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景六年, 十二月寒冬，浸透刺骨的冷意深入骨髓，灰白的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寒風凜冽。

以往繁華人來人往的千金街此刻蕭條清寂, 街邊堆積著厚厚白雪，一位年齡約莫二十出頭的少婦牽著一位七八歲的女童走進一家叫千金苑的富貴府邸裏。

少婦梳著垂髻, 上穿還不錯的蜀錦料子所做的棗色碎花窄袖衫，著素裙, 腰系禁步, 披長帛, 頭插蝶戲牡丹釵花, 看似家境還算不錯人家的小娘子。

二她身側的小女童則穿著洗的發白的黑色舊棉襖，素臉白皙似上好的羊脂美玉，小巧精致的瓜子臉, 細長的丹鳳眼, 小巧挺拔的鼻梁, 櫻桃小口不點而朱。

女童身著單薄, 在寒風凜冽中瑟瑟發抖。

進了千金苑，由一位眉目清秀的婢女領著她們走過長廊, 再過結了冰的荷花池才到滿園紅梅盛開的寧芳閣。

這時則說一位年約六旬的老嬤帶著兩人進了客堂歇息等待著這富貴府邸的主人出現。

約莫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才一位風韻猶存的貌美婦人才從內閣走了出來，一雙勾魂攝魄的狐貍眼淡淡地看向婦人後看見那婦人身後的小姑娘，眼前一亮。

“果真兒如李婆子說，是個俊俏的！”錢夫人擡手拾帕掩嘴嬌笑了一聲, 那舉手投足間可真是透露著勾人的風情萬種。

少婦心中暗暗不屑這等風塵女子，但是人卻上前一步，對那錢夫人脅肩諂笑道：“夫人，可是還滿意我家歡兒！咱歡兒可是咱村裏出了名兒的俊俏呢！多少想要和歡兒訂親，我都不肯了嘞！”

婦人一絲眼角餘光都未曾施舍身側的少婦，她拂了拂袖，優雅地起身，走至金嬌歡的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愈看愈加滿意，她還從這小姑娘身上聞到了一股從骨子裏散發地蘭花幽香，加上這小姑娘的模樣，待再過個幾年，必定出落的幾位俊俏。

這才，她粲然一笑，回首看著少婦，笑著道：“金夫人你開個價吧？”

金何氏眼珠子轉了轉，剛才在這兒等候丫鬟送上來的點心，在外面的酒樓都要買三錢銀子了嘞，好生貴啊！她捂著心房，咬牙道：“五十兩！”

五十兩可供平常百姓人家過完十年衣食無憂的生活了，如果這丫頭能值這個價，那麽改明兒年的清明節她就多燒些紙錢給她那死了的娘。

錢夫人心裏冷笑不已，這麽一個奇貨就值五十兩？若這見識淺短的婦人婦人枉然開價五百兩她也能痛下心來買下。她笑呵呵的說道：“那就成吧，李媽媽你帶金夫人去賬房結賬，翠玉你帶小姐去寧玉閣梳洗打扮後來見我。”

金嬌歡看著喜顏悅色離開的後娘，心裏沒多大的悲喜。

她並不知道這個千金苑是什麽地方，但是知道這地方因該比金家好吧！

至從娘親死後父親娶了這後娘，後娘生了弟弟，她的日子一下子從天上狠狠摔在地下，父親不再關心她，而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弟弟的身上。

就連後娘把自己賣了爹爹也不吭一聲，估計心裏歡喜著甩掉了自己這個包袱。

過了一炷香的時候，金嬌歡打扮好就被丫鬟帶去寧芳閣見了這千金苑的錢夫人。

錢夫人滿意地看著眼前站著的方環，笑著道：“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兒？”

金嬌歡低垂著腦袋，小聲道：“金嬌歡。”從踏進這千金苑開始，她的眼珠子就骨碌骨碌地轉著，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錢夫人沈思片刻，便說道：“你以後就叫百合吧！”

金嬌歡應聲道‘是’，她以為自己只是被後娘賣進了有錢人家當婢女，從不知道後娘狠心地將她賣進的是勾欄裏當妓子。

心裏懷念著娘親替她取的名兒，卻厭惡著‘金’這個姓氏。

陽城入城口，一大隊人馬趕至而來。

“殿下，終於到陽城呢。”說話之人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膚色黝黑，但面容俊朗，身材魁梧。

