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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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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辰國,昊天城內。

年關剛過,風雪雖停了,可天氣卻更加寒冷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便是這個道理吧!

半個月前,東辰國皇城昊天城一連出了幾樁大事。

太後薨逝,舉國哀悼。

皇帝楚齊傷心欲絕,悲慟大哭,感天動地,各文臣雅士紛紛致辭寫賦悼念太後,同時不忘讚揚君主重情重孝,實乃國之表率。

蹊蹺的是太後薨逝那夜,公主殿失火,將整個昊天城燒的火紅。

再一件,也分外蹊蹺。

太後薨逝後不久,玉兒公主也病逝了。

因太後生前最是疼愛她,楚齊命人將公主與太後合葬,因地宮尚未修建完畢,故將棺槨運至皇陵,為此還引起了不小的爭議。

夜裏,楚楓拎著一壺酒獨自坐在勤政殿的屋檐上,這裏地勢最高,依稀可以看到遠處頹敗的宮殿。

公主殿著火那天,得知玉兒還在裏面後,楚楓拼了命的往那裏跑,卻被侍衛們攔在公主殿外,後來見火勢越來越大,楚齊下旨讓侍衛們帶著楚楓和宮裏的貴妃們出宮,直到迎來暴雪,徹底將那場大火熄滅,才將他們又接了回來。

可公主殿卻再也不見了往日風采,將那些個精雕細琢的,富麗堂皇的,美輪美奐的,全全燒成灰燼,連帶著西宮殿也遭了秧,燒了幾座亭臺樓閣,即便那皚皚白雪都難掩那黑漆漆的頹敗雕零。

猶如一場盛大璀璨的煙花過後,只留下一夜的嗆煙,滿目蕭瑟。

年關剛過,天氣卻比過年前還要冷上幾分,楚楓喝了一口酒,火辣辣,這才稍微有了幾分暖意。

“像不像龜殼?”突然耳邊想起女孩的聲音,粉嫩的臉頰,瓷娃娃一般,對著他笑。

楚楓看了看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低頭苦笑,再也不會有人陪他在這裏看星星、喝酒、聊天了。

曾經他身邊一度熱鬧過,才黃橫溢的翩翩公子頃裳,嫻靜淡雅釀的一手好酒的頃羽,還有機靈可愛,和他定有婚約的玉兒。

可如今,頃羽死了,玉兒也死了。

頃裳被法派到了夜香閣為奴,那三個伴讀的書童也被尋了個理由打發了。

死的死,走的走,散了~都散了~

偌大的皇宮裏頭,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向來不聰明,又無勢力耳目,甚至不知道玉兒到底是怎麽死的?

有人說玉兒沒能逃出那場大火被燒成了灰,又有人說太後病逝玉兒受了刺激,染了風寒病逝,還有人說玉兒是被父皇下了聖旨秘密處決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直到在夜香閣裏看到被欺淩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用長滿凍瘡的手刷馬桶的頃裳,耳邊突然響起父皇對他說過的話。

“身為我唯一的皇子,你唯一的活路就是繼承皇位,坐穩皇位,否則你誰都保護不了!”

冷風瑟瑟,刺骨錐心,楚楓猛的往嘴裏灌酒,卻難掩一身孤冷。

多可笑,他一直向往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這皇家卻變成骨肉想殺!

皇位!皇權!

生在帝王家,只有手握皇權才能自保,那些和你血脈相連的全全都是威脅者和競爭對手。

怪不得先帝會殺光自己所有兒子,怪不得父皇拘禁先帝,生生將他逼死。

身為皇子,想要活命,就必須去爭,去搶,去變得強大。

除此之外,皆是死路!

******

太後薨逝,整個昊天城都掛上了喪布,嚴禁歌舞酒樂,舉國哀悼三年。

碰巧臨近年關,按東辰國的習俗,貧民百姓多會買些紅燈籠,紅布貼裝飾門面,圖個喜慶熱鬧,可誰知太後竟然挑著這個時候薨逝,故而不得不將那些個紅色、彩色全都藏起來,恐怕往後三年都是用不得了。

這才幾天的功夫太後薨逝、公主殿起火、玉兒公主病逝……饒是個不問朝堂之事的布衣貧民,也察覺到了幾分怪異。

自然也傳出了不少的版本,畢竟這些個事兒一同發生,不免讓人隱隱覺得不安,透著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就如十年前燕府的那場肅清風波,也是一夕之間,權傾朝野的燕府大廈傾覆,讓一眾人都傻了眼。

如今西宮太後薨逝,燕府沒了最大的靠山,就算燕氏一族還有戰神燕祺,但燕府子息雕零,幾個月前燕將軍的母親和妻子也相繼離世,如今代表燕府新勢力的玉兒公主也跟著去了,這剛剛起死回生的燕府,如今卻有種回光返照,死絕了的喪氣。

甚至有人懷疑玉兒公主離奇病逝定是授意於皇帝楚齊,畢竟楚齊剛剛登基,好不容易擺脫了西宮的桎梏,自是不願意讓玉兒成為第二個西宮。

朝臣向來最善察言觀色,趨炎附勢,猶如墻頭草,隨風倒,見燕府這樣的形勢,紛紛疏遠燕祺。

雖然太後薨逝,嚴禁歌舞酒樂,但大過年的,走動串門拜年還是要的,其他府邸都是人來人往,門庭如市的熱鬧景象,卻唯獨燕府冷冷清清。

玉兒跳崖後,燕祺命人在崖底尋找,可風雪交加,暴雪封路,天氣嚴寒,滴水成冰,下到崖底兇險萬分,整整花了兩天的時間才下到崖底。

崖底是一片林海,被厚雪覆蓋,又過了這麽長時間,一層又一層的冰雪早已將所有痕跡都淹埋了,他們在茫茫雪林尋了幾天幾夜,終是毫無進展。

後來還是皇上親下旨意,讓他速回,燕祺這才不得不返回。

燕祺雖回來了,但卻命其部下繼續搜尋。

即便皇上已經親下了旨意,宣告玉兒公主病逝,燕祺依然沒有放棄。

他總覺得,她還活著。

盡管他知道,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又遇上如此惡劣的天氣,恐是兇多吉少,生還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是只要沒找到她的屍體,一切便皆有可能。

這些日子,燕祺最期盼聽到的就是崖底搜尋部隊傳來的消息,最怕聽到的也是這個消息。

他欠七生的太多,他雖總是說想要盡量彌補,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縱身跳入萬丈深淵。

一如她那日,剔骨還肉,冰冷決絕的對他說:父女情斷,恩怨兩清。

屋外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偌大的燕府冷冷清清,書房裏一盞昏暗的燈,一個蕭瑟孤寂的影子,手裏拿著一杯冷酒獨酌。

眼眸悲涼,喃喃自語:“過年了,七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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