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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節課中,洛懷秋選擇了:禦水,治療,禦火,尋溯之眼。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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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又被綁住,洛懷秋頭一次感到了絕望。

三個黑衣男子牢牢地按住了她,制住了她所有的反抗與掙紮,拿著小刀的男子將刀子貼近她的臉頰,輕輕的笑了,“可惜了一個小美人。”

冷冷的溫度從刀子上傳來,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洛懷秋似乎聽見了自己血液凝結的聲音。

刀子鄉下慢慢的移動,似乎就是要讓她感受那種寒意。

“刺啦——”輕輕一聲,鋒利的刀割破肌膚發出的聲音,鮮血噴湧而出,洛懷秋的腳腕一陣劇痛,呻吟差點就脫口而出,她狠狠地咬住下唇,眼中含著淚水死死地不讓它掉落。

拿刀的男子又笑了一聲,刀子貼上洛懷秋的手臂,“刺啦——”鮮血順著手臂滑下,浸濕了紅色的袖子,紅的更加深沈。

“刺啦——”換一個地方,又是一刀,沒有絲毫的留情,男子越來越興奮。

“刺啦——”

“刺啦——”

……

洛懷秋不知道過了多久,總覺得已經很久了,但是她聽見有一個人在低聲說,只過了一刻鐘。

她全身都在痛,估計沒有一個地方是完好無損的了,腳腕的傷最嚴重,稍稍一動都是刻骨的疼。

嘴唇也染滿了鮮血,不過這是她自己咬的,讓她多了一分痛。

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死去,可是每次都被接下來的一刀喚回了意識。

痛。

這是她唯一的感覺。

然而到了後面,她連痛都沒有了。

麻木了。

……

終於玩夠了,男子們站了起來,打量了洛懷秋好久,她的眼睛睜得很大,一動不動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小臉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唯獨唇被血染的通紅,真像是一尊木偶娃娃,只可惜這尊娃娃全身上下除了臉之外沒有一處是好的,到處都是被刀子割開的傷痕,蜿蜒在一片血色中,觸目驚心。

男子嘆了一口氣,找回了一點理智,“小姑娘,是我們對不住你,不過我們也都是受命於人,你不要怪我們。”

洛懷秋沒有絲毫反應,連睫毛都不會動。

黑衣男子拋下那輕飄飄的一句道歉就走了,獨留洛懷秋一人在這個亮得刺眼的房間裏。

房間裏很亮,洛懷秋卻覺得眼前都是黑的,大量的失血讓她全身都是冷冰冰的,一點知覺都沒有。

眼淚早已流幹,只剩下一點麻木和倔強。

她會死嗎?

有人會來救她嗎?

她好冷啊,好疼啊。

就這樣死了,真是……不甘心呢。

她的生命才過了十七年,她還沒有找到洛懷夏,她還沒有再和夜沫一起去畫意城看煙火,她還沒有看到禹天晴寶寶的出生,她還想再多在師父身邊幾年……

好不甘心啊……

百裏琉月和李季……憑什麽這樣對她?

憑什麽……讓她離開,讓她消失。

憑什麽……

“嘻嘻……就憑她比你狠心啊……”輕輕的笑聲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洛懷秋剛想張嘴呼救,便猛然驚住。

剛剛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那個笑聲蠱惑著她,“很不甘心吧懷秋,他們憑什麽這樣做對吧。”

“現在沒有人看著你了,解開自己吧……去報仇,快解開自己去報仇呀。”

“把她綁起來,然後像她對你這樣,一一回報她。”

“那些人在你身上劃了多少刀,你也就割回去呀……”

……

一聲一聲,蠱惑著她,同時又摧毀她的意志,將自己凝結的血幻化出一個小人,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她終於重新獲得了自由。

“懷秋,治好自己……治愈之術,然後去找月仙居……”

房間裏白光大盛,誰在屋外緩緩勾起了唇。

宴席結束後,百裏族長還留了百裏琉月、百裏憐星、連默塵、溫言和李季玩了許久,終於回到月仙居,百裏琉月深吸一口氣,靜坐了一會便喚道:“瓊枝,瓊枝!”她一直惦記著那個人的死活,不知道李季處理的怎麽樣了。

不過,她應該不用太擔心,李季做事,從來沒有失誤的時候。

若是那個小丫頭能徹底消失,她與連默塵的好事肯定不遠了,也不白費了她在李季面前留下的眼淚。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沒有人出聲。

百裏琉月閉目等了一會,卻不見瓊枝說話,不禁有些惱怒,睜開眼剛想呵斥,在看見身前的人的時候,還未出口的話全都被噎在了喉間。

那個她以為早就消失的小丫頭,正一身血衣,臉色慘白的站在她的面前,唇角帶著一如以往燦然的笑,眸光卻冷冷的望著她!

