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失為一門良緣。

“既是重要信物，張某替你取回便是了。”張良朝著劉樂身後那個小仆從道：“勞煩這位小兄弟替我取弓箭來。”

張良的箭術，劉樂是見識過的，她當下眼底就躍起了光芒，催著呂平道：“趕緊去趕緊去，我弟弟那裏就有！”

“好咧。”呂平麻溜地往劉盈的房間奔了過去。

正好呂雉此時就在劉盈的房間裏給劉盈餵藥，呂平急匆匆的過來，對著劉盈道：“小公子，大娘子命我到你房裏取你的弓箭一用。”

劉盈指了指地方，他便自己去取了，呂雉正要問他一句，他卻跑得一溜煙似的，轉眼就奔出了房門。

“哎，這個呂平，怎麽跑得那麽快，你姐姐取弓箭幹什麽，我去看看，別又鬧什麽事了，我這頭都大了——”呂雉是真怕了劉樂，怕她會再去惹戚媚。

“娘親，我也要去——”劉盈拽住了她的袖子，也要跟著起身。

他現在還吃著藥呢，呂雉怕會有什麽意外，讓他見到血，所以搖了搖頭，堅決道：“不行，你身子還沒有好，鐘大夫說了，你暫時不能下床。”

劉盈當即垮下了臉，眼巴巴地看著呂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呂雉心裏也十分不好受，只能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安撫道：“別使性子，娘親讓人給你送幾卷有趣的書籍給你看。”

她實在是怕劉樂會惹事，不能再等了，萬一劉樂真的再去惹戚媚，劉邦舊賬未算又添了新帳，那就是真的麻煩了。

呂雉火急火燎地出了門，只能遠遠地看到呂平的影子了，她趕緊加快了腳步，往同樣的方向奔去。

呂平興沖沖地拿著弓箭過來，遠遠地就沖著劉樂嚷嚷了：“大娘子，我給你拿來了——”

那狗本來還在與劉樂對峙，突地被呂平這麽一吼，當即警覺了起來，拔腿就跑。

“你這個蠢人，狗都被你嚇跑了！”劉樂見狀，當即哭喪了臉，對著呂平怒目而視。

張良臉上神色不動，從呂平手裏取過了弓箭，淡淡道：“無妨。”

他話畢，便氣定神閑地拉弓放箭，神色專註地對準了那狗，只聽嗖的一聲，那箭已然離弦而去，直奔那逃跑的野狗。

野察覺到危險，跑得飛快，可是哪裏快得過張良的箭，那箭追著它，不偏不倚地直插進它的腦門，那狗哀嚎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不過一瞬，便咽了氣。

呂雉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張良發箭，仿佛時光停滯了一般，她的記憶又驀地跳轉，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時他們還住在單父，有很大的院子，兩家的院子是相鄰的，可以從後門穿過去，但是她偏愛用她的三腳貓功夫翻墻，每次爬上墻頭，偷偷看他練箭，心裏就像是浸了蜜糖那麽甜。

他的箭術精湛，向來是百發百中的，可他卻還是堅持每次練箭，從不懈怠，他練箭的時候，專心致志，那神色與方才一般無二，清冷俊美的側臉，仿佛鍍著光，令人不忍逼視。

她一時間看得有些呆了，竟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

“張先生太厲害了！”劉樂縱然見識過他的箭術，還是忍不住出聲感嘆。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張良向來謙遜溫和，淡淡一笑，轉身將弓弩交還給呂平，卻在轉身的一瞬，僵住了臉上的笑容。

他看到了呂雉。

失態不過是一瞬，隨即，他便穩穩當當地將弓弩放到了呂平的手裏，目光卻落在了呂雉的臉上，淡聲道：“見過王妃。”

他這話，將劉樂的註意力也轉了過來，劉樂趕緊轉身，果然看到了呂雉，她趕緊走了過去，親熱地挽著呂雉的手，甜甜道：“娘親，你怎的來了？你看，今日我房裏不知怎麽進了一只狼狗，把我的玉佩給吞到肚子裏去了。”

“你的玉佩為何不戴著？”呂雉垂下了眼簾，低聲問道。

“我不是昨日洗澡取下了嘛，吃早飯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戴上，他將我的早飯和玉佩都一同吃了！”劉樂咬牙切齒道，“幸得張先生箭法精準，射殺了這畜生，不知道哪兒跑來的野狗，若是傷了人就不好了。”

呂雉這才緩步走到了張良跟前，輕輕擡起了眼，客氣而疏離道：“多謝張先生出手相助。”

