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抹銀光劃破夜空，照亮四散飛濺的鮮血。止水知道，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目睹天涯揮刀斬殺所有隱藏在宇智波族地外的‘根’部隊員，滿心悲哀，卻終究無能為力。

滿目刀光中，銀發女子身影忽隱忽現。刀落血濺，冰冷刺骨的殺意傾瀉而出，生生連空氣都在瞬間凝滯。她金瞳染血，嘴角笑意刺目，仿佛來自黃泉的死神，舞出一場人世間最美的殺戮。

連萬物都在血光中凝神屏息。

不斷有其他‘根’成員接到求援趕來。可無論多少，都在剎那變成了刀下亡魂。

“天涯……”

眼睜睜看著那人眼中殺意更盛，止水死死咬住嘴唇，眼底開始有淚光聚散。

“住手吧，求你住手吧！！”

再這麽下去，你真的就無法回頭了……

——無論誰，無論誰都好，誰現在能來阻止她！！

“雙刀流奧義——‘惘生’.溯世！”

青黑色雷光沖天而起，瞬間覆蓋方圓幾十裏的土地。漆黑夜色被映成耀眼白晝，風雲色變。半空中雷雲卷起，無數雷刃傾瀉而下，劃過一道道凜冽的弧度。

雷光中央，銀發女子冷冷笑著，恍若地獄修羅，理智盡失。

“天涯！！”

不知何時跟隨忍犬趕來的卡卡西剛靠近這一區域，立刻便被雷刃無差別攻擊。使出雷切斬斷從空中劈下的雷電。他大叫著那人的名字，聲音卻在頃刻間，被兩道巨大刀鋒撕裂地面的轟鳴聲淹沒。

“旗木天涯你在做什麽？！！”

天涯在木葉搞出的動靜太大，連三代火影也被驚動。他帶領大批暗部趕到時，團藏正站在雷刃的攻擊範圍外。盯著屍山血海中的女子，臉色陰沈，不知在想些什麽。

“快讓你的人停下來！”

沖團藏焦急開口，三代說著，一邊指揮暗部擋下還在奮不顧身往前沖的卡卡西。

“她已經沒有理智了。殺意太盛，現在將她斬除在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淡淡回答，這位‘根’之首領看天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連木葉的忍者都毫不留情殺戮，她早晚會成為村子的威脅。”

“閉嘴。天涯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同伴下殺手。”

冷哼一聲，三代火影終於顯露出幾分淩厲之色，運起查克拉，朝面前正在混戰的人群下命令：

“你們，都給我停下來！！”

即使所效忠的對象是團藏，這些‘根’部成員也不得不名義上聽從火影的調動。眼看自家首領臉色差到極致卻沒有什麽表示，他們猶豫半晌，終是停下了攻擊的節奏。

淡淡瞥一眼不遠處聚集的人群。旗木天涯面無表情，眼中被徹底激起的殺意流轉，眸中依舊血紅一片。

舉起刀，刀鋒上電流‘刺啦’作響。面對周圍停手戒備的‘根’隊員，她毫不猶豫就要繼續揮刀斬下。

“天涯！！”

一下子沖到她面前，止水眼中盈滿驚慌：

“求你了！住手吧！！！他們已經不再攻擊你了，你再出手，真的就沒有一點商量餘地了啊！！！”

“天涯！天涯！！——”

沒人能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呼喊，止水雙手想搭上銀發女子的肩膀，卻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一下子穿透過去，跌倒在地。

眼看那灌註滿查克拉的忍刀就要落下，所有人包括三代和暗部都如臨大敵。他眼中漸漸有絕望蔓延，心臟瑟縮成一團，悔恨而恐懼地在胸口泛起疼痛。

——誰能來……誰能來阻止她！！

“旗、木、天、涯！”

就在青藍色刀鋒揮下那一瞬，有人影迅速從暗部的阻攔下沖出。不顧一切踏過屍山血海，千鈞一發奪下女子手中的忍刀。

宇智波止水撐起身子，維持著拼命向前伸手的姿勢征楞。

周圍忍者頓時長松一口氣。

“啪——”

眼中怒火與驚懼並存。不知火玄間扔下手中利刃，反手就給了天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給我清醒一點！！”

隨著臉頰熱辣的陣痛，旗木天涯眼中紅芒慢慢退去，重新顯露出透明璀璨的金色。她緩緩伸手捂住被打的左臉，眸光終於清明，如夢初醒：

“玄……間……？”

