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見了呂雉幾次，只覺終日不自在，這麽美的美嬌娘，應當娶回家中生兒育女才是正事！

“自然是真的。”又一道緩緩的嗓音響起，那劉季定睛一看，竟是蕭何也來了。

蕭何是縣吏，那曹參是獄吏，這兩人一向與他交好，尤其是蕭何，他很得縣令大人的器重，行事更是穩當謹慎，他既然如此說了，那這事絕對是沒錯的。

“蕭大哥，你也來了。”劉季想說自己心儀呂雉，可又覺自己確實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些羞於說出口。

大家都是從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耍的，蕭何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當即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荷包，扔到了案桌上。

“這是兄弟幾個湊的錢，你去置辦些像樣的禮品，再置些像樣的衣裳，明日開宴之時，一定要好好表現。”

“這——”劉季攥住那錢袋，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鄭重地向曹參和蕭何抱拳謝禮，“他日我劉季若是發了達，絕不敢忘兄弟這湧泉之恩！”

“好了，好了，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再不成親，也不像個樣子。”蕭何擺了擺手，讓他趕緊去辦事。

次日，呂府早早便起來籌辦，外人看起來，可是一派歡天喜地的模樣。

只是呂雉卻穿了一身素凈的衣裙，內襟裏，她還戴著白花，哪怕父母不承認，可她就是張子房的妻子，理應為他守孝。

外面一派喧囂，她立在窗前，只當恍然未聞。

“姐姐，你不出去看看嗎？外面來了許多人。”呂媭神色擔憂地看著呂雉，緩緩開口道，“爹娘讓你去偏廳看看。”

呂媭向來潑辣的性子自那東海一行後，便徹底淡定了下來，如今見姐姐，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了。

“不用看了，爹娘中意，便行了，他們含辛茹苦養我二十多年，總不至於在這關頭上便害我罷。”呂雉緩緩地開口，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院子裏青澀的果子上。

“姐，這畢竟要過一輩子的。”呂媭實在不忍，心裏也相當的難受。

“一輩子，你以為一輩子很長嗎？其實，一輩子有時候，很短的。”呂雉的聲音仍是淡靜無瀾，輕輕呢喃道。

呂媭勸她不來，只能自己退下去看了。

她不像呂雉那般悲觀，爹說了今日也讓她要過過眼，畢竟是過日子的，哪怕心裏不歡喜，她也不找一個礙著自己眼的。

前廳卻是熱鬧，呂公專門安排了呂喜和呂東在門口迎接客人，登記禮品，好方便回禮。

劉季今日可是改頭換面，一向穿著的粗布麻衫也不穿了，換了身新的衣裳，他本來長得就俊朗年輕，換了一身衣裳，看起來更是氣度不凡，也許是他終日不事田地的原因，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看不出有三十多歲了。

他帶著禮品上門，正要到呂喜那裏登記，卻冷不防被人一把推了一下，他沒有防備，幾乎被推得一個踉蹌，還好後面跟著的樊噲扶住了他。

“哈哈，這不是我們出了名的混混劉季嗎？怎的，換了身衣服便不知道怎麽走路了？”推他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劉季定睛一看，這正是縣令大人家中的公子，因為他娘寵著，慣得那叫一個無法無天，欺軟怕硬，胡作非為。

他心裏雖然有氣，可也不敢明著得罪了他，只好自己整了整衣裳，聲音和緩道：“陳公子有事嗎？”

“有事，自然是有事，這裏是什麽地方，今日是什麽宴會，你這小流氓，也敢來嗎？誰給你的膽子？”那陳公子也見過呂雉，長得叫那個清雅動人，美中不足的卻是年紀大了些。

但扛不住呂家有錢啊，回回上門，送的東西都是他沒有見過的。若是得了這樣的岳家，他以後花錢可都不用再問他爹了！美事，當真是美事！

“今日是什麽宴會，劉季自然是知曉。”劉季也不卑不亢地睨了他一眼，“既然陳公子來得，如何劉季不來得？”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那陳公子當即笑得前俯後仰起來，指著劉季侮辱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也敢肖想人家天仙一般的娘子，你以後你換了身衣裳，人家就能看上你嗎?”

