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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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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與有榮焉,莊園裏的女仆走過那棵榛樹都會停下來祝福。

仙度瑞拉清減了一些,看上去真的像天父寵愛的小女兒。蘇拉一心只想與子爵跳舞卻難能實現,安娜看著兩個妹妹一天天的改變,不再漠不關心。

走出蘇拉的房間,剛才看見子爵手寫的邀請函。安娜也收到了,但內容卻不盡相同。按照常理本該恨不得跳起來嚷得天下皆知的蘇拉此時躺在床上望著那張信箋發呆,好似根本沒把安娜勸她把心收回來的事聽進去。

在樓梯上等著仙度瑞拉面無淚痕地從母親墳前回來,她看著這個純潔一如往常的妹妹,咬了咬牙說:“站住。”

安娜問仙度瑞拉,為什麽說謊。

為什麽明明讓父親帶回昂貴的珊瑚枝椏,卻騙別人說是帶回一根榛樹樹枝用思念母親的眼淚澆灌出了參天模樣。

為什麽明明王子已經知道你是水晶鞋的主人,你還要在鞋子裏粘上膠水讓試穿的蘇拉傷了腳,沒辦法和子爵跳舞。

為什麽明明你知道你父親和我母親結婚的協議上寫著他死後的財產我們不能分到他自願送我們的禮物之外的一分一厘,整座莊園將來都是你的,還要散布我們欺負你的名聲,讓我們沒辦法嫁個好人。

為什麽明明你定制了豪華禮服卻刻意晚到吸引註意,還要騙小孩子說你遇上了老鼠鳥兒和南瓜馬車,讓你灰姑娘再世的名聲傳到王子耳朵裏,他下一步就繼續邀請你跳舞。

為什麽明明你是個壞女孩,大家都喜歡上了你。

仙度瑞拉邊聽邊笑,笑得像個最最純潔的天使:因為我要嫁給王子啊。不是我把我自己當成了灰姑娘,是王子把自己當成了灰姑娘的王子呀。

樓梯上傳來花瓶砸碎的聲響,傷了腳卻不打算告仙度瑞拉狀的蘇拉怔怔地看著起了爭執的姐妹。

仙度瑞拉挑釁地看著安娜,卻發現對方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心中陡然升起不祥預感。

那天莊園門外,王子身形修長,皮靴有節奏地踏在一地落花之上,背後是莊園外遠處連綿的群山和遍山青綠色的草地,周圍站著士兵和白色駿馬,陽光金黃,花瓣柔軟,他身影賞心悅目而氣勢非凡。眼眸深邃又清澈,面容高貴華麗,金發燦爛奪目,好看得讓人想起那個希臘神話,水邊的納希瑟斯少年:他何嘗不知道這世上沒有灰姑娘,只是子爵鐵了心要和他打賭。

“殿下,看過灰姑娘麽?”

“十歲以前的讀物。”

“不,我是說活的。假如真有一個灰姑娘在宴會上出現。”

小時候,最討厭童話裏的王子,不管是因為他們拋棄海的女兒,還是只會用床墊和鴨絨被挑揀那些女孩子。

他看著子爵,揚起眉毛。

舞會上,王子等來了他的灰姑娘,雖然這一回細節略有不同,不過無傷大雅。

生日宴會上,到底和誰跳舞,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鄰國公主。或許灰姑娘是子虛烏有,他不介意共舞一曲,但不想做童年厭惡的金玉其外的王子的一員。

一個月以後,子爵在王子成年舞會之夜前消失在城堡。人們遍尋他的蹤跡,無法找到。他父母內定的舞伴黯然離場。

世上沒有灰姑娘,只有越藏越深的真心。說真話沒有人相信,說假話反而煽動起了情緒。灰姑娘在榛樹下坐著,沒有老鼠和小鳥,沒有飛馳而來的南瓜馬車,只有第一眼見到王子時就認定的真心,因為一連串的謊言最終連這欺騙者唯一的真也被判定為假。不冤枉。

王子讓子爵願賭服輸,忍足侑士臨落跑前對跡部景吾說:“王子殿下,以後沒人陪你打賭了呢。”

賭這一回就夠了。為了給蘇拉重啟笑顏的機會,得知事情經過的安娜連哄帶騙把打算開始新生活的蘇拉帶著行李送上了子爵乘坐的那條周游列國的船。

舞會的夜晚,王子走到灰姑娘的姐姐面前,問她:“你願意做我的舞伴嗎?”

