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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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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一行人抵達劇組安排的酒店。

宋辭和張煜城的房間緊挨著,回房放下行李後,他們一起去見了隋有彬。

隋有彬說:“前期籌備已經全部完成,明天下午舉行開機發布會,晚上是開機宴,後天正式開機。開機之後將會非常忙,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能因為生病耽誤拍攝。”

說了一會兒話,幾個人一起去酒店餐廳吃飯。

飯後,張煜城請宋辭去他房間對戲,宋辭自然非常樂意,和影帝對戲總比他自己一個人琢磨來得有效果。

對戲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宋辭回到房間,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一看,有兩通未接來電,都是李焲打過來的,立即回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

宋辭說:“我剛才去和張煜城對戲了,手機放在房間充電。”

“嗯。”李焲說:“那邊特別冷吧?”

“因為剛入冬沒多久,還不算特別冷。”

“去買衣服了嗎?”

“沒買。”宋辭說:“服裝師已經準備好了拍戲時要穿的衣服,衣櫃都被塞滿了。”

“挺好,省錢了。”李焲頓了頓,說:“mp3你聽了嗎?”

“聽了,裏面的音樂都特別好。”

“喔,是嗎?除了音樂沒聽到別的嗎?”

“別的什麽?”宋辭猜測:“你在裏面錄音了?”

李焲說:“錄了一小段話,你聽了之後就知道我想要什麽禮物了。”

“原來線索在這裏。”宋辭恍然大悟,“可是我還沒聽到你的錄音,我等會兒就去找出來聽。”

“嗯。”李焲說:“時間不早了,早點兒睡吧,掛了。”

“好,你也是,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宋辭立即去找mp3,可是把背包翻遍了也沒找到,又在房間各處找了很久,依舊一無所獲。

結果再明顯不過:mp3被他弄丟了。

丟在哪了?飛機上?車上?路上?

宋辭想不起來。

從飛機即將落地開始他的精神就高度緊張,一直到抵達酒店才有所緩解,對這中間發生的一切都十分恍惚。

宋辭給鄭直打電話。

“鄭哥,我的mp3丟了,可能落在飛機上了,也可能落在接我們的車上了。這個mp3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禮物,特別重要,你能想辦法幫我找一找嗎?”

“行,我現在就給航空公司和接我們的司機打電話。”

“謝謝你,鄭哥。”

掛了電話,宋辭無比懊惱。

那一定是一段非常重要的話,李焲不好意思當面對他說,才會大費周章地選擇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宋辭懊惱得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快十二點的時候才睡著。

第二天,開機發布會之前,鄭直告訴宋辭:“航空公司和接我們的司機都回話說沒撿到mp3。”

宋辭難掩失望,說:“我知道了,謝謝你鄭哥。”

鄭直說:“你告訴我那個mp3長什麽樣,我去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

宋辭搖頭,“不用了,重要的不是mp3,而是裏面的東西。”

因為這件事,宋辭一整天都很低落。

他平時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樣子,所以也沒教人察覺出什麽異樣來。

發布會加上晚宴,比拍一天戲還要累。

一切結束之後,宋辭回到房間,合衣躺在床上,猶豫半晌,拿起手機給李焲打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宋辭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我把你送我的mp3弄丟了。”

李焲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丟了就丟了,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個。”

宋辭說:“可是你錄給我的話還沒有聽到。”

李焲安慰他:“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話,沒聽到就算了。”

“我想知道。”宋辭說:“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錄了什麽?”

李焲笑著說:“如果可以直接告訴你的話我就不會錄到mp3裏了。等你回來吧,到時候我再當面告訴你。”

沒辦法,宋辭只好說:“那好吧。”

第二天,電影《父·子》正式開機。

宋辭和張煜城從《骸骨與砂糖》積累下來的默契依舊存在,演技精湛的影帝和天才新人演員之間火花四濺,效果驚人。

演員到角色分為四個階段:演員→演員似的角色→角色似的演員→角色。

張煜城從影十幾年,獲獎無數,能夠輕而易舉進入第四階段並不驚奇。而宋辭作為一個剛剛接觸演戲不足半年的新人,卻絲毫不遜於張煜城,這就十分匪夷所思了。兩個人統統丟棄了原本的自己,成為了隋正和田邁,成為了矛盾重重的父與子。

之前一直困擾宋辭的情感爆發問題也迎刃而解,只要一站到鏡頭前,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他可以滿嘴臟話、情緒激烈地和醉酒的田文東對罵,他也可以拿著鋼管打群架,他也可以為了搶一個饅頭和少管所裏的少年犯打得頭破血流……

