你是喜歡我?”

又是一聲輕鳴。

“看來是通了靈性的,喜歡我你還把我拍下來,差點淹死本神君!”瑤夙撇了撇嘴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那神鳥竟真的跟著急急鳴了幾聲,在替自己辯解似的。

瑤夙被它撲棱翅膀的笨拙動作逗笑,也不急著去安撫,借著亮起的火光打量起四周。

這個山洞方圓足有百裏,中間一片全身水潭子,也就周遭突起的崖壁能容人。

遠的地方看不清,但火光照亮目之所及之處,並沒有北胤的身影。

“呆鳥,你看見我師兄了嗎?跟我一起掉下來的那個人。”

神鳥對這個稱呼似乎頗有微詞,左右晃了晃身子。

瑤夙並不理會它的抗議,看它這樣子多半也是沒見著。手上凝起一道靈光往上一拋,銀色的焰火像綻開的禮花一般瞬間照亮了山洞。

借著這片刻的敞亮將四周打量了一遍,確確然沒有看見自家師兄的身影,水面上也沒有浮著的屍首,倒是對岸似乎有一條黑黢黢的通道,如果北胤不是能飛上去的話,那應該就是從那裏離開了。

“呆鳥,你不是挺能耐的嗎?帶我飛過去。”瑤夙繞到神鳥身後一把抱住它的脖子擡手指著對岸。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方才這呆鳥似乎睨了她一眼才伸開翅膀,瑤夙自覺作為一個神不應該和不能化形的神獸一般計較,只當做沒看見,心安理得換了個姿勢坐在它背上讓它駝自己過去。

掠過湖面的時候探頭看了一眼,潭水呈碧綠色,鏡面似的望不到底下,不由得激靈了一下,慶幸自己沒被淹死。

通道口僅僅比人高一點,雖然比那只容一人通過的窄橋寬一些,也不容一只和人一般高的鳥飛過去,是以一人一鳥落在了通道口,張著頭往裏邊張望。

往裏頭丟了一點火星,見只是個普通的通道,頓時心裏松了一口氣,轉頭望見身後比它還高一個腦袋的鳥忽然變作齊腰高,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說它呆倒還機靈得很,知道變小了往她身後躲。

瑤夙不壞好意地笑了笑,一把抓過它丟進通道裏頭開路。

禁地深處的神臺上亮著一道光柱,光柱中央供著一株金色蓮花,安靜、神秘。

身穿黑袍的人從暗處走出,罩下的鬥篷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嘴角抿了抿,似乎對這東西有些失望。

手上一道暗紫色的靈光聚齊,輕而易舉就將那結界似的光柱破開,將金蓮收入掌中。

不遠處有零碎的腳步聲響起,黑袍人偏頭往入口處看了一眼,化作一道黑煙消散了去。

仿佛有什麽從身旁飛速掠過,往神臺石室走來的跡堯四人頓時察覺出了不妥,趕緊加快了腳步,神臺四角開啟護山結界的石柱完好無損,臺子上卻空空如也,剩下一道忽明忽暗的光柱。

“遭了……”延郢暗道一聲不好,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見大師兄已經提劍追了出去。

這會兒的空當那黑影定然已經逃遠,哪裏還追得上。

“三師弟留在此處幫我,雲修你快追出去!”

雲修看了兩位師兄一眼,點點頭化作一道靈光追了出去。

延郢和虛杭分站至兩側,將法力分別註入了神臺的四根柱子頂上的紅寶石中,紅光亮起,神臺上的光柱發出的耀眼光芒將整個石室照得通明。

整個太燕山微微晃動了一下,金色光芒將整個山體都包圍了起來,烈日的光被遮擋了片刻,光明重新降下時,太燕山已被結界圍護了起來。

☆、承 柯

從禁地大門開啟到走到石室,拋去中間瑤夙和北胤掉下深淵不計,他們後面的路行得順暢無阻,那黑影卻先他們一步到達奪走了金蓮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脫,實在想不通是哪一處出了紕漏。

雲修跟著大師兄一路追到了山門處才停下來,南澤仙君和竟陵仙君領著幾個弟子站在茫茫望不到頭的石階處,神色有些凝重。

“師父……”跡堯走上前去喚了一聲,神情有些恍惚,連一旁的師伯和師兄弟都沒有搭理。

就算大師兄古板嚴肅只拿門規說話,但門內弟子無一不對他敬重,雲修也不例外。

大師兄的身上有著比他哥哥、甚至比父神都能讓人安心的成熟與穩重,給人一種就算山門塌下來師父跑了他也會頂著的的感覺,他著實想不明白為什麽追丟了一個人大師兄會這般失落。

“先回去吧。”南澤仙君嘆了一聲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走。

“師父!”跡堯喚住了他,臉上又換回了一貫的神色,帶上了幾分執著,道:“那妖人盜走了福澤金蓮,不能就這麽讓他走了,我現在追上去興許還能追回來!”