“混蛋……”

展臂將明前這人牢牢抱緊在懷中，褐發男子深深埋首在天涯側頸。越來越用力，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有什麽溫熱液體順著相貼的肌膚緩緩流下，一滴一滴，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

“你嚇死我了……旗木天涯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

怔怔凝視著滿目鮮血，感受著這個將自己緊緊包圍的、溫暖窒息的懷抱。天涯周身殺氣突然消失殆盡。

閉上眼，心傷與疲憊一波波湧來。她終是放下自從那個夜晚以來，所有的倔強與冷漠，放任自己在玄間令人安心的氣息中沈淪。

呆呆看著不顧一切緊緊相擁的兩人，止水眼中光芒逐漸黯淡下來。隨即，又換上了自嘲苦痛的笑意：

——果然，現在能陪天涯走下去的人，早已不是我。

他終於知道，原來他並曾不擁有那一朵花……他只是恰好途徑了她的盛放。

今後，會有人給她應得的幸福。

輕輕揚起頭，凝望天空中璀璨奪目的星辰。止水慢慢閉上眼，遮掩住瞳孔裏太過深重的不甘與苦澀。

如果……如果玄間可以撫平你那些撕心裂肺的猙獰傷口……

——那我，也就再沒有遺憾。

這一夜的殺戮震驚了整個木葉。三代心知肚明團藏背地裏究竟幹了些什麽，所以並沒有再苛責天涯。在經過一次辦公室的深談後，他親自出面壓下了這件事。從此，銀發女子也徹底站在了‘根’的對立面。

而在團藏一方，對旗木天涯卻更為忌憚。不僅僅是為她登峰造極的刀術，更是為那份深不見底的厚重殺意，以及掩埋在平靜下，什麽都無所畏懼的瘋狂。

——整整五十七條人命……

經此一役，大半‘根’部精英，幾乎全被一人斬殺殆盡。

從那以後，也許是一場殺戮耗散了積壓很久的怨氣。天涯看上去也沒有原來那麽不近人情了。最起碼，臉上開始有淡淡笑容出現……盡管那笑意，從來都沒有到達過眼底半分。

至於那讓止水擔憂不已的‘惘生’殺意，也奇跡般平靜下來。雖然仍會不自覺被感染，但相比於剛剛修成之時，已經維持在了一個可控範圍內。而木葉眾人送給天涯那一個殺神的稱呼，也就明顯的調侃多過恐懼了。

……會有這樣的改變。或許是，在最迷茫的時候被人奪下了刀……

默默陪伴銀發女子行走在每一次日升日落，走過黑暗荒蕪的曠野，走過鮮血鑄就的荊棘。止水看著她眼中一點點出現那個不知火特上的身影，努力忽略心中被埋葬的苦痛與酸澀。

如果說旗木天涯是一把殺意凜然的利刃，那不知火玄間，就是能讓她隱藏鋒芒的刀鞘。

也許不顯山不露水，也許沈默不語樸實無華。但卻那麽堅定而寬厚，給予那人她最需要的相攜和守候。

——本來，應該是我的……

輕輕摩挲天涯安靜的睡顏。黑暗中，宇智波止水滿眼悲傷，俯身吻上她的額頭：

——但現在，已經不是我。

也許，讓他以這種姿態陪著天涯一步步走向未來，是命運給他的最別出心裁的懲罰。懲罰他太過輕易放棄了責任與承諾，還太過貪心，想要一輩子留在這人心裏。

……又或許是懲罰他的自私。明明早已死去，卻還是無法釋然，看著天涯擁抱別人給的幸福。

——他真的，活該被困在這個魔咒中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所有人所有事都按照命運的安排有條不紊向前發展。在經過充分準備後，月光疾風有驚無險升為特上。還順順利利追到了暗部一枝花，他曾經的隊友卯月夕顏，羨慕死了一幫木葉單身漢；不知火玄間拒絕了好幾個倒追的女忍，頂著所有人意味深長的眼光，見天往旗木宅跑，就差收拾收拾家當申請常住人口；卡卡西在送回好幾批忍校學生後，終於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迎來自己第一個下忍班。

