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氣氛並不好，萬旭車開的很快，好幾次急剎車陸昀都被安全帶勒的生疼。

“停一下。”等紅燈的時候陸昀忽然跟萬旭說。

“停哪兒？”不知道為什麽萬旭的情緒比他還差。

“前邊右拐，路邊停。”

萬旭照他說的停了，看他戴上口罩墨鏡下了車，走進路口一家屈臣氏，過了會兒抱著個袋子回來。

“買的什麽？”他探頭看陸昀的袋子。

“染發劑。”陸昀好不容易找到個不常見的顏色，“去你家吧，你會染頭發不？”

“染個錘子，我是飛天小女警麽什麽都會？”

陸昀打開染發劑的盒子，裏邊有長長的說明書，“沒事，照著說明就會了。”

車子開到萬旭家，陸昀沒等他停車自己先上了樓，他有萬旭家鑰匙，開了門進了屋先去浴室找了條大毛巾，拉上窗簾把衣服都脫了，光著膀子就把浴巾從脖子上圍起來，還把不知道什麽合同的黑夾子給拿下來夾住毛巾，之後就搬了個椅子坐在落地鏡前安靜的坐著。

萬旭開門看見他這幅鬼樣子，嚇了一跳，“又作什麽妖？”

“給我染頭發。”陸昀坐的板板正正。

萬旭朝他丟了個白眼，“有病。”

“給我染頭發。”陸昀又說了一遍。

“幹。”萬旭煩躁的耙了耙頭發，說了句“欠你的”，拿起攤開在桌子上的說明書看起來。

看了看覺得挺簡單的，去洗了個手就把瓶瓶罐罐的擺出來，在掌心擠了些白色的修覆乳開始抓陸昀的頭發，陸昀閉著眼，任他作為，看起來像是累的睡著了。

染發霜和顯色乳混在一起搖晃，萬旭搞不清楚什麽叫晃勻了，扭開蓋子想要看一看，結果染發劑冒出來流到手套又沾在胳膊上，他罵了句娘，喊醒陸昀抽了張濕巾幫他擦胳膊，然後換上了梳子帽蓋，揪著陸昀的頭發給他塗抹起來。

染發劑的味道並不好聞，有股臭臭的氨味，萬旭罵罵咧咧的塗一會兒歇一會兒，最後幹脆叫陸昀給他點了根煙叼著。

煙灰來不及彈，吧嗒一下掉在了浴巾上，燙出個小小的褐色圓點，“你他媽給我買條新毛巾去，我就這一條大的。”

浴巾上斑駁的蹭上些又落上些染發劑，萬旭一陣肉疼，揪陸昀頭發的勁兒都不禁大了些。

染得顏色太淺，要一遍一遍的塗，直到那一瓶染發劑擠不出來了，萬旭才松了口氣，“得了，等著吧。”

接下來的半小時，萬旭站在窗邊開著窗抽煙，陸昀就對著鏡子發呆，直到萬旭看著表到點了過來領他去洗頭。

陸昀把浴巾一解，裏頭只穿了條褲衩，萬旭瞅他一眼沒說什麽，拿著淋浴頭叫他彎腰給他洗頭。

陸昀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只是對象不是眼前的這個。

灰黑色的水一陣陣的流入下水道，前塵往事，都跟著一起流掉吧。

46

“楠少爺，太太說你需要休養，就別出去了。”門衛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保鏢，盡職盡責的守在門口。

邵承楠皺著眉頭，拿出手機給張美心打電話，“媽，這是幹什麽？把我關起來？”

“傻兒子，說什麽呢，你等等，我快到家了，到家再說。”張美心坐在車上捏眉心，覺得心累的很，“兒子，等等啊，等等。”

“好，等您回來。”邵承楠沒為難保鏢，關了大門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他翻開信息看陸昀最後發給他的那條“對不起，我們分手吧。”越看越氣，五臟六腑像是翻了個似的憋悶。

知道他今天回來，正想要去找他一起吃飯，他卻不接電話，還給他發了這麽條短信。

他憑什麽說分手就分手？幾天前才答應他的求婚又算什麽？

靠著沙發平覆了會兒心情，聽見有響動，是張美心回來了，她穿著帶貂毛邊的呢子大衣，畫了好看的妝，像是剛參加完什麽重要的儀式。

嗯？

“媽，你去找陸昀了？”邵承楠註視著張美心，看到她有一瞬間的慌亂。

“是。”她坦然的承認，把外套交給阿姨後喊他去書房。

這書房是邵振華的書房，裝修的古樸大氣，卻是母子倆都很少涉足的地方，置身其中不自覺的就有些肅穆感。

“你找他，讓他和我分手？”

“然後他就和你說了分手麽？”張美心有一絲被責怪的局促，可還是硬著氣嘲笑了兒子一句，“看來你們的感情沒你想的那麽牢固啊。”

