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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七章 劉樂婚事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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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雉心神一凜,頓時擡起眼看著張良,神色變幻不定,眼底更是閃過了一抹尷尬的難堪,整個人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張良倒是比她淡定許多,緩緩開聲,問道:“有何事?”

“主公說婚宴宴請的帖子已然擬好,請先生過目,看是否有錯漏。”那人恭敬道。

“好。”張良應了一聲,就要去開門,卻被呂雉一把攥住了衣袖。

呂雉帶了一絲哀求,對著他搖了搖頭,若是開門,被人看到,她在他的內室中,他還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樣,她如何說得清。

張良卻似乎是沒看到一般,輕輕松開了她的手,推開屏風,徑直往門口去了。

這下好了,本來還有個屏風尚能遮擋,他這麽一推,呂雉當真是無處藏身了。

張良卻不管她,直接一把拉開了門,門外候著的小廝見他衣衫簡單,睡眼惺忪,趕緊俯身行禮,恭敬地遞上了手中的名帖:“打擾張先生了,這是主公命小人送來的名帖,煩請張先生指教。”

這人如此會說話,想必不是跟著劉邦的,劉邦不喜拘禮,這般客氣的人,他也調、教不出來。

張良神色沈著地將手裏的名帖上下看了個遍,這才點了點頭,道:“主公雖然不通文墨,但你家主子卻是個讀書人,這名帖寫得不錯,並沒有遺漏,周詳得很。”

他話畢,將名帖遞還給小廝,接著道:“替我向你家主子問好。”

那小廝目瞪口呆地接過了名帖,他這頂著的是主公的名頭,這張先生卻怎的看出來他是劉交的人呢?莫非真如軍隊中傳言中的那般,這個張先生竟然能夠料事如神,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能夠攻略城池?看來主子說得在理,他還是別整日想著上陣殺敵了,多讀書,也是有好處的。

“先生慧眼如炬,小的佩服,小的這就回去向主子覆命。”那小廝又對著張良行了個禮,這才懷著欽佩的心思走了。

張良看著他出了這荒涼的院子,這才緩緩關上了房門,他回身後,只見這房間內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呂雉的身影。

張良目光中閃過一抹悲涼,緩緩在床榻上坐下,有些失神。

他如今精神愈發不濟,總是時不時失神,猛地驚醒後,卻又頓感空落,生出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來。

他是誰,他再次幹什麽,他將要去何處——他不知道。

“雉兒——”張良低頭凝視著被子上模糊了的淚水痕跡,低聲呢喃出口。

只有這痕跡,提醒他剛才不是做夢罷,他如今神識愈發迷糊,有時候,竟分不清何時是做夢,何時是現實了。

“我在呢。”一道幽怨的聲音從他腳下幽幽傳來,張良有些楞,順著聲音尋去的時候,卻見呂雉灰頭土臉地從他的塌下爬了出來,模樣頗為狼狽。

“你——”張良這才猛地驚覺,她是為了躲避那小廝才情急之下爬進了床底,他眼底瞬間蒙上了一層陰翳,霍然站了起來,冷聲道,“你能夠堂而皇之地到沈食其的屋子去,甚至不惜為他與劉邦的小妾叫板,到了我這兒,卻連見人都不敢了?”

他張子房,在她心中,難道就這般齷鹺嗎?這般令她難堪?

呂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了整衣領和袖子,不過一瞬,又恢覆了端莊優雅的模樣,她上前了幾步,站在了張良跟前,忽然伸手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腰身。

張良一驚,垂下眉目看她,她卻已然將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胸口,低聲道:“這當然不一樣,我與沈大哥清清白白,不懼見人,可是先生不是要我走嗎?若是我們如今就被人生疑了,日後如何安然離開呢?”

她這般說,張良冷硬而沈痛的眼底這才慢慢湧起一絲柔和,然而他卻沒有伸手回抱她,仍然僵硬著語氣道:“說到底,我不及你的沈大哥光明正大,不能令你為我與劉邦叫板——”

他這個模樣,似乎是吃味,又似乎是萬念俱灰了。

雖然兩人都如此信誓旦旦約好離開,可是呂雉心裏總覺得,這事不可能的,便是她亦心生期盼,她也覺得此事不可能,更甚至,每次說起這個,她心裏,總會湧出一種生離死別的哀嗆悲涼來。

她寧願此生這般兩兩相望,總好過生離死別啊,當日以為他已然死去的那段日子,是她此生最灰暗最無望的日子。

每每午夜夢回,她惶然醒來,生無可戀,那樣的感覺,她嘗夠了,她真的不願意再嘗了!