“我說了先回去!”南澤厲聲打斷了他,“你以為憑我和你師伯都留不下的人你能追得上?那黑影根本就是調虎離山之法,真身早就不知道從哪裏逃脫了!”

包括雲修在內的幾位弟子被他們言語交鋒中的銳氣攝得不敢說話,雲修入門尚淺也從師兄哪裏探聽了師父他老人家的性情,在人前正經得不得了,關起門來幾個弟子都是自家人也就用不著那一套虛的,本以為今日大殿哪一回已經是他今日最正經的時候,不想這會兒竟然和素來最板正的大師兄吵了起來。

如果言語間的怒氣能傷人的話,他們這些池魚大概都得被殃及。

大師兄平日裏雖然在他們這些師弟面前說一不二,但若是師父開了口,還是會遵從的,今日卻十分反常,大有違抗師命的意思。

“師父,他闖進山門來若是只放了一把火也就算了,可他竟然潛進了禁地盜走了福澤金蓮!”

“妖人能潛進禁地去說到底還是你們不夠謹慎!你這個大師兄要擔最大的責任!”

南澤怒氣洶湧責罵了他兩句,覆又深吸了幾口氣,才將這怒氣壓了下去,似是有些疲憊得連連擺了幾下手。

“這件事不能著急,關心則亂,我們連妖人的去處都不知道怎麽追?直接破開妖界大門進去找人嗎?妖界安靜了三萬年,早該不安分了。福澤金蓮雖然放在禁地,卻並不是什麽神器,於妖族無用,他們發現了之後自然就……”

“師父!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難道你還期盼妖人發現這金蓮沒什麽大作用再給送回來嗎?那金蓮對焉蓉意味著什麽您比我清楚!那可是承柯拿命護回來的,是他最後的寄托!”

疲憊地撇開了視線的南澤驀地將目光轉回了他的臉上,跡堯話出了口才覺自己心急口快將不該說的說了出來,心知即使後悔也收不回來,心虛地移開視線不與他對視。

“你認識承柯?”

跡堯猶豫了一下,目光似乎有些游離。

多少年了,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無身無靈,只剩下一塊黑漆漆的神主牌,供在房間的角落裏。

“認識。他曾經和我……”頓了頓,他接道:“很要好。”

南澤默了默,連連看了好幾口氣,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擡手遮住了泛紅的眼睛,長嘆了一聲,神色恍惚地往回走。

跡堯遲疑了一下,跟了過去。

幾名弟子有些不明所以,從未見過這師父和大師兄這副模樣。

“四師兄,大師兄說的承柯是誰?師父怎麽這麽大的反應?”

雲修看了看在場的人,師伯端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平日裏逗弄起人來沒一句真話,他自然是不敢去問的,二師兄和三師兄也不在,剩下的諸位師兄裏資歷最深的就是四師兄了。

不料四師兄也只是搖了搖頭,太燕門立派至今不過一千多年,他入門至今八百多個年頭,也沒聽誰提起過這個名字。

“是你們師父的兒子,算起來,魂飛魄散,已經有三萬多年了。”

竟陵仙君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眾人沒頭沒腦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回答方才雲修的那句話。

只是,這也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太燕門不修道,可婚嫁可生子,師父他老人家自己就帶著一個不會說話的女兒,這是太燕門所有門人都知道的事情,倒沒聽說過師父什麽時候有個兒子。

三萬多年前正是那段繼滅世大劫後仙妖二界最不太平的時光,師父的兒子在三萬多年前灰飛煙滅是否和那件事有關?

想起來,聽說三萬多年前仙界各族舉兵攻破妖界的時候,師父他老人家也是在場的。

眾人好奇心起,正想哀著師伯給講講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像鳳凰的鳴叫聲,又沒有那般嘹亮清脆。

方才大家的註意力都放在了別處,這會齊齊回頭望去,才看見瑤夙扶著腰喘著粗氣往上爬,胳膊底下夾著只比師伯的衣服還五彩斑斕的花貓一般大小的鳥,正扯著脖子叫得淒慘。

“這不是……”禁地裏突然出現把她拍了下去的神鳥。

雲修後半句話還沒出口,就見身旁一個花裏胡哨的身影飛快地躥了下去,一把從瑤夙手中接過那只鳥,提溜在手裏打量。

“這不是翳珀嗎?你這丫頭把神獸給收服了?”

