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見她來了，趕緊低聲問道：“孩子帶來了嗎？”

那產婆掀開了籃子一角，低聲道：“帶來了。”

“進去吧，多謝兩位壯士了。”香兒只帶了產婆，並躬身向那兩位山中弟子行了個禮後，才帶著產婆往府中去。

那趙憐兒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頓時嚇出了一身汗來。這，她帶孩子來幹什麽？莫非公主肚子裏沒有孩子？不對啊，沒有孩子，她為何假裝懷孕？那就是孩子夭折了？皇後怕公主受不了？所以找個孩子代替嗎？

趙憐兒心思靈活地猜測著，頓時在心中形成了一個計劃。

香兒因為心神過度緊張，都聚焦在那產婆的籃子上，所以並沒有發現趙憐兒，而是急匆匆地進了府，又掩上了門。

“這是宮中的產婆，經驗豐富，陛下特地讓她過來給公主接生的。”香兒帶著產婆經過門口的時候，只見門口處圍了一堆的人，特地如此說道。

眾人敬畏，不敢擡頭，香兒腳步匆匆地帶著她進了屋子。

“皇後娘娘，人帶來了。”香兒進了屋，關上門後，才微微舒了一口氣，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啊。

“沒有被人看見吧？”呂雉反倒是冷靜，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實在不算什麽，她只有十幾歲的時候都膽敢將張良混進商隊裏帶進城去，何況這點小事？

“沒有。”香兒低聲道，從那個婦人手裏接過了籃子，掀開了上面蓋著的一層薄絹布，露出了孩子給呂雉看。

那孩子正在睡覺，呼吸均勻，並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別的地方，到底是早產的孩子，比起劉樂當初卻要養得好一些，白白胖胖的，眉目間已然依稀有劉樂的影子了。

呂雉將她從籃子裏輕輕抱了出來，她許多年沒有抱過這麽小的孩子了，手腳有些不協調，她仔細地將孩子打量了幾番，眼眶有些泛紅。

“你是她的奶娘媽？”良久以後，呂雉才微微擡目，看著那婦人道。

“是，我剛失了孩子，幾欲跳河，是道長救了我，見到這孩子，猶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婦人已然知道呂雉的身份，很是惶恐，拘謹地回道。

“你將她照顧得很好，日後，還是你照顧她。”呂雉怕吵著孩子，輕聲細語，竟是劉樂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溫柔模樣。

“謹遵皇後娘娘吩咐。”那婦人恭敬地點了點頭，應道。

“母後，我，我肚子痛啊——”因為此事太過令她震驚，倒是吸引了劉樂的註意力去了，這會兒回過神來，才覺得肚子痛得受不住了。

“看樣子是要生了。”那婦人見劉樂痛得厲害，低聲道。

“樂兒，來，躺到床上來。”呂雉趕緊將劉樂扶到榻上，對著香兒道，“卻叫產婆，叫一個穩重的。”

香兒點了點頭，將門開了一個逢，叫了一個產婆進來，關上門後，遞給她一個金餅，聲音冷厲道：“只管給公主好好接生，不該看的不該聽的不該說的，都掂量一下。”

大戶人家都是非多，何況是公主府這樣顯赫的權貴，那穩婆連連點頭，將金餅藏在了袖中。

劉樂的孩子個頭實在是很大，折騰了許久，才將孩子生出來，呂雉一直守在她的床頭，餵參湯，給她說話，一顆心懸得那是老高，直到聽見孩子的啼哭，呂雉的一顆心才落了下來。

“是個男孩子！是個小公子！”那產婆笑著報喜，手腳利落地斷了肚擠帶，又在一邊準備好的熱水裏清理裏孩子，包在繈褓裏，抱給呂雉和劉樂看。

“記住了，公主生的是雙胎，女大男小，因為民間忌諱，龍鳳胎不能養在一起，小娘子先放到親戚家養一段時間，記住了嗎？”呂雉目光沈沈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道。

“記住了，記住了。”那產婆從沒有見過皇後，畏懼天家威儀，只能連連點頭，然而這事事關重大，呂雉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對著香兒道，“香兒，你送她回家，家中人定一一打探清楚，若是敢洩露半句，我要她牽連九族!”

