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媭當即痛得嗷嗷的叫嚎，求饒道：“姐姐，你且饒了我吧，我錯了——”

呂雉這才松了手，沈著面道：“說實話！”

“我說，我說。”呂媭耷拉著臉，壓低聲音道，“事情是這樣的，那郡守確是收了你的賄賂，卻還時不時拿這事來要挾咱們家，久不久要些財物，我自然氣不過，便跟著他，看他拿那麽多錢，究竟意欲何為，卻不想，被我發現了他的秘密。”

呂雉本來沈著的面色緊緊繃了起來，擡起眼直勾勾地盯著呂媭。

呂媭被她這目光盯得有些心虛，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微弱道：“原來那新來的郡守年已四十仍未有子嗣，卻是個喜好男風的，養了好幾個小公子——我一時驚愕，被他發現了，綁了我，為了保命，我只能先騙他，說我絕不會對他夫人說的！他這狗官是個空殼子，全仰仗他老丈人罩著，若是惹怒了他夫人——他自然不肯信我，將我扣了起來。”

“後來呢？”呂雉緊緊蹙起了眉心，繼續追問道。

“後來那看管的人貪圖錢財，被我幾番話說動，放了我出來，我為保命，只能收拾了些細軟，問了呂春，帶上幾個人便避難來了。”呂媭低著頭道，“跟著我那幾個人如今在城裏的鋪子歇下了。”

“那你出來前，可有跟家人明說這始末？”呂雉急得踱了兩步。

“我怕爹打我——沒說。”呂媭果然低下了頭，聲音弱弱地說道。

“這就壞事了！”呂雉又急得踱了兩步，“家中不知始末，沒有防備，若那郡守有心算計，怕是永無寧日了。”

“那——那這怎麽辦？”呂媭見她說得嚴重，也有些焦急。

“還能怎麽辦，從這裏趕回家中，起碼兩三月，家中怕早已折騰得七七八八了，只難為了大哥。”呂雉嘆氣，將呂喜喚了出來，囑托道，“呂喜，你趕緊擬信，讓人快馬傳回家中，讓家中給呂媭辦個喪事，就說她外出探親遇到了劫匪，已經死了。”

呂媭一聽，頓時氣得跺了跺腳，不滿道：“姐姐，你竟咒我死？再說，那郡守又不是傻的，怎可能真信我死了？”

“管他信不信，他只要知道你以後不會再回去就可以了。”呂雉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冷聲道。

“那怎麽行？我不回去去哪兒？”呂媭喪著臉，差點要哭出來了。

“就在這兒，隨便找個人嫁了吧。”呂雉神色嚴肅，並不像在開玩笑。

呂媭這才急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姐，別，別啊，我這大老遠跑來找你不容易，就是想讓你想個解決的法子，我可不想嫁得那麽遠，都見不上爹娘和哥哥們了——”

“想近，你怎麽不找個入贅的？”呂雉瞪了她一眼，“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

“我怎麽就惹事生非了!我這不是為家裏好嗎？那郡守三天兩頭的就上門要銀子金子，家裏有金山銀山也不夠他搬的！”呂媭不服氣。

呂雉臉色憂慮，擺擺手道：“罷了，現在哪怕有什麽法子，也不過是鞭長莫及了，且看家中那邊如何，你先去休息吧。”

呂媭見她終於松了口，暗暗舒了一口氣，眼底忽地浮起一抹局促的笑意道：“姐姐，我今晚能跟你睡嗎？我好久沒見你，想你。”

呂雉臉上的神色僵硬了幾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擡起眼看著張韓。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呂媭便跳了過來，惡狠狠道：“我跟你睡，你倒是看先生幹什麽？”

呂雉不想自己竟被她反將一軍，有些窘迫，惱羞成怒道：“我不喜與人同睡，你愛睡哪便睡哪。”

“是不喜與人同睡，還是只喜與先生同睡？”呂媭竟絲毫不給她面子，直接當著張韓和韓成的面拆她的臺。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方才還神色冷靜的呂雉頓時染了一層緋色，壓低聲音斥責道。

“我胡說八道？”呂媭學著她剛才質問自己的樣子，眉眼冷厲了起來，言辭咄咄道：“呂娥姁，你竟跟別人私定終身，還不報父母，你這是大不孝!你真是長本事了！若不是成公子告訴我，你豈不是還得瞞著我？還有你，呂喜，你口風也是挺緊的，你到底是誰的人？”

韓成：“......”