沒有南瓜馬車,沒有十二點的鐘聲,沒有削掉後腳跟才能穿上的水晶鞋。

安娜高傲得像個真正的王後:“這是我的榮幸。”

皇宮裏的樂聲傳到莊園的樹下,仙度瑞拉凍得緊緊蜷起了身子。叱下了勸她回房間的女仆,她發現她的偽善如今也就到此為止。那是骨子深處的寒涼,整天欺騙自己說不冷,騙得連自己都信以為真。可是沒辦法。內心的空虛和恐懼是說謊者的宿病,用精心偽裝巧妙構思累積起的巨大泡沫暫時性地掩蓋了深層的事實,最終還是因為巨大的罪惡感而瑟瑟發冷,絕非一夜爐火可溫。

榛樹樹枝上的露珠滴在地上,明明不是清晨。墳頭的香桃木掩蓋了石碑,鑲嵌的相片上母親溫柔的笑臉若隱若現。不是忘記了去打掃,而是不敢面對這樣最後一份的真實。

王子在花園裏對她說:“如果你是灰姑娘,十二點就不會走。”

這世上沒有魔法,按照童話劇本的演習最後框住了自己,既然駕來的馬車是貨真價實的,午夜為何要主動離開心愛的人。故意讓試穿水晶鞋的姐姐弄傷了腳,故意把善良的繼母說成是有預謀的女人,利用她們和灰姑娘的故事裏相仿地出現。

現在王子應該在跳舞吧。

王子從開始就什麽都知道了吧。

和預想中那種高傲不一樣,戳穿她的假面之後,他並沒有露出她所害怕的憐憫。他並沒有看不起她自不量力地翻拍這個灰姑娘的故事,也沒有因為揭露她的偽善而進行理所應當的批判。

跡部景吾只是說,歡迎你來生日舞會。

按照既定的劇本卻從天上掉到地下,這就是王子對她的懲罰。

他的眼睛裏沒有不屑一顧,表情也並不是悲天憫人。那雙時而高傲時而驕矜的藍眼睛裏所寫的情感結結實實地讓她感到如墜冰窟,從頭涼到了腳底。

她喃喃地念著這個不敢大聲說出來的名字,目送著他離開。

轉身就一臉天真地從安娜身邊走過,像個拙劣的演員一樣想按照自己的劇本一路演到底。

她騙父親說王子邀請她做舞伴。自以為姐姐們不知道內情而偽裝出高傲的樣子準備著一套她根本不打算穿出去的禮服。誰料姐姐早就知道了一切,卻沒有拆穿。直到蘇拉的腳受傷。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選擇低下頭的話,你就可以一直低著頭。可是如果你一開始選擇了昂著頭的話,你就永遠不能低頭了。

她是直到最後一刻還要拼命擡著頭的人,有了一顆自以為高貴的頭顱,辛苦了不辭勞苦支撐著這顆頭的脖子和一路僵直挺立的脊梁。習以為常地說著謊,只騙過了自己。

10月份天氣漸漸轉冷,王宮裏暗香浮動,舞池裏歡快的人們旋轉得目不暇接。

她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夜晚,在母親墓前虛情假意地哭泣時也會重溫那時的點滴。哪怕是幾分鐘也好,一支曲子的時間,王子的眼睛完全註視著她。

為了這一刻,她已經祈願過很久。第一眼見到跡部景吾時就認定了這顆真心,那是好多年前國王出巡的時候,小小的王子穿著風衣站在馬車上。他背著手,氣度儼然,嘴唇抿得緊緊的,金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一點亂,她拉著媽媽的手專註地看著他從面前離開。鴿子從廣場上空飛過,禮炮鳴響得每個人耳朵裏都只有喜氣洋洋的回音,侍衛遮住了她的視線,等到反應過來踮起腳尖去看,已經連馬車都變成一個小點。母親拉著她的手笑。

王子的眼中只有前方的道路和心中的目的地。要接近他是一種妄想,在不知道有參與晚會的機會的時候,她只敢在入睡前回想一下那個站得筆挺的小男孩。那個時候,她只是全心全意仰慕這個國家的王子而已。

他穿過一群又一群和她一個年紀的女孩子身邊,來到她的面前。說要和她跳舞,問她叫什麽名字。那個時候,他不知道為了這一天她都做了些什麽。

因為愛所以變得自卑。沒有強大的繭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表現自己。以至於盡管他一句重話都未說,她已經不敢再次出現。

華貴的裙子就這樣貼在夜深露重的地上,別人穿著它跳舞,她現在知道它的價值連抵禦寒風都不夠。原本自己幻想過繼續和王子跳舞的,想過只要和他跳舞不奢求更多的。那雙鞋子是她穿著和王子共舞的,只想讓它屬於自己一個人,說她自私也好。在安娜發現她去舞會之前就故意弄臟了鞋子時就能察覺到她確實失去了進王宮的資格吧。不想面對被拆穿的事實,抹殺那天晚上記憶的載體,毀掉灰姑娘存在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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