“翳珀?它?神獸?”瑤夙神獸指了指換了一處地方繼續嘶鳴的花哨鳥,不屑地“嘁”了一聲,“遠古神獸如今多化了人形成仙成神,這呆鳥化不了形被關起來看守禁地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遇著點事情膽子比螞蟻都小,讓它馱著我飛上來,結果飛不到半路竟然就累倒下了!腦子倒是精得很,把自己變小了讓我帶著它上來,也不知道再變小一點,可把我累死了,早知道拉著腳拖上來算了!”

竟陵仙君聽著他的話,沒忍住放聲笑了起來,後頭一眾弟子也跟著發笑。

那通靈性的翳珀神鳥顯然也知道他們是在嘲笑它,張開了翅膀在竟陵仙君手上使勁撲騰,輕而易舉掙開了禁錮,在眾人頭上繞了一圈挨個撲了一翅膀,穩穩落在了瑤夙身後想借她的身子擋住自己,哪知雖然個頭變小了身子依舊寬寬胖胖,肥厚的胸脯從瑤夙的裙後露出,五彩斑斕的,煞是好笑。

“翳珀是古時鳳凰一族變異的種類,本被叫做翳鳥,因其眼睛呈琥珀石色,後來就叫做翳珀。鳳族分支眾多族群龐大,但變異而來的翳珀數量卻十分稀少,它們的神智較族群其他同類都低,因此化形和繁衍都十分艱難。自打是一萬年前那場災劫之後,翳珀在世間幾乎絕了蹤跡,直至——”

竟陵話頭一頓,慢慢回憶起了初見這只神鳥的場景。

也就一千多年前吧,那時太燕山仙氣濃郁遠非周圍群山可比,不少仙君都想搶下來建仙邸,爭得遲遲定不下來,曾一度鬧到天帝那兒去了。

天帝被他們吵煩了,將他們都趕出了天宮,下了旨令說若是爭執不休的話,幹脆誰先占下來了就是誰的。

按理說,這是最公平的,能者據之,誰能憑本事搶了去就是誰的。

但這,正正也是他們為了一座仙山爭執不休卻遲遲沒有人先下手的原因——這仙山裏藏了一只神鳥,兇得很,也不傷人,就是喜歡折騰得人團團轉然後一翅膀扇下山。

“那時師父他老人家親自出面,我也就跟著一道來了。這翳珀兇得很,體型大得足足有幾個人高,白日裏還好,到了夜晚或是無光的暗處一身羽毛就變成了褐色,身子又能變大變小,難找得很,我和南澤師弟被它戲弄了好一通。後來師父用縛仙網網住了它,不料這神獸本事不小,生生把縛仙網撕毀了,發起怒來毀了大半個山頭,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制服了它,將它關在禁地裏看大門。”

說完那一段有些落魄的往事,竟陵仙君搖搖頭笑了起來。

“想不到啊,過去了千來年,這一怒之下搗毀大半個山頭的神鳥翳珀居然在你這丫頭面前服服帖帖,你對它做了什麽?拔了它的毛?”

“師父,我像那種人嗎……”

瑤夙低頭撇了一眼縮在自己身後瞪人瞪得心安理得的呆鳥,心知依照她現在的身份和修為,要說它是屈服在了自己的神威之下也沒有人相信,幹脆轉移了話題。

“師父,在禁地裏就是這呆鳥把我一翅膀拍到懸崖底下去了,你說把它的毛拔了烤著吃會不會好吃?”