瞳孔猛然收縮,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狠狠的壓住,臉色慘白的少女歪著頭看了她一會,突然發出輕快的笑聲,連神情都變得有些天真,“懷秋,快,殺了她。”

“殺了她,你就可以不要離開了。”

尖叫被卡在喉嚨裏,百裏琉月眼中最後的世界,一片血紅。

洛懷秋再次醒來時竟已回到了長暮,只不過,是在地牢裏。

長暮的地牢洛懷秋是略有所聞的,都是關押了犯了罪的弟子,或者是一些執迷不改的大魔頭,她曾經和連默塵來過一次,沒想到再來,自己卻已經是在這裏面。

身上的紅衣被換過了一套,結痂的傷早已不痛,只是當時那刻骨的疼她卻記得一清二楚。

洛懷秋試著活動活動自己的身子,發現自己除了全身軟弱無力術法被封外,沒什麽大礙,不過這對她來說,已是沈重的打擊。

長暮要審她。

那天晚上的事情,從她脫離長繩自救後就記不清了,她隱隱約約的記得自己去了百裏琉月所住的月仙居,還記得一些片段,但其他的都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光影。

她慌了,卻不知道能怎麽辦。

她在地牢裏不知道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地牢外的,因為她,發生了什麽。

向來清冷的五重殿裏,李季站在殿中,冷峻的臉旁帶著怒容,緊皺著眉頭語氣不善,“百裏族的長公主百裏琉月死於長暮孽徒洛懷秋手下,這是不爭的事實,怎麽可從輕處理!”

連默塵的語氣一如以往般淡淡的,“小徒犯下大錯我們自會處理,只是大長老不覺得魂飛魄散這一刑罰過重了嗎?”

李季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過重?我還嫌太輕!琉月死於她的手中,怎麽罰我都覺得輕!”百裏家族大長老愛慕長公主,這並不是秘密,他也就不避諱,直接說了出來。

心口是陣陣的疼,他不到現在還不相信那個高傲艷麗的女子,就這樣沒了,不是她討厭的小丫頭消失,而是她消失了。

他再也看不見她發脾氣時淩厲的目光,他再也看不見她心情好時微彎的美眸,他再也看不見她就算是在哭泣時也美麗的容顏,再也看不見她的一切一切。

驀然的失去,心口全是疼痛。

痛失最愛,他怎麽會放過洛懷秋?!

連默塵微冷了眉眼,“大長老,請不要把你自己的情緒帶到這裏來。”

李季輕嗤了一聲,沒有答話。

一直靜默的星雲長老在此刻卻出聲了,“大長老,能否將孽徒洛懷秋提出地牢,待審問過後再定罪也不遲。”

李季微微頷首,算是答應。

那些弟子的速度很快,洛懷秋正以一個警惕的姿勢蜷縮在牢床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弟子們帶出了地牢,一路禦劍,直接到了五重殿。

連默塵與百裏家族的人突然趕回長暮,讓弟子們很是不解,現下,五重殿外圍滿了不明真相的弟子,看見洛懷秋被帶過來,不由得好奇的議論紛紛,柳依依和蒼半夏等與洛懷秋交好的弟子,不免心急如焚,卻也只能看著洛懷秋被帶入殿中,被一扇門,隔離開來。

五重殿裏燈火明亮,向來陰陰的大殿很少有這麽明亮的時候,洛懷秋卻沒有一點不習慣,因為麻木了,所以沒有反應,那個房間的燭火,比這還亮。

她全身沒有力氣,扶著的弟子一離去,她就軟軟的摔倒在地,只是卻沒有感到疼痛,有人在她到地時用術法托了她一把。

洛懷秋鼓起全身的力氣,將禮數做了個周全,勉強撐在地上的手在微微顫抖,已是力竭。

李季恨恨的盯著洛懷秋的一舉一動,冷峻的面容有著深深的厭惡,“孽徒洛懷秋,你是否承認自己殺了百裏琉月?”