……佐助也長大了啊……

有些欣慰地看著訓練場中，小佐助將便當盒遞給綁在木樁上動彈不得的鳴人。止水站在樹蔭下，嘴角緩緩揚起一絲溫暖的弧度。

——但是……

眼見卡卡西微笑著從樹後瞬身而去。他擡起頭，凝視斜靠在樹枝上的銀發人影——

在陰影中，笑得那樣寂寞。

“你是想起了曾經嗎？曾經我們四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

苦笑著開口，卻無人答話。止水緩緩閉上眼，放任自己沈溺進那些從未褪色的回憶裏。

他和九曜，永遠會是當年的模樣；

問海，也心甘情願停留在二十歲，幾乎失去整個世界的那刻；

——只有天涯，只有她……卻在一點點被時光殘忍雕磨。

“卡卡西找到了新的未來。”

他已經不再只擁有過去。

“你呢，天涯？”

要到什麽時候，你才肯走過面前那道光暗的界線，走進生命中最無法割舍的陽光？

……還是說……

“看到這樣的我，你也會討厭吧。”

諾大的墓園中，銀發女子孤零零站著，俯身放下一束潔白的雛菊。眼底彌漫著淺淺的哀傷與疲憊，茫茫然微笑起來：

無論過去多久，無論未來多長。

這些年來……

“我還是很想你，止水。”

墓碑前，永遠十九歲的少年靜靜站著，眼角忽然劃過一片晶瑩。

……果然如此。

原來，束縛著旗木天涯的人，從來都是他。

——從來都是宇智波止水自以為是的愛

“對不起，天涯……”

緊緊擁住低頭沈侵在悲傷中的銀發女子，止水埋首在她肩膀，第一次泣不成聲：

就像疾風所說的那樣……再強烈的懷念都不是愛。

是我給你留下太過深刻的陰影，讓你那麽多年之後，還疼痛如當初。

——如果……如果我像九曜那樣，一直以同伴的身份待在你的回憶裏。

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不會這麽辛苦……

“我只是，太舍不得你。”

——所以，宇智波止水的愛，才是旗木天涯掙脫不掉的枷鎖。

“現在，能給你溫暖你的人，早已不是我。”

不知不覺間，那人眼中已經映上其他身影。卻因為他的存在太過強烈，而不自覺被深深埋藏。

“我只能屬於過去，可未來還有人在等……”

你的憧憬，你的思念，你的不悔，你的執著……我都已經收到了。

所以，所以——

“快點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吧。”

那才是你應該擁有的幸福……

——他有預感，到那個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他也會從這場命局中解脫。

之後木葉又發生了很多事。中忍考試的木葉崩潰計劃；三代對戰大蛇丸終究含笑死在屍鬼封盡中；曉的第一次露面與交鋒；綱手回歸繼任五代火影……但這些都不是止水現在所關心的。他唯一在乎的，是那個已經有精分征兆的情商白癡，怎麽才能意識到她喜歡玄間這個事實……

——明明都那麽明顯在吃醋了……

默然無語看著天涯拗斷火影樓下那根可憐的樹枝，止水有些無奈地揉揉額頭，一巴掌拍上那顆銀色的腦袋。

意料之中什麽也沒有觸到。

“天涯……”

苦笑著搖搖頭，他挫敗捂住臉：

“明明我已經想得這麽開……結果你的情商實在很讓我洩氣……這麽兇殘真的可以嗎？”

房間那頭，什麽都沒聽到的銀發女子依舊癱著臉，拼命翻著自家哥哥珍藏多年的親熱天堂。

……終於有一天……

“原來如此。”

手中小黃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旗木天涯目瞪口呆望向窗外恢弘落日，眼中全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原來，我喜歡他？”

——可算開竅了。

掩藏起眼中一絲落寞，止水偏過頭，淡淡微笑起來。

你知道麽，天涯？

——只要你能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我就可以放棄一切……包括你。

“但是……”

逐漸陷入黑暗的房間中，正在沈思的銀發女子突然擡頭，目光散漫而空蒙，不住喃喃自語：

“如果我真的喜歡玄間……那止水呢？有關止水的一切，我又要置於何處？”

“放棄了他的我……忘記了他的我……”

——“哪裏有資格幸福。”

抱著腦袋痛苦萬分。旗木天涯倒在大床上，緊緊閉著眼，遮掩住眼底的氤氳水光。

……笨蛋。

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眼角。止水深深凝視著銀發女子糾結在一起的眉宇，終是嘆口氣，釋然閉上眼。