身後傳來兩聲反抗似的鳴叫聲,翳珀瞬時又變換回了比人還高大的體型,將瑤夙整個地籠罩在了自己的身形下,張著嘴兇巴巴朝著那群發笑的弟子幹叫了兩聲以示警告。

這時,延郢和虛杭從後山方向趕來,遠遠就叫了一聲“師伯”,將眾人的目光引了過去。

虛杭走得慢一些,背上背了個人,正是落下懸崖和瑤夙失散了的北胤。

“大師兄呢?那妖人可追到了?”延郢一過來便問了這麽一句話。

這話是問雲修的,他搖了搖頭,回答道:“被他跑了,大師兄和師父先回去了。”

“果然。”延郢嘆了一口氣,有些懊悔得拍了一下自己腰間的佩劍。

兩名弟子從虛杭背上接過北胤,他正昏迷著,頭發和衣裳都是淩亂的。

“這是怎麽回事?”瑤夙不理會身後惹人註目的鳥,趕緊湊了過去。

北胤是和她一同掉下去的,下面是個水潭子,只要不是擦著崖壁下去必然是要落水的,可他這身上的衣裳卻沒有濕,看來並沒有掉到底下去。

“不知道。”虛杭喘了兩口氣,才接了下去,道:“我和二師兄開啟護山結界之後就趕緊出來想和大師兄他們會合,從禁地出來就發現他暈倒在了地上,旁邊還堆了些起了火的草木,看樣子是想燒死他。”

延郢擡眼看了看和山色融為了一體的護山結界,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想必和逃走的那個妖人有關系,具體情況還是要等北胤師弟醒來才知道,先送他回去好好療養。”

架著北胤的兩位師弟應了聲是,一人蹲下神來將他背在了身後,一人在身後護著,轉身就朝十境旖旎的方向走。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提到一點大師兄和承柯的事,算一點bl劇情吧,文案已排雷,不適的讀者可以直接跳過下一章~

☆、狼 仙

跡堯不是第一次進師父的房間,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承柯的神主牌,卻是第一次像這樣,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牌位面前,點上一炷香。

凡人以為仙人都是不老不死的,其實哪來那麽多不老不死的仙人,連創世的祖神都會消失了去,連遠古時期的渺渺一眾上神都能化為枯骨。

凡間供靈位上香是為了祭奠成仙或輪回的先人,只要魂魄未散,不論為仙為鬼亦或是轉世,有香火便能添一些福報。

可仙人不同,仙人魂魄散盡才意味著真正死去,既然魂魄已散,再多的香火也只是燃過之後的一抔灰燼罷了,刺目的牌位,也不過是一個永遠回不來的念想。

望著黑木靈牌上刺眼的“承柯”兩個字,跡堯出了許久的神,香火燃過掉落了一大截香灰,才回過了神來。

“我認識承柯,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轉頭看向南澤仙君,他知道他師父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不曾離開,也不在意,故作輕松似的,慢慢講起了那段,已經刻意忘記了三萬年的過往。

跡堯的本體是一只狼,這一點作為師父的南澤仙君早在他拜入師門的時候就知道。狼的本性兇殘狡詐,修仙極難,一不小心就容易墮入魔道,當時收他做弟子的時候還感慨了一番修行的不易。

那一年,是他修行的第八百個年頭,只差幾日就能飛升成仙,誰知附近有妖邪作祟,莊子裏的人便請了個道士過去做法。那道士不知怎麽算出附近山頭有一只修行近千年的狼,狼的習性眾人都是知道的,莊子裏的人便認定了那些惡事是這惡狼做下的。

他們夜晚不敢出來,就大白天的,提著幾壇子酒,舉著火把,在那道士的指引下找到跡堯修行的山洞,一把火,毀去了他八百年的修行!

就在他幾近走火入魔進行大肆屠殺的時候,遇到了下凡游歷的承柯。

那少年一身青衣翩翩,眉眼帶笑,踏著仙雲從天而降,引得眾人朝拜,那一派不疾不徐的佳公子模樣,某些時候的延郢倒是和他有些像。

少年幾句話語解開了村民的誤會,並言明莊子裏的妖邪已除,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了跡堯,直到在一處無人的山頭落下,才有些後怕地慌張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明明方才面對的只是一群對神仙有著敬仰之情的凡人,或許是因為第一次來凡間游歷就遇到了這種事,或許是,除了那些凡人外,還有一只險些墮入妖道的狼,一只化了人形的狼。

“小狼君生得還挺俏。”這是承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自他死後數萬年,他都不敢再照鏡子。

後來,承柯渡了些仙氣給他,將他從妖魔的邊緣拉了回來,渡他成仙。

他跟著承柯回到仙界,但仙界的神仙們多不願和他交好,因為他是一只狼,一只習性兇惡的狼,即便成了仙,即便隱去掌上的利爪,那張著血盆大口啃食生肉的印象,也早就烙在了他人的骨子裏。

