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書捷的一句‘不能離婚，也不可以’幾乎震驚了陌少川的耳膜。

讓他吃驚的倒不是話語裏的內容，而是蕭書捷的眼神，那樣堅定認真的目光，幾乎是從未有過的。

蕭書捷這個女人，怎麽說呢？

除了多年以前，協助陌老爺子打理公司，縱橫商場時有過戾氣橫生，堅韌不拔的勁頭外，平日裏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溫和，柔順，儀態大方的。

她就像飼養在景逸山的那只波斯貓一樣，從容中透著慵懶，溫柔的性子，永遠如水一般。

但記得差不多實在十多年前，蕭書捷這個名字，幾乎第一次在陌少川的耳邊響起，他用一種懷疑和審視的目光看待這個女人時，老爺子曾說，性格如水的女人，一般都非比尋常。

水是細膩的，輕盈的，像女人的天然本性，可化繞指柔，也可鏗鏘玫瑰。

女人是最神秘的物種，同樣，水也如此，它是孕育生命的源泉，更是延續物種的需要，還是萬物形影不離的珍寶。

那麽，性子如水的女人呢？看似平靜無奇，但也有著隨時可化身成冰，有著百煉成鋼的魔力和魅力。

亦如蕭書捷一般。

一生變幻莫測，前半生，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裏，熱愛藝術，追逐自我，像個普通的女子一般，工作生活，旅游行走，環顧世界各地，卻偏偏和真愛擦肩而過，走過了美好的韶華，又碰到了陌建勳，開始為時不晚的熱戀，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卻又要親手為愛人守喪。

最不幸和最幸福的結合體。

說她變幻莫測，傳奇精彩，一點不為過。

但即便這樣的蕭書捷，在陌少川面前，十幾年如一日，像母親一般的存在，溫柔細膩，關懷備至，甚至對他的寵溺，超過了一般的母親，不管他錯與對，都未曾說過半句，連個責備的眼神，都未曾的有過。

是愛屋及烏嗎？

但也太過了吧！

那種感覺，早就隨著陌建勳的離世，而早已被世人遺忘，但在蕭書捷這裏，卻仍舊如一。

所以，這個女人的身上，秘密太多了。

陌少川震驚的就是現在，她竟然打破了十幾年的先例，親口對他說出了那句‘不能離婚，也不可以’。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教訓不爭氣的兒子，有著為母則剛的強韌，和萬分堅定的信念。

蕭書捷看著旁邊床頭櫃上放著的鮮花，嬌艷禦滴的玫瑰，和幽蘭詭異的藍色妖姬，湊在一起，呈現出不同的視覺反應。

她看著陌少川，似是感懷以往，又似是借機言談，就說：“我是在十八年前認識你父親的，一年後，他帶我回景逸山見老爺子。”

“那次，我也見到了你，還有啟年，知道回去後，我有什麽感想嗎？”

陌少川看著她，目光加深：“什麽？”

“當時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姓陌的男人，都很了不起，不管是老爺子，還是建勳，還有年幼的你和啟年。”

還真是如此，姓陌的男人，確實都有著不同凡響的魅力和能力。

蕭書捷口中的幾個男人，不管是年近古稀的陌擎天，還是已故的陌建勳，亦或者現如今的陌少川，還是陌啟年，都有著赫赫的名聲，和顯貴的身家背景。

成為國內少有的財閥世家，能讓陌氏醫院的名聲，享譽百年，而屹立不倒。

“所以啊，少川，別讓蕭姨看輕你，該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你很清楚。”

蕭書捷話已至此，意思也說明白了，就準備要走。

陌少川卻看著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為什麽蕭姨眼中，會把婚姻看的如此重呢？”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很多年前，陌建勳還在世時，曾和他們商議，娶蕭書捷過門，但卻被她以工作繁忙，無心兒女私情當借口拒絕了。

而陌建勳遠去海外分公司一年，兩人常年異地，蕭書捷也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做大事的男人，應該不拘泥於感情糾葛。

總而言之，有的時候，女人大氣起來，真的能超乎男人的想象。

就像蕭書捷這樣的女人。

明明說不在乎婚姻，但卻在陌建勳病逝後，毅然決然的不顧所有人反對，抱著他的相片嫁入了陌家。

若她真的貪圖權貴，完全可以淩擇他人，又何必守著一個死人的名頭，虛度後半生呢？

所以此時，她又說這些時，真的令陌少川百思不得其解。

“婚姻對任何人而言，都應該是很重的，沒有理由將身邊的愛人輕視掉呀，而且幾年的時間下來，我覺得她能嫁給你，也絕非貪慕陌家的錢財，還是有感情的，你應該好好待她。”

蕭書捷說著話，又伸手拍了拍陌少川的手背：“就像你現在生病，我聽管家說，她衣不解帶的照顧著，這樣日積月累下來，就是伉儷情深！”