他再無懷疑。命運之所以讓他在死去後依然來到天涯身邊，就是為了彌補曾經錯過的時光……

——然後，送她啟程前往未來。

“天涯。”

他側身環住這個怎麽都看不夠的人，緩緩在她耳邊開口：

“無論我怎麽樣，都沒有關系。”

“不是不甘心，不是想就這樣放開……但比起你，這些統統都不算什麽。”

我給不了你的，有人能給你……

——這才是讓我最安心的事。

所以。

“替我走下去吧，天涯……連著我的那份，一起幸福下去。”

笑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在笑，哭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在哭；寂寞的時候不是一的人在寂寞，前進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在前進；痛苦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在痛苦。

——我永遠與你同在。

“止水？！”

倏爾睜眼，旗木天涯‘刷’的坐起，不住在暗黑的房間裏環顧著。

她剛才，好像聽到止水的聲音……

“止水，是你嗎……？！！”

——是我，天涯。

楞了楞，他笑著撫上那頭如星輝般耀眼的銀白長發，一如當年那樣溫暖人心。

“替你走下去……你不怪我嗎？”

還在下意識尋找著，天涯眼中根本沒有焦距。她攥緊身下床單，焦急開口。一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當然。”

微笑著開口，止水吻上她的嘴角。看著茫然低下頭的銀發女子如夢初醒，哽咽不已。

伸手覆上那雙被淚水沖刷的黑眸，他慢慢從背後攬住那人，只覺得心底一片安然：

沒關系，只有這一句被傳達到，也已經足夠了。

“天涯……”

我不怪你，我怎麽舍得怪你。

忘不了就一直記得，放不下就一直背負著。

只要你能無所顧忌去擁抱未來。

宇智波止水就會一直祈禱你幸福……

——“畢竟，我是那麽深愛著你”

兩個半月後，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天涯終於對玄間說出了那句喜歡。

被某特上的表情狠狠娛樂到。止水斜靠在玄間家窗臺上，仰望那璀璨奪目的漫天星辰。他身後，完全喝醉和喝的半醉的兩人熱切而忘我的深吻著，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圍觀很久。

反正，他們也看不見他……

——我這才不算偷窺呢

抽抽嘴角這麽想著，止水繼續堅定坐在原地。虎視眈眈瞪著上癮了的褐發男子，心中酸澀依舊，臉上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結束了。

不知火玄間十五年無怨無悔的等待，終於結束了。

“你要對天涯好。”

額前劉海遮住眼睛，看不清是個什麽表情。止水淡淡笑著開口：

“她就交給你了。”

這一世，是他先放了手。

但來生，他一定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

——絕對不會。

窗外，月光清輝如水散落，淒惶人間。不知為何，總有些寂寞。

一直端坐著直到天色漸明。止水瞥了眼身後相擁的人影，默默起身。

第一縷晨光穿過黑暗，照在半透明的身子上，他竟然感受到一絲久違溫暖。

“果然沒錯……看來，這也是我的終點。”

深深凝視著銀發女子安然寧靜的睡臉，他嘴角彎起愉悅地弧度，朝漸漸升起的朝陽張開雙臂。

天涯已經找到了她的未來。

而他，終於再沒有遺憾。

“就讓我期待一下，下一場輪回吧。”

看著自己的雙手開始變成塵埃散去，止水最後回望一眼那張他早已刻骨銘心的容顏：

“等我找到你，就請你再一次叫我的名字……”

——“宇智波止水。”

陽光瞬間照亮地平線。晨光中，銀發女子動動睫毛，自從六年前僅剩的依靠墜入南賀河中那夜開始，就隱隱皺起的眉頭，終於第一次舒展開來。

有風吹過，浮起淺色窗簾。空氣漂浮的細小塵埃，在橙色光芒中落落飛舞著。

窗臺上，再不見誰的身影，空無一人。

今生的遺憾，與你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就這樣擦身而過。

但是，無論過去多久，無論未來多長。

哪怕此生猶止……

我都不會忘記的——

旗木天涯，

“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好我不會寫虐……本來打算回憶下以前的，但考慮到那個字數……OAO

這樣算是給止水一個交代【止水黨不要打我的臉QAQ】

他們下一個輪回的故事，也許會在完結後寫成一個番外……可以看成止水的分結局。

所以……所以我還是溜吧O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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