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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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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梓回頭看到白玉曦正盯著她,連忙抹了抹眼淚,不再說話,也不再追問,任由秦逸在那裏慟哭。

凝馨走過來,伸手拭去花梓臉上殘餘的淚水,輕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花梓不說話,忽然抱住她的腰,眼睛直直盯著窗外,天空一片湛藍,卻無邊無際,好似沒有盡頭的未來。看似美好,卻如何都觸碰不到。

日光輕輕掠過屋檐,將檐角的影子畫在地上,是鏤空的飛檐,像只輕靈的鳥兒,欲飛卻不能。

白玉曦驀然鎖緊了眉頭。

忽而,一聲輕喚響起:“呆頭鵝。”

秦逸立時止住哭聲擡起頭來,見門口站著個紫衣女子,戴著大大的鬥笠,遮著臉,看不見容顏,然毋庸置疑,這是紫瓷。

只有紫瓷會喊他呆頭鵝,只有紫瓷將一襲紫衣穿的這麽俏麗可人,只有紫瓷有這樣好聽的聲音。可是……這骨灰……

提到紫瓷為何戴著鬥笠遮著臉,這並不是她喜歡搞神秘,只是作為通緝要犯,她不得已而為之。

為何成為要犯?不僅因屢次偷盜,而主要罪名是每次逃脫時都要對獄卒的身心造成或輕或重的傷害。

對於這種襲卒的行為,王族是斷然不能容忍的,獄卒雖小,也屬於權力機構的一員,襲卒就意味著與權力機構鬥爭,故而,襲卒罪讓她從一個小偷成了一個無惡不赦,心理扭曲,具有暴力傾向的女強盜。

當然,對於獄卒身體的傷害大多來自紫陶,對獄卒心理的傷害則全部來自紫瓷。

例如,紫陶將獄卒迷暈之後綁在柱子上扇他們幾個大嘴巴。

紫瓷就會在一旁勸解道:“姐,姐,他們整日窩在陰森森的牢房辛辛苦苦的,卻依然過著窮酸日子。老大不小都娶不上個媳婦,還不如凈身的宮人活的自在。你就別打他們了,雖說這幾日他們總是對我大呼小喝,那也全因他們日子太苦。心裏憋屈,就體諒體諒吧。他們長得醜,腦子又笨不會讀書,如今不得已,落入這般田地。走吧,別打了,看著多可憐啊。”

於是,張牙舞爪罵罵咧咧的獄卒聽了這一席話便痛哭流涕,自此萎靡不振,更有不少真的凈身入宮做了太監。

但終了他們還會異口同聲說:“紫瓷是個好姑娘啊。”

紫瓷輕功極好。較白玉曦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此花梓並不驚訝,一手好輕功是竊賊行竊保命必須鉆研的本事,馬虎不得。

所以,紫瓷是飄著走到秦逸身邊的。

秦逸看到紫瓷眨眼飄至身前,眼神有些恍惚。

他擡頭欲掀開那輕紗。手卻停滯不前,他生怕這是夢一樣,掀開面紗時,見下面是個哥斯拉,夢也就醒了。

此時正值晌午,卻飄過幾縷陰雲,倏爾風乍起。卷著柳絮在半空盤旋,紫瓷眼前的紗肆意飄蕩,秦逸盯著她若隱若現的面孔,忽然起身,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喃喃道:“這不是夢。不是夢,你還活著,活著……”

“我怎麽會死,我才舍不得你。”紫瓷的聲音喑啞哽咽。

花梓看到紫瓷的面紗染了淚水,看到面紗下的臉龐笑得無比幸福。心中覺得暖融融的。

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想,自己也可以深藏功與名了。

於是拉著凝馨的手,悄聲回到鄰桌,托著下巴望向窗外飛揚的柳絮,心中一陣明朗。

幾日前,紫陶見了紫瓷,依紫瓷之言,假死逃脫,後秦逸趕到,打聽得知紫瓷獄中自縊,紫陶將一壇子觀音土交到秦逸手中說是紫瓷的骨灰。

他捧著骨灰日日醉的不省人事。

花梓不禁暗暗感嘆,多麽可愛的觀音土啊。

“起風了。”她喃喃自語。

白玉曦忽而擡手,將她額角的柳絮拂去,那動作極輕柔,卻又不著痕跡,仿佛老夫老妻許多年,使得這種細小的照顧和體貼成為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花梓轉過頭,楞了片刻又微微一笑,也是雲淡風輕,不著痕跡。

凝馨有些惶惑地望著白玉曦,卻終於沒能看懂,遂也望向窗外,漫天柳絮隨著乍起的風肆意飄灑,像鵝黃的雪,化作行人頭上的花。

在桑都停留兩日,紫瓷與秦逸幾乎形影相隨,讓人不勝艷羨。

其間,紫瓷好不容易抽出時間,拉著花梓的手,羞羞答答扭著腳,兩灣酒窩都是幸福的笑意,聲音軟的似水,甜的似蜜:“花梓~”

花梓噗嗤一笑:“怎麽?何時去見婆婆啊?”

