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和芳華將從何岑那裏問來的事情都告訴了芳寧。

當然，有些話是何府的管家說的。

還有溫暖的那句話。

芳寧就沈默了。

她心裏埋怨過貝氏，一直不肯真正的原諒。

可原來，真相竟是這樣的。

犧牲掉自己的孩子，她心裏才是最痛的吧。

“何岑說，貝氏因此大病了一場，精神幾乎崩潰。”梅香又說了一句。

“芳寧，如果貝氏當初是重男輕女的話，我完全支持你不要回去，就算你動了心，我也能把你說的鐵心。”芳華看著芳寧說道：“可是事情的真相，並不是咱們以為的那般。”

“何岑說，貝氏病的很嚴重，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皇後娘娘說，子欲養而親不待，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貝氏的心裏，一直都是記掛著你的。可就算如此，她也從沒有怠慢過何岑，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教養的。這樣的人，我不敢說偉大不偉大，但若是放在我的身上，我怕是做不到，就算我當初大義選擇救別人的兒子，事後我也必定會遷怒。”芳華又說道。

“我知道了。”芳寧開口時，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了。

她只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感情。

“皇後娘娘說，你若是決定了，可以直接出宮去，等到處理好貝氏的事情後，再回來。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皇後娘娘的。霜降如今在你的調教下，也像那麽回事兒了。”梅香說道。

“嗯。”芳寧點點頭：“我就不去拜別皇後娘娘的，她如今懷著龍胎，不宜被這種事情沖撞。”

芳寧直接在院子裏磕了兩個頭，然後就帶著出宮令牌和銀兩去了迎客來。

“薇薇。”何岑見到芳寧後，立刻起身叫道，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哽咽。

他打小就疼愛這個妹妹的。

“大哥。”芳寧有些別扭的叫了一句，她雖然想起了那次山洪事件，可是其他的事情她還是記憶不多。

只是隱約會記得，自己有個大哥，對她很不錯的大哥。

“你出宮來見你，是不是代表著，你願意跟我回去看望母親？”何岑激動的問道。

“嗯。”芳寧點點頭：“當初的事情，梅香和芳華已經都告訴我了，皇後娘娘也準我回鄉探親。”

“真的嗎？”何岑說道：“母親看到你，一定會特別的高興。現在就啟程，可以嗎？”

芳寧點點頭。

其實芳寧不是一個人來的。

就算是何岑是芳寧的哥哥，對芳寧特別的好，但是溫暖也不放心何家的其他人。

芳寧現在身份不同，未央宮的大宮女，比外面一些千金小姐都尊貴的多。

而且，何家的其他人對芳寧什麽太對，溫暖也不得而知，萬一回去之後芳寧被為難，她遠在京城都不知道。

所以，她讓竹隱和暗十一跟著去了。

若是有什麽事情，總要有人給壓著。

從京城到湘城，先坐的馬車，然後坐船。

到湘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

湘城的十一月，比京城緩和一些，但是很潮濕。

帶著些陰冷。

何岑他們才登岸，就有何府的馬車來接了。

何岑已經提前寫了書信回來，何家的人知道芳寧也跟著回來了。

他們都很歡迎，也很正是隆重。

一來，芳寧是他們何家的血脈，他們也都很掛念。

二來，芳寧如今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比起大戶人家的千金也不差。

三來，皇後娘娘還專門派了人跟著回來，可見是對芳寧的重視，他們自然也該更加重視。

何家的老太太和何將軍，還有何岑的妻子，都在門口迎著呢。

芳寧一下馬車，就見到了他們。

何岑一一介紹，芳寧一一拜見。

何家老太太一把把芳寧攬入懷中，心肝肉的叫了起來。

她以前，可是最疼愛這個孫女的。

好不容易都止住了哭意，何家人將芳寧和竹隱暗十一都引了進去。

派人引著竹隱和暗十一去歇息後，何岑就帶著芳寧去了貝氏的院子裏。

才進了貝氏的院子，芳寧就聽到了貝氏的咳嗽聲。

搜腸刮肚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嗽出來。

咳嗽過之後，就聽到了蒼老的虛弱的聲音：“薇薇回來了嗎？”

芳寧一下子就怔在了那裏。

她聽得出，那是貝氏的聲音。

但是比起前幾年來，真的是蒼老了太多。

就像是風燭殘年了一般。

“母親日日都念著你，你快進去看看她吧，她一定非常高興。”何岑輕輕拍了一下芳寧的肩膀，說道。

“我……”芳寧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因為緊張都有些破了。

“這些年來，我錯怪了母親，母親會不會……”

“傻瓜。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無論你做了什麽，你都是何家的人，是我的妹妹，是母親的好女兒。”何岑說道。

“快進去吧，母親等你很久了。”

芳寧這才跟著何岑往屋裏走去，只是她的心情非常的忐忑不安。

“母親，你看看誰來了。”何岑進屋後，對著貝氏說道。

貝氏聞言，身子微微一抖，立刻在一旁丫鬟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芳寧。

“薇薇。”貝氏激動的叫了一聲。

芳寧想要答應，可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眼前的貝氏，形容枯槁，就像是快要燃盡的油燈一樣。

油盡，就會燈枯。

“薇薇。”貝氏又叫了一聲，眼裏淌下渾濁的淚。

何岑走過去，拍了拍芳寧的肩膀，說道：“去吧，去看看母親。”

芳寧這才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走到貝氏跟前兒時，眼淚已經滾落。

“娘，親……”

這兩個字，就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樣，細小如蚊蠅，卻哽咽難耐。

“哎。”貝氏立刻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

“娘親。”芳寧又叫了一聲。

有了第一聲之後，第二聲也就不那麽難開口了。

“哎。”貝氏又高興的應了一聲，眼淚也流的更瘋狂了。

然後，芳寧就撲進了貝氏的懷裏。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

還是何岑給勸住了。

然後芳寧就住在了貝氏的院子裏，天天都陪著貝氏。

貝氏每天，也都貪婪的看著芳寧。

她知道自己時日已經無多了。

但是臨死之前，還能見到女兒，聽女兒叫一聲娘親，她已經很是知足了。

貝氏在芳寧的精心照料下，熬過了殘冬，可是去沒熬過春寒。

貝氏臨去的那天，緊緊的握著芳寧的手：“我從未後悔過當初救下岑兒，但是我後悔沒能保護好你，我寧願當初被洪流沖走的人是我。”

“娘親，我都知道了，我不怨你，我為有你這樣的娘親而自豪。若是來生，我還願意做你的女兒。”芳寧哭著說道。

“若是真的有來生，我會好好保護你，讓你快樂平安的成長。”貝氏將自己貼身的一個玲瓏雙佩鎖，給了芳寧和何岑一人一個：“娘親希望，你們兄妹兩人以後可以相互扶持。”

“娘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何岑也流著淚說道。

他已經想好了，以後要去京城生活，就是為了離芳寧近一些。

然後，貝氏就微笑著離去了。

她這一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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