為首的少年身著一身銀白色的錦袍，外披著灰色的狐貍大氅，黑發如瀑布披在後背，面冠如玉，劍眉星目，容貌如畫般走出來的謫仙人物。

姿態閑雅，尚餘孤瘦雪霜姿，瞳仁靈動，水晶珠似吸引著人沈淪。

“陽城。”他微微昂首，看著城門口那龍飛鳳舞的陽城二字，頗為熟悉，明亮的眼眸裏透露出悠長而深遠的眸光。

“殿下，已是黃昏，可否就近落腳歇息。”男子眼角下方微微泛青，他們這一行人已經趕了兩天一夜。

柳道非睫羽微顫，“繼續趕路。”

男子頓時生無可戀，“遵命。”他也不知道殿下為什麽這麽著急。

終於在酉時趕到了千金街，柳道非每走一步，腳底猶如灌鉛一般，寸步艱難。

找個地方對於他說多麽的熟悉，眼底不禁泛紅，他恨不得燒了這個地方。

終於，他的腳步在千金苑門前停下。

他身後的男子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殿下千山萬水，日夜不休趕來的竟是青樓！

“殿下——”

“子夜，踢開。”他的耳邊回響著淒慘的叫聲，眼前浮現的是一幕一幕不堪入目的畫面。

“遵命。”

子夜一個回旋踢，便破門而入。

屋子裏立馬跑出一小廝，大聲訓斥道：“你們何人，膽敢來千金苑搗亂？”小廝說話底氣十足，即使面對這麽一群人。

畢竟這千金苑可是有知州大人做後臺，千金苑開業至今十餘年，但凡敢鬧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柳道非長眸一掃，徑直走了進屋，循著腦海之中朦朧的記憶走去。

子夜從柳道非三歲開始便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該怎麽做，長劍出鞘，血飛四濺，小廝還未出聲，便倒地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柳道非環顧著四周，這兒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他都恨不得一把火燒至殆盡，這兒的每一個人他都覺得骯臟至極，比如那個小廝，叫李強。

曾經他被賣入這裏，時常在他這兒掐油吃豆腐，他恨透了這裏每一個人。

“我不要在這兒，你放我出去。”

“啊——疼，救命呀！”

“我不要，娘啊，爹啊，救救我呀！”

不遠處傳來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及鞭打的身影，柳道非加速了步伐，循著聲源跑去，他擡腳踢開了門，只見一位約莫四十出頭的嬤嬤手裏握著一根細竹絲編織的長鞭，這個是專門用來教訓青樓裏不聽話姑娘用的常用器具，它打在姑娘細嫩地肌膚上極為疼痛，可是因為上竹絲編織，打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極為細，擦點藥又特別容易恢覆。

柳道非看著蜷縮在草堆裏瑟瑟發抖的金嬌歡，心裏頓時抽疼，“歡兒。”他大步上前將金嬌歡打橫抱在懷中，下頜抵在她的頭頂，“別怕，有我在，世間再無人欺你。”

金嬌歡被這陌生男子的話語給安撫，擡起頭看著柳道非，“你是誰？“水汪汪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水霧，看著格外惹人心疼，

柳道非抿唇淺笑：“我說能夠保護你一生的人。”他的笑容溫煦如三月暖陽，金嬌歡冰冷僵硬的全身仿佛淌過一股暖流。

小小年紀的她，在今天經歷了女子一生的慘事，被爹娘賣進了勾欄做妓，但凡親生父母要賣女兒都是賣進大戶人家做婢，甚少賣進勾欄裏，因為女子一旦進了這種地方，一生就毀了。

“你什麽人？膽敢——”這嬤嬤話未說完，就被身後跟來的子夜割喉，睜著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倒地身亡。

柳道非抱著金嬌歡離開屋子，目光溫柔繾綣地看著懷中的女孩，“子夜，清了這裏吧！”聲音寒冷如冰，不帶絲毫感情。

“殿下，這麽做對你不妥——”

柳道非冷笑：“那就將這兒的所有人，全部綁進衙門。“

“是！“

子夜雙手作揖，便率領眾人開始清人。

在那一刻，柳道非確實是有讓子夜殺光這裏的所有人，可是這麽做，對他影響不好，不過這些人，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不能生不能死。

他必定要讓這千金苑不覆存在，金嬌歡的人生再無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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