洛懷秋沒有反應。

李季冷笑一聲,盡是嘲笑,接連著拋出好幾個問題,個個刁鉆,個個刻薄。

洛懷秋都沒有反應。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全身是血的在百裏琉月房間裏被發現,手裏還握著一把細長的刀,刀口和百裏琉月的致命傷相吻合,就算不是她殺的,又有誰信?

這個時候,答,亦或不答,都是錯。

她的不語被李季自動默認為心虛,冷笑著朝連默塵說道:“孽徒洛懷秋都已經無話可說,上仙難道還要百般維護?”

連默塵徹底的冷下了眉眼,清俊的五官有一種逼人的壓迫漸漸透出。

五重殿中的氣氛凝滯著。

李季不可能退縮。墨眸漆黑,連默塵不知在想什麽,視線跳過點中的任何人,投向殿門上透過鏤空花紋可以看見的藍天。

過了一會,他突然開口,淡然道:“洛懷秋殺長公主實數事實,今按長暮教規處以世生之邢,待由我連默塵行刑。”他邊說邊走下主位,清淡的嗓音,沒有絲毫的波動與疑遲。

洛懷秋的手指,微微的縮了縮。

世生之邢,雖比不上魂飛魄散,但也是一個讓魂魄永無翻身之地的刑罰,李季見連默塵妥協,雖有點奇怪,但卻再沒有一點異議。

刑罰已定,接下來便是行刑。

日陽長老嘆了一聲,先行離去,月末長老和星雲長老稍稍一躊躇,也很在後面離開,其他人也都漸漸走了,李季不好再留,冷哼一聲,一甩袖,負手而去。

不一會,殿中只剩連默塵和洛懷秋兩人,大殿看上去空蕩蕩的,燭火徐徐燃燒,火光跳動著書寫著與殿中的寂靜凝滯不同的活躍,洛懷秋看了那燭光許久才回過神。

已經不害怕了,證據死死的擺在那裏,沒有辦法訴說她的冤屈,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讓師父失望了吧,白白浪費了這麽多年他的栽培。

“師父……”她鼓足了勇氣擡頭看連默塵,先前一直不敢擡頭,一是沒力氣,但更多的是害怕看見他眼中的失望,只是現在都無所謂了。

連默塵就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地方,面色平靜,墨眸漆黑,幽幽的燭光在他的眼中投射出一小片暖暖的亮光,似乎和往常沒什麽不同,但好像又有哪裏不一樣了,她緩緩的笑了,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朝連默塵扣了三個頭,“弟子不孝,今後師父就當沒收過洛懷秋這個徒弟吧。”

心裏驀然一痛,洛懷秋狠狠的握住了手。

連默塵低頭望著她,沈默片刻,才緩緩問道:“百裏琉月,是你殺的嗎?”

他不相信李季說的,將近五年的相處,他怎麽會不了解洛懷秋?

一直沒有問出口,就是想聽最真實的回答。

他只要她的回答。

洛懷秋閉上眼,低聲道:“是。”

她還記得百裏琉月驚恐的眼神,她還記得百裏琉月的鮮血滑過手腕的溫熱黏膩,她還記得百裏琉月始終看向她的美眸裏深深的恨意。

太過真實的記憶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殺了百裏琉月。

不過這個時候,殺亦或沒殺,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聽見連默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微微帶了點濕意。

原來……還是會痛……

連默塵走了幾步到她的面前,扶起她,洛懷秋訝異的睜開了眼,鳳眸裏還漾著微微水光。

“我會把你送到一個好人家去投胎,今後,不要再來修仙了,”連默塵稍稍停頓,對上洛懷秋訝異的目光,“世生太過殘忍,你本性純良,一次走錯落得這個下場……”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他緩緩的笑了,唇角輕勾,墨眸裏擠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卻柔和,那是一個溫和的笑。