呂雉心底悲拗,忽然踮起腳,輕輕地印上了張良幹澀冷薄的唇。張良驚愕,驀地睜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放大的面容。

她這吻極為輕柔,極為小心,似乎他是易碎的寶貴瓷器,懷著十二分的誠懇和虔誠,珍視萬分。

心裏縱然有再多的不敢和妒恨,此時也沒有了。他能感覺到自己千蒼百孔的心在慢慢愈合,不碎裂了,也不痛了,還慢慢跳動了起來——

張良一直僵著的雙手終於顫了顫,緊緊摟著了呂雉瘦削的腰身,將她壓到了一邊的墻上,想要狠狠回應她的親昵。

然而,呂雉卻及時撤開了,用手抵住了他的唇瓣。

兩人四目相對,俱都深沈如墨,卻又絞在綿綿的情意。

張良眸光下有隱約的火光,暗沈而驚心,他啞著聲音,低聲道:“雉兒,你不能這樣——”

呂雉將頭重新靠在他的胸口上,緊緊摟著他,低聲道:“再等等,先生,等樂兒成婚後,我就跟你走,等我交待好一切,我們就回東海,那宅子那院子,至今仍在我名下,仍是我們的家,我們從此,不要再分開了。”

“好。”張良沈聲應道,伸手輕輕地摸上了她的頭發,她本來如瀑的青絲,此間已然夾雜了一絲華發,令他眼眶也有些發酸。

他們都這麽老了嗎?時光不可謂不殘忍。

兩人又低聲說了會話,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彼此。

呂雉替他穿好了外袍,整理領子和腰帶,就如同曾經做過的那般,滿含柔情和愛意,只是動作到底有些生疏了,不及從前那般自然親昵。

“好了,先生,樂兒的晚餐估摸也做好了。”呂雉垂下了眉目,覺得自己的臉頰都有些發燙,心裏的情緒更是覆雜而糾結,是三言兩語無法說清的。

“好。”張良微微一笑,應了一聲,本想直接開門,手指頓在門上卻又僵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別有意味地看了呂雉一眼,啞聲道,“是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呂雉神色微楞,片刻才回過神來,心裏更是澀然。

“我本來就是代替女兒來邀你用餐的,一起走,有什麽不妥嗎?”沈吟了半響,呂雉終於還是動了動唇瓣,低聲說道。

張良點了點頭,打開了門,對她行了個恭敬的禮,溫聲道:“王妃,請。”

他這話像是無聲的一把刀,在呂雉的心口狠狠紮上了一刀,將方才所生的歡喜消磨得七零八落了。

呂雉此時,心中隱隱閃過一個念頭——大約經過了這麽多年,便是她真的隨他離開,也回不到從前心無芥蒂的日子了。

她本想說些什麽,可動了動唇瓣後,終究只是勾起了一抹淺淺的苦笑,並不再言語,如他所言般,先走一步了,張良,落在她身後,倒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深沈如墨的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喜怒。

呂雉走了院子後,忽然回身問道:“劉邦擬的什麽名帖,還需要你過目?”

她本以為劉邦會因為他那個小妾,對劉樂心有芥蒂,將劉樂嫁出去,也不過是那天晚上的鬧劇造成的,他不過是就坡下驢,但如今看著這陣仗,他倒是要大操大辦了?

“是大娘子成親要宴請的諸侯王名單。”張良也沒有隱瞞,如實說道。

但是呂雉卻不是好糊弄人的,便是說了實話,她也不能就此揭過了,略一蹙眉,低聲道:“不對啊,樂兒這婚事倉促,他請什麽諸侯王?況且,這宴客的名單應是給我過目才是,怎的讓你過目呢?”

張良聞言,忽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不緊不慢道:“許是他知道我們兩個的關系,借此試探呢?”

呂雉頓時沈下了面色,不悅道:“先生,此事事關樂兒,你不要對我有隱瞞!”

“好了好了,與你說笑的,從前你捉弄我,詭計百出,如今我對你說一句玩笑話都不行了?說到底,還是情深的人受罪,毫無勝算可言。”他微微嘆氣,見呂雉神色又有些尷尬了,才接著道,“漢王要借著樂兒的婚事大作文章,宴請諸侯,是為了出兵之事。”

“出兵?什麽出兵?現今不是暫且太平了嗎?哪裏還有戰事?”呂雉只覺得腦袋中一道驚雷炸過,“那樂兒的婚事會不會受影響?”

“不會。”張良直視她疑惑的目光,語氣堅定道,“你且放心,不過是個障眼法,瞞著西楚霸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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