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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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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源思索半夜,卻換來他這麽一句話,心涼了半截,問:“你後悔了?”

“沒有。”宋飛瀾此時被他折騰得睡意全無,靠到床頭上,皺著鼻子說:“大半夜的,這麽激動人心的消息應該留到明天早上再告訴我啊。”其實他就是被人鬧醒了覺,困得難受。“我還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呢,我家裏有人逼著結婚,你孑然一身,以後找個兩情相悅的多好。陶大哥,你可想清楚啊,你這一跟我結婚,以後再找可就是二婚了。”

陶源看著他睡意朦朧的還這麽多廢話,直想湊過去親親他。“我有我的道理,你不用管。”

宋飛瀾笑著湊過來,說:“你放心,等咱倆離婚的時候,婚內財產我肯定按《婚姻法》合理給你。”也不知這法律上的條款他認識幾條,便敢這樣大言不慚。

陶源說:“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宋飛瀾揉了揉眼睛問。

“結婚是你提出來的,離婚要我說了算。”

宋飛瀾以為陶源怕將來遇到真愛脫不了身,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都聽你的,用簽什麽協議嗎?”

“不用,信得過你,就不用白紙黑字給媒體留下把柄了。”陶源說得有理有據。

宋飛瀾便打著瞌睡點了點頭,上半身出溜著就重新躺回了床上。“明天去領證兒,到時候把證兒摔到我大媽她們面前……”後面的話含含糊糊已經聽不大清,大抵是一些沒什麽價值的軟綿綿的狠話。

陶源就著燈光又看了一會兒宋飛瀾的睡顏,才關上燈帶上門走了出去。

十七歲的宋飛瀾宛如智障,就這麽稀裏糊塗把自己給賣了。陶源不願說緣由,他便真也不再問,萬一有什麽殺父奪母之仇,或者謀奪財產之心,宋飛瀾這只弱智小肥羊可是一抓一個準兒,別人都不用哄,他就自己剝光洗凈乖乖跳坑兒裏了。

陶源一邊含著笑,一邊在心裏想,這麽單純善良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之前好不容易被理智建立起的諸如好吃懶做、膽小懦弱的形象,轉瞬崩塌,搖身一變成了大智若愚、與世無爭、赤子之心、嬌憨可愛……等等數不清的優點,估計連宋飛瀾的親媽也數不出他這麽多好。

當夜陶源睡得晚,翌日卻因為心裏掛著喜事起得極早,專門到樓下去買了宋飛瀾愛吃的鹵煮,一邊在心裏抱怨宋飛瀾口重,一邊哼著小曲兒把早點拎上樓。

宋總因為頭天晚上被他薅起來,又有些賴床,八點鐘因為尿急醒了一次,看了眼表,怕陶源又罵他好吃懶做連床也起不來,便堅持拖著沈重的軀殼起了,實則靈魂還蜷在床上昏迷。

陶源心情好,看他起來還問:“今天怎麽這麽早?周末不用上班。”

宋飛瀾一聽他這樣說,三只腳立刻換了前進的方向,拐了半個彎,趕緊說:“那我再睡個回籠覺。”

“起都起了,別再睡了,當心晚上睡不著,過來吃早飯。”

宋飛瀾在心裏嘆了口氣,想著婚後的日子估計連賴次床都是奢望。待走到餐桌前看到自己最喜歡吃的鹵煮,心裏那點抱怨又立刻消散了,擡頭問:“陶大哥,咱們什麽時候去登記?”

“周末民政局休息,最早也得明天早上了。”陶源心情不錯,在宋飛瀾面前卻不敢表現出來,強壓下眼角的笑意,五官時不常抽搐一下,看著跟早期癲癇似的。

宋飛瀾吃著鹵煮也沒在意,輕輕嘆了口氣:“唉……”

陶源原本拿著文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這聲鄭重其事的嘆息,抽搐的眼角立刻停下了,臉上雖然淡定著,心裏卻一點兒也不淡定了,他揚聲問:“怎麽了?”

“沒什麽,莫名憂傷,我到底還是被她們倆逼得結婚了。”宋飛瀾嘴唇上掛著一層鹵煮的油光,配合他的表情看起來特別蠢。

陶源再也說不出什麽挑唆宋飛瀾別理那倆老女人之類的話了,畢竟這倆人得算他的媒人,雖然這婚事現在還看不出好壞,不過以宋飛瀾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智商來看,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琴瑟和鳴顛鸞倒鳳了。

陶源故意說:“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宋飛瀾又嘆了口氣:“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別因為我們家這些破事兒耽誤你。”