呂喜：“......”那他到底是誰的人？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呂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小妮子是在報仇，怒極反笑，一把上前揪住了呂媭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呂娥姁也是你叫的，你越發沒大沒小了，行事魯莽至此，竟還敢教訓長姐，誰給你的勇氣和膽子？”

“痛痛痛——”呂媭痛得面色都扭曲了，大喊大叫道，“成公子，救我，救救我——”

韓成清俊的臉上浮起一層急色，上前一步道：“大娘子，罷了，媭兒也是無心的，你且饒了她這一回罷了。”

韓成的心思，呂雉多少知道一些，此刻心裏更是上火。

此兩人都是亡命之徒，她已經栽下去了，絕不能再讓呂媭重蹈覆轍。

思及此，她當即沈下了面色：“成公子，你雖然身份貴重，但我教訓家妹，你到底是外人，不便說話。”

她摞下了話，便扯著大呼小叫的呂雉往臥房走了，嘭的一下摔上了門，聲音大得韓成和張韓都是微微一顫。

關上了門，呂媭仍然不怕死地擡起眼瞪著她，咬著牙道：“你不厚道，被我戳中痛處了，你拿人家成公子撒什麽氣？”

“你喜歡成公子？”呂雉也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呂媭卻急了，一本正經道，“我才不像你這般犯傻，一個勁兒倒貼著先生。我日後要是嫁人，定找我對我千依百順的，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去西，我讓他倒水，他不敢盛飯那種。”

“噗。”呂雉卻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你這是找奴仆，還是找相公。”

“你管他奴仆還是相公，反正要那種對我很好的，很好的，有一口飯都要給我吃，對我一心一意，絕不能看別的女人一眼的那種！”呂媭信誓旦旦地說道。

呂雉想不到這個妹妹平時看起來瘋瘋癲癲，在婚事上竟然有這樣的主張，一時放下心來，卻還不忘囑咐一句：“成公子跟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你若不喜歡他，便少些與他親近，勿惹出無謂的誤會來。”

這麽一說，呂媭也不高興了，躺到了她的床上，扯過被子蓋著臉，嘀咕道：“行了行了，我都十九了，不是小孩兒了。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呂媭。”呂雉嘆氣道，“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呂媭也實在累得緊了，只想快點休息，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都睡不著。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起來，踢開了被子道：“姐姐，我還是到別的房間去睡吧，你這床上，我總感覺別扭。”

不等呂雉回應，她便隨手披了件外袍，迷迷蒙蒙地摸出門去了。

呂雉頗為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剛想重新躺下來，便聽得她啊了一聲。

“呂媭，你怎麽了？”呂雉當即掀開了被子，顧不得穿鞋，便小跑著過去打開了門。

卻見門外，呂媭正睡眼朦朧地揉著自己的額頭，聲音抱怨道：“先生，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門口站著幹什麽？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呂雉擡起眼無言地掃了一眼張韓，頗為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

張韓神色有些僵硬，聲音忸怩道：“我，我——”

“我知道，睡不著是吧？我還不願意睡你們的床呢。”不等張韓開口說完，呂媭便徑直打斷了他，一嘴巴不斷地打著呵欠道，“我還是到成公子安排的客房住下吧，姐姐的半邊床我還給先生了，先生你且溫柔些。”

呂媭皮了一下，便一溜煙似的跑了，剩下張韓和呂雉兩人四目相對，俱都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張韓冷峻地神色浮起了一絲局促，聲音也帶了絲幹澀的僵硬：“雉兒，我——”

“還我什麽，還不進來睡覺！”呂雉白了他一眼，直接轉身回房了。

張韓臉色沈著，但耳根卻有些發燙，依言跟著呂雉回了房間，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呂雉見他過來，往裏側挪了挪位置，聲音異常平和道：“吹燈，睡覺吧。”

“好。”

張韓話音剛落，呂雉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隨即床榻微微一動，整個人便被摟緊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張韓摸了摸她的頭，動作親昵而溫柔。

“哎，呂媭那個大嘴巴，還指不定怎麽跟家裏編排我呢，我當真沒有想好怎麽跟家裏說。”呂雉嘆了一口氣。

“是我不好。”張韓柔聲道，“現今已經入秋了，再趕回去，也快過年了，天冷雪大，實在不適宜趕路，不若我們過了年，再回單父吧？”

“好。”呂雉回抱住他，緊緊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低聲道，“如若能和你一起，哪怕是在這裏呆一輩子，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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