這是他第一次徇私,終究,他還是不信。

定下刑罰,也只為她爭取重生。

無論那是否是真的,一旦人入輪回,前世都如塵,她可以重新開始,他給她這個機會。

“師父……”眼淚突然就大滴大滴的湧了出來,洛懷秋泣不成聲。

從長暮的地牢裏醒來,獨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牢床上,害怕恐懼沒有讓她哭。

在五重殿中被人逼問,沒有人相信她,巨大的委屈無人申訴沒有讓她哭。

聽見連默塵的一聲嘆息,知道他的失望,她傷心難受,但也沒有哭。

但是……面對連默塵的溫和包容,她卻傷心的不能自持。

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連默塵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安慰,也沒有制止,用無聲的溫柔包容她所有的委屈。

五重殿外突然吵鬧了許多,連默塵微微皺了眉,卻見日陽長老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後面進來的是李季以及……百裏琉月。

作者有話要說:

☆、平靜之下

那個時候的事情混亂的不似真的,看到死而覆生的百裏琉月一改之前囂張跋扈的模樣,美眸含淚,如弱柳扶風般哭訴。

洛懷秋震驚極了,那些話一個字不漏的的鉆入她的腦海,她有些迷茫,似乎這件事情在百裏琉月口中,完全變了一個樣。

她從殺了百裏琉月的兇手變成了為了救她被不明人士而被打傷,那個他們以為死掉的百裏琉月則是一尊完美無缺的人偶,真正的百裏琉月被關了起來直到現在才被放回來,而那個人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除去洛懷秋。

星雲長老一凜,驀然想起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立馬感覺事情不妙。

那個人……或許是沖著她來的……

百年前的那些事情,直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的落下帷幕。

李季見百裏琉月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很多問題立馬就不追究,洛懷秋也被消去了刑法,似乎皆大歡喜了。

只是,稍稍一思考的人,都被無數的問題牢牢困擾著。

天,已經黑了。

兩年後,洛懷秋十九歲生辰。

淄竹殿難得的熱鬧了起來,就連兩年沒見的傾年都要趕回來,洛懷秋起了個大早,柳依依等人卻比她更早,在正殿擺放好了桌椅,洛懷秋踏入正殿的時候齊齊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洛懷秋連連道謝,眼眸彎彎的幾乎成了一線天,然後她發現了一點,今次生辰,沒有禮物……

有些疑惑,但是也無所謂,對於她來說,有人來陪她一起開開心心的過生辰日就已經很好了,有沒有禮物都是無關緊要的。

路途遙遠,傾年在洛懷秋剛剛進正殿沒多久,才到淄竹殿。

看到傾年,洛懷秋不可謂不驚訝,足足楞了好一會,傾年不由得笑了,紫衣微微隨風浮動,朝洛懷秋張開雙手,漫聲道:“兩年沒見了,懷起,不想我?”

洛懷秋如夢初醒,直接撲了過去,牢牢的抱住傾年的腰撒嬌,“小年小年小年,你怎麽會突然過來,唉我好想你啊!”在傾年懷裏蹭來蹭去,笑語嫣然,小嘴吧嗒吧嗒的說著這兩年的事情,像是一只沒長大的小奶貓。

直到柳依依笑著上來拍她,“懷起,別抱了,快去找找我們給你的禮物。”

洛懷秋從傾年懷中探出頭來,長發亂糟糟的,驚訝,“你們把禮物藏在了淄竹殿裏?!”得到柳依依笑著的點頭,洛懷秋嚎:“依依,這淄竹殿多大啊,你們這麽多人,我要找多久啊!!”

初纖融靠在夜辰身上,幸災樂禍,“不多不多,也就只有……我算算,我和辰的、依依的、半夏的、顏憬宣的、禹王府的一份、小影的……啊,還有百裏家族的一份,總共七份,”頓了頓,又問道:“傾年的呢?”

傾年輕輕地“啊”了一聲,隨後笑道:“在剛剛藏起來了。”

初纖融拍掌樂道:“也就八份啦,懷秋你對這裏這麽熟,相信你很快就會找到的!”