紫瓷靠著廊柱輕聲道:“早著呢,這次真要謝謝你,若沒有你的主意,我怕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麽表達心意,我一直害怕說出那些過往和心裏的委屈,怕說出來後他會因我是個盜賊而疏離我,花梓花梓,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成功偷了他的心,嘿嘿……”

紫瓷兀自說笑著,花梓唇邊劃過一絲落寞,紫瓷並未發覺。

白玉曦站在遠處卻看得清清楚楚。

“何時動身啊?”花梓拉著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她如此一去,怕是少有機會再相聚了。

西天的雲霞如火如荼,一直燃到天邊,她知道不久之後這絢爛的霞光便會褪去,取而代之是暗青色的天光,祝禱夜幕四合的安寧祥和。

然無論是否消散,這絢爛都刻在心底,永不退色。

“我同他商議好了,明日動身,見過婆婆我便趕回無影宮,等他繼續把我捉拿歸案。”紫瓷笑瞇瞇望著天邊,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

花梓瞪圓了眼睛,訝然失聲道:“為什麽啊?”

紫瓷轉過頭來,笑意更勝:“再騙些賞錢,用來養老。”

“……”

花梓猜中了這過程,卻未猜中這結局。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放手,一切都還是騙錢的模樣。

送走紫瓷一行人的時候,最為悲傷莫過冷尋。

他鼻翼那顆多情痣已是慘不忍睹,白玉曦拍拍他的肩,委以重任的模樣勸慰道:“再忍忍,去無影宮取回彎刀就可以解脫了。”

冷尋擡起頭,目光無神,仿佛一片死灰:“尋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花梓聽了冷尋的話,忽覺那日的風都顯得異常淒涼。

白玉曦與花梓等人並未隨其同去無影宮,而是暫時留在了桑國。因花梓想起件事情,欲往桑王宮一趟。

以示誠意,她獨自前往,將身上鞭子也扔在客棧未曾帶在身上,做出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模樣迎風而立。

面前是桑王宮的巍峨宮墻,她還未走近,便開口道:“守門的大……”

“哥”字還未出口,就被轟的連連後退。

看來此路不通,她思來想去,從袖筒中掏出兩錠銀子,又小心翼翼湊上前去:“守門的大……”

“哥”字依然未能說出口,又被轟了回來,她情急之下嚷嚷著:“給你們錢!”

領頭的侍衛冷聲哼道:“你當這是什麽地方,我們哥兒倆是瘋了還是傻了?會為了點兒銀子做那掉腦袋的事兒,離遠點兒,再造次休怪我們不客氣!”

花梓癟著嘴,邊後退邊嘲諷道:“瞅瞅你們那兇神惡煞的樣兒,真是難看!”

話一出口,後退的速度也跟著加快,見守門的臉色越來越難堪,她索性扭頭就跑。

跑到不遠處,見對方沒有追來的架勢,方扶著墻角大口喘氣,覺著十分憋屈。

本著一片好心欲進宮報信,救公主一命,看門幾個壯漢竟如此不知好歹。

她繞著城墻根兒勘察地形,想城門不通必要另辟捷徑了。

繞來繞去終於找到個相對較矮的地方,而宮墻旁邊正好長著棵不大不小的樹,借力而上,憑著她的三腳貓功夫還是有可能躍上宮墻的。

她掂量了一下高度,心想,若一失足成千古殘了可不太好,若真的沒上去,那一定要做好防護才是。

所謂的防護便是爭取臀部著地,而不是臉部著地。

計劃好了一切她便抱著樹幹往上爬,心中十分懊悔平日學藝不精,若學得師父一層的功力,都不至如此辛苦,腳尖一點便輕松上樹,何苦如此不雅地攀爬,幸好周圍沒人。

少頃,她已站在樹上,小心翼翼整理衣衫,抖落抖落灰塵。覺得自己輕功不怎樣,爬樹的本事倒是可圈可點。

再擡眼望向宮墻已不覺得十分高,心下一高興,朝宮墻縱身一躍。

然還未站穩,便聽到足下窸窸窣窣傳來響聲。

她低頭一看,花勿語的臉正出現在腳下,同樣驚恐地望著自己。

四目相對,又是這樣的情景,花梓腳下一抖,整個人便摔了下去,墜落的過程中她努力讓臀部著地。心中十分欣慰,幸而摔到了城墻裏,若摔到墻外,這樹豈不是白爬了。

可為何會在宮裏見到勿語呢?

“花梓姐姐~”花勿語驚呼出聲,卻緊緊抓著梯子,絲毫不敢松手,花梓得償所願,臀部著地,疼的呲牙咧嘴。

見花勿語趴在梯子上戰戰兢兢的模樣,花梓十分欣慰,幸好她沒有跟著掉下來,倘若跟著掉下來,一不小心砸到自己身上,那可就不管臀部著地還是臉著地,都免不了內傷加外傷,傷痕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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