“你和他說什麽了？給他錢？嚇唬他再也沒法演戲？還是要找他家人麻煩？”邵承楠沒想到有一天他和陸昀開玩笑時說的那些狗血劇情真的會落在他們身上，更沒想到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善良的母親會做出這些讓人厭惡的舉動。

“是，沒錯，你說的都對，我都說了。”張美心臉上一陣泛紅，有種她和兒子一樣做了不好的事情的羞愧感，然後眼淚就泛上來，“不然呢？我還能怎樣？怎麽讓我的兒子迷途知返？去給那個人下跪？求他離開你？管用麽？管用的話我也可以去試試！”

邵承楠看著情緒失控的母親很難受，他按著張美心的肩，按上去的瞬間忽然發現他的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瘦弱矮小，居然連他的肩都不到，“媽，這件事就算錯也不是在他，你為什麽要去為難他呢，你有事和我說，有話和我談，你幹嘛要欺負他？”

“錯的怎麽不是他！你以前明明有女朋友的！就是他把你給帶壞了！我憑什麽不能欺負他！他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張美心強忍著不叫眼淚掉下來，惡狠狠的說，“還有你，你不要想去找他了，他根本沒那麽愛你，你看，我才找過他，他就要和你分手了，他說了他和你也就是玩玩！”

最後一句給邵承楠一記重擊，他不知道張美心說的是真是假，可陸昀提出來和他分手卻是實實在在的事實。他平覆了一下，“媽，就算是玩，我還沒玩夠，他也不能中途就退了。我以前是有女朋友，可最後不也分了麽，我覺得你得接受這個事實，你兒子喜歡男的，就算不是陸昀，也會有別的。”

張美心不敢置信的看著邵承楠，她最懂事明理的兒子怎麽會和她這麽說話，他的語氣他的態度還有他說的內容，都不像她最喜歡的小楠乖乖。

再也忍不住，張美心哇的一聲哭出來，就跟十幾歲的小女生一樣不顧臉面，一邊哭一邊捶邵承楠，直哭的打嗝，然後被邵承楠抱進懷裏，“媽，你別哭了，你要是真覺得這樣不對，你把我關起來吧，關我一輩子，讓我老老實實的在家裏陪著你，見也見不到他。”

他這話就是故意的，故意刺激張美心，說什麽關不關的，他明明知道家裏不可能有人關他。

邵承楠上小學的時候正是邵振華生意開始紅火的時候，那時候邵氏為了搶生意得罪了不少競爭對手，有次張美心領邵承楠去吃飯，上廁所的功夫邵承楠被人給迷暈領走了，然後關在倉庫足足十天，張美心一度以為兒子被撕票了差點跳樓。

後來邵承楠被救回來，面黃肌瘦的身上帶著傷，問他話也是木木的反應很慢，張美心領著他去歐洲旅行了一年，看他的行為能力和交際水平像是正常了才回來，家裏都知道這件事，對這個小兒子也就都格外的愛護些，邵振華這麽多年罵他一句都不曾。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邵振華氣的砸了不少瓷器，卻連句“混賬”都沒罵過，只恨恨的說了句“我可不止你一個兒子”，說完就再沒和他一同吃過飯。

張美心半生順遂，良好的家教叫她半天想不出來有什麽罵人的話，她不知如何是好，被兒子戳穿了也只能恨恨的激他，“你就氣我吧，反正我看那個陸昀膽子也沒那麽大，你想跟人家好，也得看他還敢不敢和你好了，我不關你，你愛找誰找誰，你且看著人家搭不搭理你！”

邵承楠的襯衣被他媽哭濕了一半，他拍了拍張美心的背，“這事不應該這麽辦，陸昀是個很好的人，你只是還沒能了解他，同性結婚在很多國家都是有法律認可的，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麽錯，你如果非認為我們有病，那你也認了吧，有病總比沒命好，我話跟您撂下，沒了他我可能真不活了。”

長這麽大沒有這麽任性過，邵承楠把張美心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後猶豫了下還是離開了書房，他拿上外套往外走，對著憂心忡忡看著他的阿姨說了聲“麻煩把張醫生叫過來”，然後再不顧保鏢的阻攔，強硬的開著車離開了。

他現在只想找到陸昀，給他一拳，問問他曾經的山盟海誓是不是都餵了狗，他媽才嚇唬了幾句就要跟他分手，算什麽男人。

車子剛開進市區，手機震了下，他停在路邊看了眼信息，是陸昀發的張照片，照片裏的他一頭銀發坐在沙發上，接著又跟進條信息，“欠你的白頭到老，提前還你。”

邵承楠眼睛狠狠的酸了下，饒是好脾氣如他，生平第一次說了臟話，還是發給他最愛的人。

“去你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什麽來著，不虐啊。哦，說分手就分手哦，單方面提出來能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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