洛懷秋淚:“你們太壞了!”說罷,認命的去找禮物了。

洛懷秋後腳剛邁出正殿,裏面的人都散開了,按照連默塵安排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一團忙碌。

翻啊翻……

找啊找……

洛懷秋整個人幾乎都埋進了床底下,終於給她找出了個精心包裝好的小木盒,她也不急著打開,看完木盒上的“下一個禮物提示”的條子,隨手就把紙條疊成了小紙鶴,再吹一口氣,紙鶴搖搖晃晃的動了起來,背著洛懷秋放上去的小木盒,飛往她的房間。

洛懷秋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就差最後一個了,也不知道她找了多久,據說這次生辰是連默塵安排的,洛懷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師父還真是下了狠手,禮物藏的地方五花八門,房梁上,走廊的某個柱子後面,樹上,長椅上的還是最好找的了……就連提示語都高深莫測的,找的洛懷秋淚流滿面。

在原地蹦了蹦,將被她扒拉出來的東西都推回床底下,洛懷秋在心裏又想了想條子上的話,推測下一個禮物的藏身之地。

驀然,眼角撇到一面精巧的鏡子。

洛懷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拿起鏡子。這面圓鏡很幹凈,幹凈的不像是從床底下拿出來的東西,細致的花紋勾勒在鏡框上,鏡面光滑,卻映不出任何東西。

洛懷秋暗暗心驚,左右翻翻鏡子,在鏡柄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花紋,紅色的,隨意地一撇,在尾端向上勾起,像是有人用朱砂在上面畫了一條淺淺的痕。

盯著鏡面看了一會,洛懷秋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腦海中沒有這樣一面鏡子的存在,鏡面不能照出東西,肯定不是凡器,要麽是妖魔兩界的,要麽是以前住在這裏的某位長暮掌門遺留下來的。

不管是那一種可能,都要把鏡子收好,等等交給師父,洛懷秋這樣想到。

迅速的把剩餘的東西推進去,洛懷秋拿著鏡子走出了房門,今天的天氣很好,房間外陽光明媚,金色的光線跳動,一片光亮。

忽的,一絲亮光掃過洛懷秋的眼,洛懷秋低頭,原以為是鏡子反射的光線,卻發現,竟然是圓鏡中的一個少年調皮的抓住一縷光線在照她的眼睛!

洛懷秋一驚,差點把圓鏡扔掉,那個少年見自己嚇到了洛懷秋,連忙道歉:“唉唉,對不起啊!我已經好久沒有到外面來了,嚇到你真是抱歉啊。”

洛懷秋的撫了撫胸口,見少年沒有惡意,就伸指戳戳鏡面,“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少年就像是被戳到了一樣,“哎喲”了一聲,伸手想抓住洛懷秋的手指,卻只碰到一片光滑的液體,少年眼裏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再擡起頭時臉上已是燦然的笑意,“我是小七,我是鏡中人,這面鏡子就是我,你也可以叫我未知鏡。”

“未知鏡……?”洛懷秋迷茫,“沒有聽過。”

小七的笑意未減,微微離開了點鏡面,變的更小,卻更完整,原本洛懷秋只能看到他的肩膀,現在能看到整個上半身了,“沒有聽過很正常,我從來都沒有被人在明面上使用過。”

洛懷秋眨眨眼,“未知……是指你什麽都知道嗎?”

小七驚訝的睜大了眼,白皙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暈,“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洛懷秋小臉上帶了一絲笑,眼角閃過些許得意。

白皙的少年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整個人幾乎撲到了鏡面上,“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洛懷秋微微有些停滯,被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歲的少年叫做小姑娘,那感覺……就和當初初見百裏憐星是一樣的。

“叫什麽叫什麽?”

“洛懷秋。”

小七點點頭,很是滿意。

洛懷秋拿著鏡子走在回廊上,一邊和小七說話,一邊思考著禮物藏在哪裏,“你真的什麽都會知道嗎?就連將來要發生的事情也一樣?”

小七搖搖頭,“我只能知道發生了的,已經有了結局的事情,將來要發生的事情我不能知道,但是我曾經看過一本上古古籍上有寫,尋溯鏡可以看到照鏡子的那個人將來是什麽樣子。”

“那也不是知道將來的事情啊。”

“將來的事,沒有人能夠預料,我們這些法器就更是不能,現在小小的一個舉動,都有可能改變將來。”看上去未經人事的少年,此刻,卻有種看透一切的悲哀。

洛懷秋忍不住放緩了語氣,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想問的,“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事?”小七又恢覆那種吊兒郎當的感覺,貼在鏡面上問。

洛懷秋咬了下嘴唇,紅艷的唇角微微抿起,“我想問你,你知道洛懷夏……在哪裏嗎?”