劉季被當眾羞辱，卻是絲毫不惱，淡淡地回道：“來這裏的人，誰不是肖想呂娘子的，若是不想，來這裏作甚？至於看不看得上，那便是人家娘子的事了，若是連來都不敢來，我劉季才是孬種。”

“是嗎？你不是孬種？”陳公子又是哈哈大笑，“一個混混，竟還想攀附大戶人家，當真癡心妄想。”

身後跟著的樊噲聽不得，就要上前揍他，卻被劉季生生拉住了，低聲道：“今日人家辦宴，不要惹事。”

那陳公子料不到他竟不發脾氣，自然是沒了生趣，揶揄了幾句，冷哼一聲，便走了。

這一幕，卻被暗中的呂公和呂澤看了個徹底。

“那陳公子，本以為縣令這樣的人，那公子也是個好禮的才對，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可惜我之前還存了心思。現在看來萬萬不可。”呂公搖了搖頭。

“劉兄弟不卑不亢，進退有度，我看倒是不錯。”呂澤附和道。

“我看那劉季也是不簡單的，氣度雍容，那是尊貴無比的氣派，既然你也覺得可以，那便定下來吧。”

“爹，這不問問雉兒嗎？”呂澤到底覺得過於倉促，雖然那劉季是不錯，可真的要跟先生比起來，那也是十萬八千裏的差距，再說他性子爽朗，定是個喜歡呼朋引伴的人，雉兒卻是不喜歡的。

但呂公卻不像他考慮得這般多，反正女兒也是嫁，嫁個窮點的，還能過硬氣的日子，不需討好公婆，他越看那劉季越是滿意，當真把人家當成女婿一樣看了。

宴席很快便開始，呂公拿著酒盞逐個逐個的敬酒拉家常，看了一圈看來，更是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他喝了兩杯，本就醉意微醺，拿著酒杯到了劉季身邊，慢悠悠地開口道：“劉季兄弟，我家中有個女兒，已經二十四了，但貌美如花，聰慧過人，今日老夫看中了你，想要你作我的女婿，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劉季雖然是有備而來，可也沒有想到竟這麽順利，那呂公當真看中了自己？

他喜不自勝，手中的酒盞也一個失手，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一時間廳裏鴉雀無聲，安靜得出奇。

呂公見他打翻了酒盞，以為他不願意，正要開口，那劉季卻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對著呂公穩穩當當地磕了一個頭，朗聲道：“劉季謝過老丈人。”

這便是願意了。

呂公捋了捋胡須，覺得自己也不能太上趕著倒貼了，他看了一眼劉季，不疾不徐道：“劉季，劉季，這名字有些小家子氣了，不若你日後喚作劉邦如何？”

那劉季也是個識趣的，當即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高聲道：“小婿劉邦，謝過老丈人。”

是個識趣的，呂公越發滿意，將他扶了起來，朗聲道：“我看你也不像個拘泥小節的，我也知道你是個什麽境況，我呂家也不為難你，宴席彩禮嫁妝，我們都出了，我也看過日子，十日後便是個好日子，你只需擡了花橋來，風風光光將我女兒娶過去便行。日後需敬她，愛她，護她，不可欺她，棄她，負她。”

劉季，哦，不，在此後，便叫劉邦了，他又恭恭敬敬地向著呂公磕了個頭，豎起手掌起誓道：“我劉邦在此發誓，天地為證，眾人為證，我今日得老丈人厚愛，得娶呂家娘子，今後一定敬她愛她護她，絕不欺她棄她負她，若有違此誓，便教我劉邦日後子孫相殘不得善終！”

這可算是頂頂的毒誓了，不僅眾人噤聲，連呂公也有些動容，趕緊將那劉邦扶了起來，道：“女婿言重了，你且回去與父母相商，明日再登門細議婚事。”

還要怎麽相商，那劉邦的父母便是做夢都要笑醒了，也不知他走了什麽狗屎運，竟被這麽一個金餅砸中了，一分錢不出，還得了一個美嬌娘，還得了一個有錢的岳家，別說換個名字，便是改姓呂也值得了！

一眾人都紛紛道賀後，便散了，只氣得那陳公子跳腳，回到家中便開始砸東西。

“那癩蛤蟆一般的劉季，竟入了那呂公的眼，我哪兒不如他？”

“當真是氣死我了，爹，你不是和他好友嗎？當初不是投奔你來？我要娶他個女兒到是不不成嗎？”

“興兒，你消消氣，我聽說那大娘子已經二十四了，比你還大上三歲呢，有什麽稀罕的！”縣令夫人埋汰道，“那呂公不過是二十多年前幫了你爹些許，算什麽知交好友，算了算了，你這模樣，要什麽樣的小姑娘沒有？”

那陳興還是不服氣，又狠狠一腳踢了地上砸落的酒盞：“我怎的比不上那個劉季？十日後成親是吧？我要看他這親能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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