呂雉聲音陰冷地命令道，當即將那產婆嚇得連汗都出來了。

香兒點了點頭，又從袖中掏出了兩塊金餅遞給她：“公主喜得雙胎，這是給你的打賞。”

那產婆唯唯諾諾地接過了，這才懂事地隨在香兒身後出來了，打開門，外面守著一堆的丫鬟，她強行擠出了一個歡喜的面色，道：“公主喜得龍鳳胎，母子平安！”

竟然是龍鳳胎，難怪公主那肚子這麽大，眾人都很是歡喜，香兒見狀，只留了幾個丫鬟進去打理產房，隨後給了一袋碎銀，讓侍衛分給眾人，又令一個親信侍衛送走了產婆，並且將呂雉交待的事情吩咐了。

因為民間有龍鳳胎不能養在一起的忌諱，所以當晚，公主府就讓奶娘和產婆，連夜將大娘子送到了皇後的妹妹呂媭，也就是舞陽候樊噲的府上寄養一段時日。

是夜，公主府喜得雙胎的消息傳回宮中，並且說皇後愛女心切，要在公主府上過夜，還稟告了趙王張耳彌留的消息。

劉邦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院中聽戚夫人奏樂，靡靡之音最是銷魂，他聽得入神，被打斷後很是溫怒。

“張耳竟病重了？”聽了劉老六的稟報，劉邦喜憂參半，重重地蹙起眉頭，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是命好，剛趕上做祖父的時候，還一下子就抱了倆。”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到底是有些傷感的，張耳與他相識幾十年了，當初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想投到信陵君的門下學些東西，卻遭遇變故，幸得張耳收留，後來他又帶著兵出來與自己一同打天下，功勞甚大。

如今天下在手，眼看著就要享福了，他卻竟然不行了？張耳比他大不了幾歲，親耳聽到他要不行的消息，劉邦生出了一種感同身受的淒然來。

他也已然老了，不知道還能熬幾年，張耳好歹走之前還得了孫子孫女，他卻還有個兒子沒出生呢，太子又年幼，這天下異姓王割據封地，內憂外患，實在令人頭痛。

他如下能扔下這麽大的一堆爛攤子便走？他簡直比張耳還不如。

劉邦心傷得很，看著戚媚鼓起來的肚子，忽然問道：“媚兒，你這孩子，還要多久才生？”

戚媚摸了摸肚子，一臉的笑意，嬌羞道：“大夫算過了，應是歲首過後，這眼見著歲首便來了，不需多久了。”

劉邦聽罷，卻沒有像從前那般歡喜，反而嘆了一口氣，問道：“媚兒，這孩子生出來後，你便是做母親的人，切不可再像如今這般肆意了。”

戚媚不懂了，只是劉邦的語氣，明顯是不高興了，她是他的解語花，自然是對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的，當即湊近了劉邦，可憐兮兮地趴在他的肩頭上，嬌聲道：“陛下說什麽，媚兒不懂，陛下不是說媚兒是陛下的心尖尖嗎，只要我高興，怎樣都可以嗎？”

劉邦刮了刮她的筆尖，寵溺道：“是啊，但朕年紀大了，難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如今趙王不行了，公主的丈夫便要晉升趙王了，皇後的勢力更進一步，我怕她對你不利。”

戚媚心中自有自己的算盤，但是她心知，劉邦絕不喜歡有心機的女人，皇後就是一個例子，所以，她佯裝無辜地睜大了杏眸，嬌嗔道：“陛下這是什麽話？你從前不是說皇後志向遠大，不屑對我下手的嗎？”

“那是從前，從前你只是個寵妾，可是如今你貴為夫人，還有了龍子，若生下孩子，將來可分這大漢天下的一杯羹，皇後商人本色，這個大漢，她呂家出力甚多，朕唯恐她不肯白白讓利給你。”劉邦神色嚴肅地叮囑道，“所以生下孩子後，你切記要謹言慎行，不要卻招惹皇後，更不要招惹呂家的人，日後朕自會替你安排周到，讓你母子無憂，富貴一生。”

呵呵？還是要她作低伏小，永遠對著那個黃臉婆唯唯諾諾嗎？她戚媚，已然過了二十年這樣看人眼色的日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皇帝，懷上了龍子，她絕不願意，再讓別人壓在她頭上！

還有呂家人，若不是那個呂澤當日揍了陛下一頓，她怕是早就生了幾個孩子了，站穩腳跟了!他當日那般羞辱她，她都記在心上呢！

然而戚媚怎麽可能在此刻違背劉邦的意思呢？她只能點了點頭，無限委屈地偎在了劉邦的懷中，深情而無助道：“媚兒不要什麽富貴，只要陛下，媚兒一生孤苦無依，唯有陛下將媚兒當成心尖寵，媚兒無以為報，唯願一輩子伺候陛下，下輩子也伺候陛下，陛下若不要媚兒了，媚兒只能隨陛下去了——”

她說著，眼淚便湧了出來，當真是我見猶憐，令劉邦一顆鐵血般的心也成了繞指柔。

“說什麽傻話，朕大你這般多，你還有大好年華，還有孩子，如何能隨我而去——”劉邦摟緊了戚媚，鄭重承諾道，“你且安心，不管我如何，我定然護你們母子安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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