他徹徹底底地成了田邁,把自己燒成了一團烈火,天不怕地不怕地活著。

但田邁並不是一個純粹的不良少年,他的善被包裹在惡裏,不讓任何人看見。

雖然恨不得殺掉田文東,但在他癱睡在地板上時,田邁會從房間裏拿一條毯子扔到他身上;看到在路邊擺攤賣小玩意的老太太,他會把辛苦打工掙來的錢全部花掉買一堆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用處的東西;在學校遇到同學被霸淩,他會出手相救……

田邁是善與惡的矛盾體,宋辭把他演活了。

但最精彩絕倫的,依舊是和張煜城的對手戲。

那些於無聲處暗自洶湧的情感,被兩個人演繹得入木三分。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聲嘆息,都恰到好處,不濃不淡。

宋辭記憶最深刻的,是和張煜城打架的那場戲。

那場戲必須要在下雪天拍,隋有彬又不願意用假雪湊活,所以一直等著天公作美。

那天夜裏,宋辭淩晨才收工,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被鄭直叫醒,說是外面下雪了,要他立刻起床拍攝。

很快換好衣服化好妝,宋辭去到拍攝場地——一個十字路口。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整個世界已經白茫茫一片。

昏黃的路燈下,張煜城和宋辭面對面站著,他們的頭上身上落滿了雪。

一聲“!”後,張煜城立刻揚手扇了宋辭——不,是隋正揚手扇了田邁一記耳光。

“啪!”短促又響亮。

田邁的眼中瞬間積聚起熊熊怒火。

“我操!”他咒罵著將隋正撲倒在雪地上,掄起拳頭就朝隋正臉上砸。

田邁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打架鬥毆,拳頭又硬又狠,片刻功夫就把隋正揍得鼻青臉腫。隋正跋山涉水尋找田邁十五年,體格也很健壯,驟然發力將田邁掀翻在地,緊跟著壓到他身上,一手攥著田邁的脖子,一手毫不留情地出拳,卻在即將打到田邁時猛地住了手。

田邁瘋狂地掙紮,可隋正像座山似的壓在他身上,膝蓋壓著他的雙手,一只手還緊緊攥著他的脖子,任他怎麽折騰都掙脫不開。

攥在脖子上的手驟然加力,似乎打算掐死他。

田邁無法呼吸,憋得臉色通紅,他大睜雙眼瞪著壓在身上面若冰霜的男人,忽然就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滾出來,砸在雪地上。

“說!你錯了沒有?!”隋正厲聲質問。

田邁雙唇抿得死緊,眼淚一個勁兒地往外湧。

隋正的心針紮似的疼,不覺也紅了眼圈,卻固執地不肯松手,但手上的力道已經減了不少。

“說你錯了!”隋正大吼,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蕩起回聲。

田邁終於忍不住,聲音嘶啞又哽咽地開口:“我沒錯!錯的是你!錯的是你!是你把我弄丟了!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隋正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擡手抹一把臉上的雪和淚,啞聲說:“不管你有多恨我,我始終是你爸爸,你始終是我兒子,誰都改變不了。”

“爸爸?”田邁桀桀怪笑,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眼淚更兇,“你不配!我也不稀罕!”

隋正看著他因為極度憤怒而顯得猙獰的臉,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頹然地從田邁身上下來,沈聲說:“的確,我不配。”

他撐著地站起來,看也沒看田邁一眼,轉身走了。

田邁坐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隋正佝僂的背影,心臟尖銳地痛起來。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剛跑了兩步腳下一滑單膝跪倒在雪地上,他顧不上疼,爬起來追上隋正,從背後死命地抱住他,疊聲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你別走,別丟下我,別不要我,我會改的,我以後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架,我會聽你的話,我會乖,你別扔下我,求求你,求求你……”

隋正驀地痛哭出聲。

他轉身把田邁抱進懷裏,用盡全身力氣,“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不會扔下你,永遠都不會……”

雪一直在下,無休無止。

隋正背著田邁,行走在鋪滿白雪的街頭,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田邁摟著他的脖子,頭枕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的側臉,輕聲喚:“爸爸。”

“嗯?”

“爸爸。”

“嗯。”

“帶我回家吧,回我們真正的家。”

“好。”

這場父子和解的重頭戲,是整部電影的一個高-潮,張煜城和宋辭用默契的配合和精湛的演技一氣呵成,而且扇巴掌和揮拳頭都是動真格的,所以拍完之後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們甚至興奮地睡不著覺,就好像詩人寫出一首好詩,畫家畫出一幅好畫,那種滿足感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回到房間,宋辭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還能隱約感覺到心痛。

已是拂曉時分,天光微亮。

窗外的雪還在下,撲撲簌簌。

宋辭捂住心口,頰邊漾起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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