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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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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轎回到劉家後,由劉嬸子將鬼新娘抱出,穿過門廳、院落,一路上急急走著,送進窗欞上貼滿喜字的新房。

新房裏並排放著兩具棺槨。

劉嬸子將那女娃放入其中一個棺材裏,將兒子生前壓於枕頭下的大金鎖掛於那女娃娃胸前。

因劉家兒子墜入冰湖,屍體無法打撈,故而另一個棺槨裏頭只放了個牌位。

百鬼婆將手中的紅線纏於女娃娃的手腕處,另一頭栓在了棺槨裏的牌位上,寓意“牽紅線”。

再附上紅、黃、白三色彩綢,覆蓋在女娃和牌位上。

由百鬼婆上香叩首,就算夫妻拜了天地了。

將“合杯酒”、“子孫餃子”、“長壽面”供於棺槨前方的案臺之上,就算禮成了。

一眾親友皆退出,喜房的門被關上。

獨留那兩具棺槨於房內,便算是洞房。

幾個時辰後,兩個壯漢將門打開,手中拿著錘頭和釘子,進了屋。

“果真就……就這麽封棺了?”

一個壯漢咽了咽唾沫,看著棺槨裏沈沈睡去的女娃娃,嚇得臉色慘白,一看就是個新手。

“你還楞著幹什麽?”

另一個壯漢催促道,手裏也沒閑著,哐哐幾錘子已然在給那個只裝著牌位的空棺打釘子了。

“可……可她還活著。”那新手壯漢小聲嘀咕道。

“你全當她已經死了!手腳麻利些,誤了吉時,豈是你能擔待的。”壯漢喝斥道。

那新手壯漢只覺得脊背陣陣發涼,可轉念想到此刻正在家中挨餓受凍的一家老小,便心一橫,將棺蓋蓋上,奮力揮動錘子封棺。

因那劉家公子是掉入迷障林的冰湖溺死的,屍體無法打撈,故而新娘子的棺槨自然也是要沈於冰湖的。

午夜子時,一群人擡著兩具棺槨,敲鑼打鼓,嗩吶高吹,浩浩蕩蕩的進了迷障林。

百鬼婆由一個夫人摻扶著,掌燈打頭陣,嘴裏嘀嘀咕咕的默念著咒語。

身後跟著一群人,手裏揚撒冥幣,棺槨末端又跟著一群哭喪之人。

要知道這迷障林是整個北境最邪門兒的地方,幾乎北境所有的靈異鬼怪之說皆與這迷障林脫不了幹系,是個滿是詛咒和鬼祟的臟地方。

寒風刺骨,大雪和漫天飛舞的冥幣刮的四處亂飛。

迷障林裏濃霧陣陣,陰風刺骨,一群人戰戰兢兢,猶如走進陰間地府。

因為太過恐懼,樂隊吹奏的更為嘹亮,哭喪的人也哭的越發撕心裂肺,全是借著聲音給自己壯膽。

若不是今年天將寒霜,莊家歉收,實在沒了活路,即便劉家給再多的錢,也絕不會有人敢大半夜的進這迷障林。

抵達冰湖,百鬼婆擺了法臺。

取了兩碗冰湖之水淋於棺槨上方,又在湖中扔了乳豬、蘋果、冥幣等祭品。

口中念念有詞,點香跪拜。

而後便命人起棺,將兩具棺槨擡至事先停於湖邊的船上,然後便隨兩個壯漢一起上了船,向冰湖中央劃去。

劉老爺和一群人則在岸邊目送他們離開,等候他們沈棺後歸來。

突然,一陣勁風襲來,卷起地上的冥紙和積雪,讓人不由一顫。

這妖風極為霸道狠戾,且來的毫無預兆,令劉老爺一時不查,跌倒在地。

只見迷霧中忽現一巨形黑影,厚重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身形巨大,手裏拖著重型兵器,在積雪中劃出一道長長的雪痕。

劉老爺瞇著眼睛,心肝脾肺揪成一團。

那……是人?是鬼?

王五娘亦是心中一驚,揉了揉眼睛,反覆確認了幾次。

待看清那人的樣貌後,渾身一激靈,臉色慘白,張著嘴,眼睛似要掉出來一般,神色驚悚。

那人……那人,竟然是巨人百斬!

“還我妻女~還我妻女!”巨形黑影撕心怒吼,聲音響徹森林,刺骨寒意浸透人心。

“鬼……鬼啊……鬼啊……”王五娘的尖叫聲劃破夜空。

實在是她的聲音太過尖銳淒厲,再加之那鬼怪一般的巨大黑影靠近,嚇的一群“送路人”尖叫連連,四處逃命。

劉老爺早年開采私礦,也經歷了一些鬼怪之事。

他見那人雖面容猙獰,卻是個有影子的,便想著他應該不是鬼。

劉老爺漸漸緩過神來,拽著身旁連滾帶爬的王五娘質問:“這人……這人到底是誰?”

“他,他,他……是那女娃娃的爹……巨人百斬……可他,他,分明已經死了,是鬼!是鬼啊!”

王五娘戰戰兢兢,因過度驚嚇,臉色慘白,頻頻口吃。

要知道百斬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力士,身材魁梧高大,一人一斧便可斬斷數米厚的冰層,被稱為巨人百斬。

王五娘心中一直篤定百斬是死了,所以這會兒見到百斬還以為是尋仇的厲鬼。

百斬一行人在采冰時突遇暴風雪,藏於深山寒洞之中。

因大雪封山,一群人困了半月有餘,好不容易才走了出來。

未曾想,回到家中卻發現家中妻女都被擄走了。

四處打探才得知又雪慘死,唯一的女兒更是被王五娘喪盡天良的賣做“撘骨屍”

今日便要沈於湖底。

“還我妻女!”百斬大聲怒吼。

只見他面容猙獰,大半張臉被燙毀,右眼凹陷完全和臉上的肉長在一起,早已看不清眼睛的輪廓,更有一道長疤橫穿過整個面頰,長相驚悚,如同陰間厲鬼。

“別跑,別跑,他不是鬼,是人。攔住他!你們誰攔住他,我就賞你們十枚金幣,我劉老三說話算數。”劉老爺見近百人的送路人四處逃散,大喊道。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鬼怪尚且驅利,更何況是活人了。

於是還真有那麽幾個不怕死的楞頭青,操起家夥向百斬襲來。

百斬眼眸猩紅,拎起斬冰斧,遇人殺人,遇鬼殺鬼,一路血肉橫飛。

王五娘趁亂想要逃走,卻被百斬瞧見,一斧頭便將奔逃的王五娘劈成兩半,腦漿飛濺,血水如柱般噴出,內臟流落,空氣中彌漫著溫熱的血腥味,冒著熱氣。

只一瞬間,四下靜謐無聲,蒼白雪地被血水浸染,到處都是屍體。

百斬一把便將癱坐在地的劉老爺拎起來:“我女兒在哪兒?”

“跟我沒關系……冤有頭債有主,我只管付錢……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我,我什麽都沒做。”劉老爺忙為自己開脫求饒。

“我女兒在哪兒?”滿臉是血的百斬壓低聲音,臨近爆發。

“在……在那兒……”劉老爺將手指向冰湖。

濃霧之中,百鬼婆已經將那船劃到了湖中央,因遠離岸邊,且濃霧彌漫,對岸邊發生之事渾然不知。

見時辰已到,百鬼婆命那兩個壯漢將棺槨推了下去……

棺槨墜入湖中,冰冷的湖水灌進棺槨,咕咚咕咚的氣泡在漆黑的湖水中飄然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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