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說，很久很久以前，773先生還不叫773先生，那個時候他剛入學，貫穿三年的，只有那張白白凈凈的小臉。他比較悶騷，亦或說有些自閉，他是潮汕人，有一個和大家印象中一樣的潮汕家庭。父母忙於工作，家裏四個孩子，他是老幺，前三個都是女孩兒，他一直被捧在手心裏長大。

父母從小就教育773先生說，你是我們家的希望，姐姐們不念書都是為了你。773先生自幼背著對沒見過幾次面就出去打工的姐姐們的愧疚，所以他自小就很乖，從來不需要爸爸媽媽擔心。

後來因為成績好，被小學推薦免考來到這個學校，學校當時吹得天花亂墜，773先生的父母被吹得鬼迷心竅，沖著高額獎學金和免三年學費送773先生來了這個學校。

“按照套路，這個學校很垃圾嗎？”我問朋友。

“……這個學校是老子母校，你再說一句？”

我閉嘴了。

這個學校確實不差，因為學校靠那一套說辭和雄厚的財力，招到了一群很強的學生和老師。

773先生滿懷憧憬地來到這個學校，那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裏，779先生背對著陽光向他走來，是的，背對著陽光，像電影裏的那樣。

“這麽巧嗎？”我問我的朋友。

“可能是他的臆想吧，我覺得沒這麽巧。”朋友說。

那個時候校服還沒發了，779先生穿著一身的三葉草，他後來才知道那個叫Adidas，但是他還是喜歡叫它三葉草。

779先生走到了他的身邊，跟他笑著打招呼，說你好啊。

773先生點點頭，不敢說話，他小時候被班裏的同學嘲笑過口音難聽，無論是普通話還是粵語，他只會一口純正的潮汕方言。但是他還是很開心，因為有人主動跟他說話。

779先生問，我可以坐在你隔壁嗎？

773先生睜大了眼，瞪著779先生，然後779看著773先生的樣子神情，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於是聳聳肩，說，那好吧，那我換個位置。

779先生轉身要走，卻被人扯住了書包帶。他回頭，看見773先生閃閃的大眼睛，定定地望著他，他有些懵，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

“你要我坐在這裏嗎？”779先生問。

773先生點點頭，耳朵紅撲撲的。779先生就把書包放在他隔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朝773先生一笑，拿過他桌上的草稿本，一筆一劃地寫下“禤鶴”，歪歪扭扭的字體，一看就是男生的字。773先生認認真真地拿出日記本寫上779先生的名字，是那種看起來有些幼稚的帶鎖的日記本，面上印著哆啦A夢，因為他從小就很羨慕大雄，大雄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然後他在草稿本上寫上“喻霖”，把本子推給779先生看。

779先生看了很久，看看字，又看看他，沒說話。773先生有些慌張，他覺得自己字太亂了，779先生沒看懂，他慌亂地拿過本子想要重新寫一遍名字。

“別別別，不用了，我看懂了。”779先生一下就猜出來他要幹嗎，拿過草稿本，驚嘆，“我的天，你這個手開過光吧。”

773先生的字非常好看，因為小時候語文老師讓大家描字帖，只有773先生一個人會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描，原因很簡單，字帖不包括在學雜費裏面，要另外買，爸爸說，這本書很貴。

他對貴的東西一直都很敏感，所以他把字帖寫了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地寫，練了一手好字。在那個男生的字歪七八扭的年代，773先生的字就是鶴立雞群。

然而773先生對此事毫無自覺，因為他並不知道什麽算是好看的字，他只是努力地模仿得更像字帖而已，再加上他一向不擅長和別人交流，除了老師上課日常性誇他，然而他把這個理解成老師喜歡乖孩子的心理，因為同學從來沒人這麽跟他說過。

所以779先生這麽跟他說的時候，他還是很吃驚，然後有一點點竊喜，是小時候父母老師誇他都不會有的感覺，很奇妙。

所以他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淺淺盈盈地漾出了水波。

後來，779先生在2018年高考考場寫那篇強國文的時候，鬼迷心竅地回憶起他們剛遇見的時候773先生的笑臉，在試卷上寫著，只有最美好的國家和最美好的水土，才能孕育出最美好的人。

但是779先生那個時候沒有這樣覆雜的感情，只是覺得773先生很好看，於是掐了掐他軟得可以出水的臉，然後快速地抽回手，耳尖也蔓延著粉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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