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展開看了一眼，針腳細細密密的，繡工也十分精致，可見是費了許多心思的。

這樣一套衣衫，從裁剪到縫制，再到繡成，若是只有一個人的話，最少也得需要二十幾天的功夫。

可這才多久？

“娘親，你繡了多久？這幾日是不是一直都在熬夜？”蘇婉忍不住的問道。

她覺得，無論什麽時候，耿姨娘都是不會這樣虧待她自己的。

因為她總說，女人的一張臉，一定要好好保養的，女人一輩子，最不能虧待的是自己。

所以，蘇婉並不覺得耿姨娘會熬夜做衣衫。

這或許是底下丫鬟繡的吧。

“傻丫頭，娘的話你都忘記了嗎？”耿姨娘摸著蘇婉的頭發：“女人這一輩子，一定要好好的保養自己，熬夜最是容易衰老的。女人一旦沒有了姿容，還拿什麽去留住男人？”

“那這衣衫……難道是底下的丫鬟繡的？”蘇婉問道。

“這種東西，哪能讓別人代繡，這是娘一針一線親自繡出來的。”耿姨娘笑道：“況且，我平日裏也給老爺做些小物件，我的針線他是認得的，如何能讓別人替我繡。”

“那這是……”蘇婉有些想不明白了。

既不是熬夜，又不是代繡，那這是怎麽來的？京城中最好的繡娘，如果不熬夜的話，也到不了這種速度吧？

“今天，娘就先教你一招。”耿姨娘有些得意的笑笑：“這件衣服，是娘早就開始做的，大約有半年了吧。”

“難道娘親提前就料著了？”蘇婉問道。

“傻丫頭，娘這是防患於未然。”耿姨娘繼續笑：“你以後要記著，凡事都提前考慮到，提前預備著，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我記住了。”蘇婉點點頭，這一招確實不錯，看來自己得好好學學才行。

“你拿去給老爺吧，只說我這幾日給老爺做了一件新衣。再就是告訴他，我這幾日廋了些，其他的一概不用說。”耿姨娘吩咐道。

“娘親確實是清減了許多。”蘇婉看了耿姨娘一眼，說道：“這些日子，讓娘親受苦了，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幾分憔悴。娘親還是好生起來洗個澡，再好好的化個妝，若是父親來了看著也歡喜些。”

“你還是太小了，很多事情娘以後得慢慢教你。”耿姨娘憐愛的拉著蘇婉的手：“在男人面前適當扮弱也是一種手段。你想想，娘親為他日夜不休的趕制衣衫，又因思念他而清減憔悴，他再見我時，便只會有疼惜了。”

“我明白了，那我現在就去。”蘇婉感覺這一趟，自己學會了很多。

蘇婉直接拿著新衣去了前院，並且按照耿姨娘的吩咐說了那兩句話，便聽到蘇業長嘆了一口氣。

她還琢磨著要不要再幫襯著說些別的什麽話的時候，又聽蘇業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姨娘。”

蘇婉的心中，特別的震驚。

她沒想到，只是一件衣服，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便能立刻達到這般效果。

以後，自己一定要和娘親好好學學，學學如何將男人牢牢攥在手裏。

蘇業到蘭雅園時，蘭雅園中靜悄悄的，不似以往那麽熱鬧，有點冷清清的。

花壇裏的花好像也有些日子沒修剪了，有不少都已經長瘋了。

廊下的一棵樹上居然還有枯枝。

蘇業一下子就沈了臉，也不進屋，直接叫了當值的婆子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蘇業指著花壇中的花和那棵樹，厲聲問道。

兩名婆子跪在地上誰也不吱聲。

這幾日耿姨娘很少出屋門，也不曾管底下的人們。又因為被剝奪了管家權，禁了足，所以底下的人有懈怠也很正常。

又不是吃穿用度上的懈怠，只是打掃上慢怠了幾分而已。

平日裏一日打掃六七回，這些日子都是兩三日一回，僅此而已。

之前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兒，她們琢磨著，就算是老爺再疼愛耿姨娘，也要冷落三五個月吧？

可誰能料到，老爺居然這會兒過來了呢。

“耿氏犯了錯，自有我和老夫人懲處，還輪不到你們做奴仆的來怠慢。”蘇業冷冷的說道。

“老奴知錯了。”兩名婆子誠惶誠恐的說道。

“來人，罰她們兩人每人二十戒尺，三個月例銀。”蘇業皺眉道。

兩名婆子被拉下去的時候，耿姨娘也適時的走了出來。

看到蘇業時，故意明顯一怔，眼淚瞬間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老，老爺，您怎麽來了？”耿姨娘哽咽的說道，隨即又雙手捂臉，背轉過身去：“妾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可別玷汙了老爺的眼晴。”

若是別的姨娘見到自己的去了，無論是什麽樣子的，一個個都是巴不得自己永遠留下，只有她居然怕她現在沒梳妝的樣子會玷汙自己的眼睛。

蘇業看著耿姨娘單薄的身子，蒼白的小臉兒，素凈的穿著，心裏只覺得十分疼惜。

曾經那麽鮮艷張揚的人，這才幾日，就變的這般憔悴，惹人心疼。

“這幾日，讓你受苦了。”蘇業上前一步，扳過耿姨娘的肩膀，說道。

“妾不苦。”耿姨娘淚眼婆娑的說道：“這本就是妾的錯，妾今日所受的都是理所應當的。”

“是妾管教下人不利，以至於害了允兒，更差點冤枉了二小姐。”耿姨娘不斷的用沾了辣椒水的帕子擦自己的眼晴：“這都是妾的錯，妾理應受罰，妾心中絕沒有半點兒怨言。”

“你明白這些就好。”蘇業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

“這些日子，妾也怕。”耿姨娘擡起淚眼，雙眸紅腫著：“怕老爺不再理妾，怕自此之後，妾會一個人在這院子裏終老……”

“多大的事兒，就至於想這麽多？”蘇業被耿姨娘哭的心軟起來。

“妾是真的怕，怕以後沒機會再見老爺。”耿姨娘用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眉眼之間卻又偏偏帶著一抹嬌羞：“怕妾永遠都沒機會告訴老爺，妾當年第一眼見到老爺時，便深深的愛上了老爺，從此以後，不可自拔……”

蘇業掐了一把耿姨娘的臉蛋，說道：“放心吧，不會有那個時候的。快把眼淚擦擦，瞧把眼晴都哭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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