陶源沒說話。

宋飛瀾也就憂傷了早飯那麽一會兒工夫,之後就傻乎乎地挨著陶源窩在沙發上,玩兒了半天游戲又看了半天劇本,他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結婚到底是個什麽概念。也或許他曾經期待過,可初戀的結婚、十一年後毫無改變的人生軌跡、親人一如既往地冷漠,又讓他破罐子破摔,對這件原本期待無比的神聖儀式充滿了失落失望,畢竟他從小生活在一個殘缺的家庭裏,那一紙婚書的影響不過是分家產時所占份額的大小。

當天晚上,陶源躺在床上失眠了,他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行為算不算騙婚未成年,有沒有道德上的虧欠,最終這些原本就不怎麽堅固的想法全部被沖上來的淫邪欲念統統擊敗。

卻在睡前還有功夫對逝去的父母說一聲:爸媽,我就要娶媳婦兒了……

第二天早上,宋飛瀾罕見地沒睡懶覺,吃早飯時緊張地直抖腿,還被同樣緊張但偽裝地很好的陶助理給教育了一番。他勉強克制住抖腿的沖動,卻克制不住內心的不安,湊到陶源跟前問:“陶大哥,你說……我這麽做到底對不對啊?”

陶源故作淡定,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說:“跟我結婚,還是跟相親對象結婚,你自己選。”

“那當然還是跟你結婚比較好。”宋飛瀾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說:“可是我真的好緊張啊,我爸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打斷我的狗腿啊?”

“你以後成家了,他就不敢打你了。”陶源說。

宋飛瀾半信半疑,說:“真的啊?”

這天陶源給兩人配了一身情侶裝,都是西裝革履,看得出的鄭重。宋飛瀾攬鏡自照,左右看了一圈,還要說:“那天相親的時候你就是坑我。”他也不琢磨陶源為什麽要坑他,只抱怨了這麽一句,就坐上了去民政局的車。

兩人拿著各自的身份證,陶源停好了車,宋飛瀾拉著車門反倒不敢下了。他看著民政局門口進進出出幸福掛了滿臉的新人們,膽怯了……

陶源也不逼他,過了一會兒,又說了一次:“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宋飛瀾最後又想了一遍,要是不跟陶源結婚,後面就要面對無窮無盡的相親對象,總有一天他會扛不住,帶著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人來到這裏,相比之下,還是不離不棄守護了自己兩個月的陶大哥更讓人安心一點。

宋飛瀾躑躅了一會兒,像被逼上梁山給自己壯膽似的,大吼了一聲:“走!”

陶源用輪椅推著他進了民政局大廳,宋飛瀾抖著手奉上了自己的身份證,兩人坐在一起照結婚相的時候,他抿了抿嘴,緊張地回頭看了陶源一眼,問:“陶大哥,是你在抖還是我在抖啊?”

陶源攬著他的腰輕輕拍了一下,說:“別怕。”

等真正拿到那兩個小紅本,宋飛瀾的額上已經冒了一層汗,陶源推著他往等待宣誓的隊伍裏排。宋飛瀾一看這個方向嚇了一跳:“陶大哥,本來也不是真的,宣誓就算了吧?”

“來都來了。”陶源這麽說著,推著他排到了隊伍的末尾。

宋飛瀾反對無效,坐在輪椅上拿著自己的結婚證,想了想,臉上露出個不可思議的苦笑,他擡頭看了一眼陶源,說:“陶大哥,以後咱倆就是法律意義上的愛人了。”

陶源聽他這樣說,忍不住抿著嘴牽起個笑,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宋飛瀾也笑了笑,問:“以後咱們倆是不是得改改稱呼啊?”

陶源笑著問:“你想叫我什麽?”

等待宣誓的隊伍不長,兩人還沒討論出結果,就輪到了他們。

宋飛瀾牽著陶源的手,看著眼前的結婚誓詞,手心都冒汗了。這事兒開始的時候如同兒戲,可現在兩人牽著手真真切切站在證婚人面前,念著‘鐘愛一生’的誓言時,宋飛瀾突然恍惚了,他忍不住扭頭看了陶源一眼,聽到兩人重合的聲音念著:“今後,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

離開民政局大門的時候,宋飛瀾還聽到到自己心裏像揣著兔子似的砰砰砰快速跳動的聲音,陶源似乎也沒緩過勁兒來,兩人在門口喘了口氣。宋飛瀾坐在輪椅上仰頭看著陶源,忽然叫了一聲:“老公!”

陶源被這一聲叫得楞住,耳根已經紅起來,爾後反應過來,大高個子低下頭,忍不住羞澀地笑。

宋飛瀾拽拽他的衣角,說:“你也喊我。”

陶源只是笑著不理他,宋飛瀾不依,非要他喊。

陶助理無法,只好含著笑意彎下腰,湊到他耳邊,低低喊了一聲:“老公。”那濕熱的聲音滑過宋飛瀾的耳膜,叫他的心肝兒無端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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