又過去了兩年,她已經十九了,八年,她都沒能把洛懷夏找出來。

不是救,而是找。

不是沒有私下闖過,每次站在妖界的結界外,進不去,用尋溯之眼卻看不到洛懷夏準確的位置,或許是她的能力還不夠,她不知道洛懷夏在哪裏,只是知道他還在妖界,然而那一片血紅的陽光晃得刺眼,讓她幾乎要流下眼淚。

偶然一次讓她闖進去了,在妖界晃晃蕩蕩,驚慌的不知道怎麽隱藏自己的一身仙氣,被小妖追了好久,才終於在師父的幫助下逃脫,受了一身傷回來。

那一晚的逃殺,洛懷秋感受著身旁強勁仙氣牢牢地圍住自己,不讓自己受一絲損傷,眼前浮起連默塵墨眸含笑的模樣,又想到洛懷夏,重重的情緒壓在她的心裏,堵在她的胸口,幾乎窒息。

六年。

仙術進步的很快有什麽用?天賦很高又有什麽用?

她還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人,她還是沒有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真是……沒用。

“唔……”小七微微一沈吟,“洛懷夏……他已經死了啊,都死了十五年了。”他老老實實的說出他知道的,卻沒有聽見少女的回答,擡眼,就看見她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死了……十五年……?”洛懷秋低喃,“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小夏今年才只有十五歲,若是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那麽她的弟弟……又是誰?

“你怎麽了?”小七疑惑,“是十五年沒錯啊,他早就已經投胎,現在是隋國宰相的二兒子,寧昭。”

洛懷秋沒有心情再去找禮物了,失神的回到了正殿,初纖融看到洛懷秋回來,連忙招手讓柳依依拿著最後一個放在正殿的禮物過來,笑瞇瞇的準備再跟洛懷秋說一聲生辰快樂。

走進後才發現洛懷秋的神情有些不對,眼角有些紅,小臉蒼白,有些恍恍惚惚的。

初纖融微微皺眉,喚道:“懷秋,你……怎麽了?”

洛懷秋猛然回神,看到初纖融擔憂的眼神,強拉出一抹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樣,“沒什麽啊,就是找的有些累了,”這是他們為自己精心準備的生辰宴,她不能就這樣破壞掉,最起碼,要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真心的喜歡。

洛懷夏的事情……洛懷秋往前走的腳步微微一滯,就等宴席結束後她再去仔細的問問師父和小七吧。

洛懷秋強打起精神,偏頭朝初纖融笑,“初姐姐,那些禮物還真是難找啊!”微微上揚的語氣,帶些抱怨和笑意,和她平常一個模樣。

初纖融細細的看了洛懷秋幾眼,再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方才笑道:“尊上安排的,會簡單嗎?”

洛懷秋彎了彎鳳眸,沒有回答,臉上綻開了開心的笑容。

直到銀月高升,熱鬧了一天的淄竹殿漸漸安靜下去,除了留在淄竹殿的傾年和司徒冥其他人都回去了。

連默塵悠哉的躺在桃花樹下的長椅上,折了一個紙人清掃一片狼藉的正殿,落得一身輕松。

洛懷秋帶傾年和司徒冥回了房間後,慢悠悠的踱著步子在回廊上閑逛,偶有樹枝在月光的映射下投下一片陰影,有些鬼魅。

腦中很亂,此刻安安靜靜的氛圍也整理不了她的思緒,被她生生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全都跑了出來,洛懷夏就像是一根刺,橫在她的心頭,她稍稍一動,就是入心的痛。

這麽多年,她都一直以救回洛懷夏為自己的目標,而今天早上,小七卻說洛懷夏十五年前就死了,那這十五年來她看到的又是誰?