就像左手莫右手，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激擎，但卻早已形影不離，日夜參伴，從內心最深處，滲透進了骨子裏，融進了血液裏。

這就是婚姻，是一個永遠都耐人尋味的字眼。

陌少川沒吱聲，但是深邃的臉色，足以證明了他此刻思緒的起伏，他在考慮，這是蕭書捷敢肯定的。

從臥房裏出來，蕭書捷下樓，就看到了季瑾之，她斜身依著後院的大門，怔怔的發著呆。

秘書從沙發上起來，看到蕭書捷下樓，剛想開口，卻看到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時，止住了未等出口的話。

她朝著季瑾之的身邊走去，臨近時，才緩緩的開口：“在想什麽？”

說出的聲音，清淡柔和，嗓音不高不低，卻是正正好好。

季瑾之猛然回過身，側身看到蕭書捷，有點尷尬的窘迫，只道了句：“蕭姨。”

蕭書捷微笑，走過去拉著她的手往後院散步，邊走邊說：“這幾天，辛苦你了。”

她說：“沒什麽，是我應該做的。”

蕭書捷看著她：“嗯，確實，夫妻之間本就該這樣。”

頓了兩秒，她忽然頗有意思的轉眸看向了季瑾之：“想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什麽嗎？”

季瑾之茫然的搖搖頭，她不想知道，也不感興趣。

如果可以的話，季瑾之希望她和陌少川的婚姻，能在拋出所有的權勢，利益，金錢和仇恨以後，平靜平凡的度過，簡單的生活，相敬如賓的感覺，心心相惜的目光……就好了，不需要太多。

就算沒有轟轟烈烈的激擎，沒有你依我濃的柔情蜜意，她也無怨無悔，畢竟，曾經的曾經，這個男人，不止一次的為她做過太多太多……

“傻孩子，我是為了你和少川啊！”蕭書捷拉著她的手，繼續前行。

季瑾之聞言卻是一楞，為了她和陌少川嗎？

心裏的狐疑還未展開聯想，蕭書捷就開始了解釋：“我覺得你能做陌家的孫媳婦，是老爺子這輩子做的最明智選擇！”

這句話說的太重，季瑾之一時承受不起，連連搖頭：“沒有，蕭姨，您太擡舉我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傻孩子，你懂什麽？”這是蕭書捷見到她以後，說的第二句‘傻孩子’了，她用一張溫柔的口吻，像對待女兒一般的眼神，溫和平靜，沒有任何的挑剔和審視，只是靜靜的拉著她的手，邊走邊說：“總而言之，少川有你，是他的幸福，也是陌家的幸福，所以，不管以後發生什麽，都別離開他。”

說完，又擔心季瑾之惶恐，補償說：“我和爺爺都會站在你這邊的，這點你放心。”

季瑾之更加淩亂了，什麽意思，她到底做了什麽，能讓蕭書捷對她做出如此承諾……

難道是爺爺的人工心臟手術即將開始，想先給她一顆定心丸？還是老爺子將她身份的秘密，告訴蕭書捷了？

又或者……

她輾轉反側的內心，像在火上炙烤，倒不是備受煎熬，只是難以置信，從未想過被人理解，更從未想過，自己的身邊，還會有除了老顧以外的人信任，不好不壞的感覺，在心裏肆意滋生。

這個下午，蕭書捷硬拉著季瑾之在後院聊了很久，談到了很多話題，兩個人出奇的性格相近，共同話題也比較多，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

等季瑾之忽然想起陌少川該吃藥的時間時，一看時間，都已經傍晚四點半了。

蕭書捷才說：“太晚了，我該回去了，不然老爺子會惦念的。”

雖然說著太晚了，但眼眸中卻沒有絲毫覺得時間太晚的意思，季瑾之也不會知道，蕭書捷是故意拖著她聊天的，想要多給陌少川一些時間，讓他好好整理下思緒。

到底如何選擇，是個很大的問題。

送走了蕭書捷，季瑾之又如之前般的照顧著陌少川，如此過了兩天，他的身體已經徹底恢覆的差不多了，但卻十分享受季瑾之的這種照顧，從早上起來，就對她說：“我渴了，給我倒杯水。”

季瑾之無奈的疊好毛毯，看著他：“陌總，您該上班去了吧！”

他卻沒理會，只說：“去給我倒杯水。”

“您病也好了，手腳也利索，就自己下樓去倒唄！”

陌少川卻說：“我現在手腳是利索，但不保證幾十年以後還能這樣利索呀，就當是提前演戲吧！”

季瑾之拿著毛毯送進櫃子裏，聽他這麽說，不由得手指一頓，他想的這麽長遠，已經將幾十年後的事情都想到了，難道說，他已經做決定了？

想要徹底和她過一輩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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