張良頷了頷首，神色也是淡淡的：“王妃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

“對了娘親，此前我跟弟弟與夏侯伯伯被圍困，也是張先生救了我們，我們應當好好謝一謝張先生的，我還邀請了張先生參加我的婚禮——”劉樂平日也不是黏人的性子，她性子看著開朗爽快，其實也是冷清的人，但是今日卻對張良特別的歡喜。

難道，血緣這樣的東西，就這麽奇妙嗎？呂雉心裏有些迷茫，她到底該不該告訴先生呢？

說了，怕他更拎不清，若是執意與劉邦作對，依照現在的形勢，先生又哪能討得了好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都是臣下應當做的，大娘子客氣了。”張良也察覺到呂雉面色不好，大約是怕會在孩子跟前露陷，雖然心裏有些難堪，但到底還是心疼她的，“臣下還有事，先退下了。”

然而劉樂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期盼地看著張良道：“別別別，張先生，我今晚親自下廚，做一桌好菜，謝過先生救命之恩，還請先生賞光。”

她倒是什麽時候會做菜了？呂雉哭笑不得，看著張良有些為難的神色，又看了看女兒期盼的目光，只得上前道：“既然樂兒一片心意，張先生莫要拒絕了。”

張良這才點了點頭，依舊是不卑不亢的謙和模樣：“那臣下先謝過大娘子了。”

得到他的應允，劉樂頓時就笑逐顏開，對著張良行了個禮，調皮道：“多謝張先生賞光，我定然拿出看家本領，好好招待張先生。”

“臣下還有事情與漢王商議，先退下了。”張良朝劉樂頷了頷首，便退下了。

“娘親，你怎的來了？”劉樂的目光還絞在張良的背影上，直到他人完全看不見了，這才收回了目光，將註意力放在了呂雉的身上。

“我見呂平行色匆匆來取弓箭，怕你對戚姨娘不利，所以才著急趕來的。”呂雉也沒有打算瞞住她，如實說道。

劉樂已經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當年她這個年紀，已經跟呂澤撐起了呂氏的大多數商鋪，讓她爹安享清閑了，她即將要嫁人了，應當要令她省心一些了。

“娘親，你當我是什麽人，我怎會蠢到用弓箭明目張膽去傷她，還是從弟弟房中拿出來的弓箭，我這不是犯傻嗎？”劉樂不可置信地看著呂雉，覺得十分好笑。

“我知道你不是這麽傻的人，可是關心則亂，我怕你會沖動。”呂雉摸了摸劉樂的頭，目光有些覆雜，她猶豫了半響，才緩緩開口道，“別說是你，便是我，昨日也著了她的道，她誣陷你幹爹拘著鐘大夫不給她診脈，你幹爹百口莫辯與她爭吵，我趕了過去，她更是汙蔑我與你幹爹不清楚，我一氣之下打了她，她卻故意往一邊的案桌上撞了過去，導致流產，令我百口莫辯，與你爹起了爭執，大吵了一架。”

“什麽，她竟然如此陰毒？我一看那女人，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算計，若是她一朝得勢，哪兒還是弟弟的位置？”都說虎毒不食子，劉樂實在無法想象，竟然有人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去陷害別人，這個人，竟還是一個柔柔弱弱，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人。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她心計深不可測，你切勿輕易招惹她，令你父親生氣。”呂雉微微嘆了一口氣，挽著劉樂往劉盈的房間走去，繼續道，“不但如此，她還打聽到你弟弟不能見血的毛病，故意派人將你弟弟誘過去，令你弟弟發病，再次令我和你父親起矛盾。”

“弟弟的病很嚴重嗎？”劉樂見呂雉憂心忡忡，自然明白她不是擔憂戚媚那個下作女人，定是事關弟弟。

“的確是嚴重，鐘大夫說過了，他不能看到血腥殘忍的場面，若是犯病，輕則惡夢纏身，茶飯不思，重則纏、綿病榻，危及性命。”呂雉說到劉盈這個病，就心痛如絞，當時他年紀這般小，看到了那樣多的殺人場面和鮮血，定然是嚇壞了，才會落下這樣的病根。

“都怪我不好，是我沒有看顧好弟弟。”劉樂很是自責。

“不，是娘親不好，娘親沒有護你們周全，令你們擔驚受怕。”呂雉說到這裏，總是覺得愧疚難受，忍不住帶了一絲哭腔。

“不是你的錯，娘親，你做得也很好了，是你為了保護爹爹，千錯萬錯，都是爹爹的錯，若不是爹，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他不能保護自己的父親妻兒，枉為人子，枉為人夫，妄為人父！”劉樂卻根本沒有怪她，反而是一直指責劉邦，甚至心裏怨恨劉邦。

“你為他舍棄性命，他卻弄了一個狠毒的姨娘回來惡心我們，當真是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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