一切都是混亂的,她倏然知道了這些,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層層的霧,看不清了方向。

走過正殿,她停下腳步向裏面看去,沒有看到連默塵卻只看到了一個忙碌的紙人,洛懷秋想了想,遂改了方向,朝桃花林走去。

毫不意外的在長椅上看到了一襲白衣的連默塵,洛懷秋腳步稍頓,不發一言的挪過去,小臉微沈,帶著些許疲憊和茫然。

長椅旁有個舒適的座椅,洛懷秋坐上去後往裏面縮著,整個人都窩在了一起。

長指輕叩扶手,連默塵微側頭,墨眸裏含了些思索,“怎麽了?”她今天的強作鎮定與笑意他都看在眼裏,一直沒有問,一是不想破壞了其他人的心情,二也是知道等到宴席結束後,洛懷秋會來找他。

洛懷秋不動,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遠方,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笑了,唇微微的彎起,“師父……你還沒有送我禮物呢。”

連默塵也笑了,稍稍直起身,伸手撥亂洛懷秋的劉海,“說吧,要什麽。”沒有準備禮物,就是想送她一個願望。

蹭了蹭連默塵的手,洛懷秋的笑意染上些許溫暖,解下掛在脖子上的一半玉佩,洛懷秋沒有了猶豫,“師父,能幫我找到這個玉佩的另一半在哪裏嗎?”

這個玉佩原是她出生時一位高人給的,說可以保一世無憂。洛懷夏出生後,一次重感冒,求醫無人,洛懷夏幾乎要死去,她央求父母將玉佩給洛懷夏戴上,說來也怪,洛懷夏帶上玉佩後不過三天就好了,只是玉佩斷成了兩塊,她的母親就將兩塊玉佩分別串起來,她一串,洛懷夏一串。

“好,”連默塵接過系著玉佩的紅繩。

玉是有靈性的東西,這曾經是同一塊玉,之間就會有一定的聯系,依連默塵的能力,他可以找出另一塊玉佩的下落。

指尖泛起點點白光,順著紅繩纏繞上半塊玉佩,白光縈繞,甚是好看。

不過一小會,連默塵指尖的白光就消失了,將玉佩還給洛懷秋,擡頭,對上洛懷秋期待的目光,連默塵沒有馬上告訴洛懷秋,而是頓了頓,才緩緩的告訴洛懷秋另一半玉佩的下落,“妖界,掌坤殿。”

洛懷秋楞了。

掌坤殿,妖界最大的大殿。

妖分九等,掌坤殿裏面住了上三等的大妖怪。

她又縮回了椅子裏,喃喃低語,“小夏果然不是普通的妖……”

她五年前就猜到了,初纖融說她的尋溯之眼已經學的很好了,除非有人故意阻擋,否則她不會五年了還只能看到一片血色陽光。

早就猜到了但她卻不相信,再問連默塵一次只是為了堅定她的心,為自己尋一份安心。

小夏是妖她不在乎,仙妖有別又怎樣,他始終是她帶了七年的弟弟,七年的安慶歡樂,七年的合家團圓,他沒有傷害她和爹娘,這就夠了。

剛剛她就想好了,她要讓自己強大,強大到能知道他的消息,強大到有人欺負小夏她可以保護他,強大到小夏做了壞事她可以阻止他,甚至大義滅親。

有點可笑,有點不切實際,可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不能當作小夏不存在,這樣愧對爹爹娘親,她也放不下。

不能背叛長暮投入妖界,長暮有她太多太多的回憶,她也不可以讓師父蒙羞。

處處為難,之前的她一直在逃避,小七的出現讓她知道原來小夏不是變成妖,而是一直都是。

退路被封死,她不能夠再催眠自己小夏是迫不得以成妖,她要做的不僅僅是帶回他。

終於沒有了逃避的理由,她想出了這個辦法。

她還不夠強。

她還要……變得更強。

連默塵又躺回了長椅,猜透了她心中所想,淡笑的鼓勵:“決定了就去做吧,不要讓自己今後後悔。”

洛懷秋終於展開了今日第一個無憂溫暖的笑,鳳眸靈動,光彩熠熠。

很多年後的她,還清楚的記得這個晚上的一點一滴,清楚的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她甚至還可以擺出和那時一模一樣的表情。

心中卻不覆當時,唯剩一片荒涼,與嘲諷。

她強大了,三個決心,她都做到了,卻只有滿滿的……

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出塵君陌

近來長暮又有了一樁喜事,初纖融和夜辰終於要成婚了。

因初纖融的要求,所以兩人成婚的大殿並不是像傾年和司徒冥在傾年所住的空彌殿辦婚宴一樣在六重殿舉辦,而是在最大的一重殿,初纖融說,那裏是留下他們最多回憶與相遇的地方。

長老們都沒有異議,延遲了一百多年的婚禮,終是開始了。

初纖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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