仙界和他想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那段時間他變得冷漠孤僻,甚至動了想去妖界的念頭,是承柯將他又一次拉回正途,寬慰他是因為近來妖族的動靜太多人們才會如此,畢竟狼族在妖族是一大族,小仙們自然對他代入了這個印象。

這一次,承柯將他帶回了家。

南澤仙君出師已經許多年,修為比他剛出師那會兒增進了不少,彼時正值他修為提升一個大階的關口,為了順利渡劫飛升晉位上君,特意回了南極仙翁處靜修,一呆就是幾百年。

關於仙人的位階乃是太子殿下替天帝掌事的那些年定下的,便於區分仙君的修為的高低和資歷的深淺。從剛飛升到位極上君,統共要挨上三次雷劫。

除去功德深厚死後升仙的人,不論是凡人還是仙靈,都是歷雷劫飛升,視修為深淺降下八至十二道天雷;剛飛升的人屬下仙,通過歷練增長修為,自會慢慢到達普通仙君的水平,普通仙君修為到達一定高度歷第二次雷劫,飛升下君;下君再要飛升,須引下三十六道天雷,歷劫成功方才位列上君。

仙君挨三次雷劫早在十萬年前就有,南極仙翁便是第一個歷了劫位居仙君前頭,只是過去數萬年從未有人將仙君的位階如此清楚劃分出來。

飛升上君倒也不是太難的事,仙界的上君不少,如瀾豐仙君、祝離仙君皆在上君之列,但是如當年未飛升的太子、太子妃那般實力卓群的倒是不多。

上君之上,便是神位。上神之上,是那兩位遠古的神祇。

南澤仙君一心念著歷劫飛升,家中只有承柯和快要分娩的師娘,師娘性子溫婉,見了跡堯很是歡喜,待他如同半個兒子一般。

久而久之,跡堯發覺自己對承柯生了情愫,可他是男兒之身,為了不讓承柯無法接受,索性隱瞞了下來,獨自離開,承柯發了瘋似的將他捉了回來,袒露了自己的心跡,那天晚上,借著酒勁,他第一次知道兩名男子只見原來也可以纏綿。

只是沒想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南澤仙君沈默了許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當年妻子給他的書信中確實有提到關於他的只言片語,也說過他對承柯好得有些太不尋常,可他沒有放在心上,後來書信和妻子的屍身一同燒了,也就忘了那個曾經在家中住過的少年。

沒想到,承柯和他,原來是那樣的關系,難怪最後見他的那一次,他有些欲言又止。

扶了扶隱隱有些發痛的額頭,他朝跡堯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出去。

北胤昏迷了幾個時辰才醒來,身上除了背後被利器整齊劃傷的兩道口子外沒有別的傷處,被幾位師兄輪番關懷了一陣後,又昏昏沈沈睡了過去,一覺便到了半夜。

夜深人靜,窗外只有鳴蟲的聲音,北胤彈出一道靈力點亮了燭臺,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躺了許久,身上的傷又裂了開來,疼得像要把他撕作兩半。

掌間凝起一道暗紫色的靈力覆在背後傷處,疼痛才稍稍減緩了一些,房門咋然被人敲響,心下一驚隱去了那道靈力,傷口差點兒因為反噬裂得更深。

“師兄?”門外的聽著裏面沒有動靜,心下遲疑了幾分。

翳珀那呆鳥大半夜不睡覺把她拎出來遛,經過院子的時候正好見他房間的燈亮了起來,才想著過來瞧瞧。

隔著一道房門總覺得有些什麽不對勁,瑤夙正要擡手再敲,房門忽然從裏面拉開,北胤蒼白著臉色,身上的衣裳穿得有些淩亂。

北胤見她盯著自己,忙低頭將衣襟拉緊了些,讓開一側讓她進去。

“沒想到大半夜的師妹會過來,穿衣服慢了些,讓師妹久……啊!”

北胤沒說完的話被門外忽然探進來啄了一下肩膀的鳥頭嚇了一跳,才踏進門的瑤夙眼疾手快擋住了它的第二下攻擊,把笨重的身子往外一推就趕緊關上了房門。

翳珀幹啞的嘶鳴聲在門外響起,翅膀不住地拍打著翅膀,活像要把這屋子拆了的樣子,瑤夙不耐煩地打開房門兇巴巴地吼了一句,才讓它安分下來。

“對不住啊師兄,這呆鳥就是要跟著我,鬧騰得很。”瑤夙轉頭看到北胤的臉蒼白得快沒了血色,趕緊愧疚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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