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真？”

雙喜腦子一激，全叫三喜兩句話把瞌睡蟲給趕跑了。

“哎呀，二姐，都啥時候了，我還騙你不曾？娘剛去孫家瞧過的，上工前還叮囑咱看好家呢！”

三喜再門外解釋的工夫，屋裏雙喜一個鯉魚打挺，飛快的下了床。

兩人連飯都顧不上吃，胡亂洗漱幹凈後，鎖好屋子，牽起狗子就沖巷子口跑去。

那孫家屋門前，已經圍了一圈好事的人，看著都是熟面孔，皆是住在這附近的。

門口處，婆子婦人三三兩兩，頭挨著頭，小聲嘀咕著，皆一副愁雲慘淡的神色，好像被偷的是自家一樣。

透過低矮的院墻，雙喜朝院中看去，早間不算明亮的天光中，只見那屋裏狼藉一片，即便是昏暗看不清，也大體看出，這家裏真是遭了一番洗劫了。

堂屋門口一個婆子拉扯著三個娃娃，神魂落魄，眼睛都哭腫了，周圍幾個老嫂子埋著頭，低聲勸慰些什麽。

雙喜瞅了瞅，再沒見孫家其他人，正疑惑間，就聽身側一婆子抱怨道：“這些賊人，偷人東西不說，還把當家人都打傷了，如此膽大包天，官老爺要不能還咱一個公道，指不定這些人還做出什麽惡事來！”

“是啊是啊，老嫂子說的是啊，日子難過喲！這孫家遭了這災，只怕連買米的錢都沒了，以後還怎麽過喲？”有婦人跟著附和，話說出口，周圍眾人皆跟著搖頭，一臉沈重。

雙喜東聽人說一句，西又聽兩句，拼拼湊湊，大概也聽了個明白，原來三更天時，來了幾個賊人，翻墻進了孫家院子，偷了錢財糧食不說，見當家的被驚醒了，一氣之下，居然把人給敲昏了，好在家裏的孩子與婦人都躲在屋子裏，上了門栓，這才逃過一劫。

孫家當家的被送了醫，老爺子去官府報案了，剩下家裏的婆子帶著三個年幼的娃娃，面對滿屋狼藉，欲哭無淚。

日頭慢慢升上來，看熱鬧的人搖著頭，漸漸散了，這樣的世道，日子不好過，除了表示下同情，說幾句寬慰話，誰家都沒有多的餘錢，或者糧食來救濟別人家，唯一多餘的，也只剩一副感同身受的心腸罷了。

雙喜和三喜回了家，這幾個月，零零散散的，家裏又有了十來兩銀子的閑錢，受孫家的刺激，雙喜也不想便宜了賊人，仔細再院中尋了尋，視線落在那結結實實的雞籠裏時，她眼珠子亮了幾分。

趁著雞子們全在外頭吃食，雙喜跑屋裏尋了個小鏟子，在雞籠裏頭挖了個洞，憋著氣，忍著雞屎味兒，把錢罐子埋了進去。

古代存錢，除了放錢莊，唯有埋地底下安全，眼下黃花鎮亂了，這錢莊，只怕也不會安全到哪裏，她家的錢財不多，穩妥些，把工夫先做足，也算去了心病。

中午前，姐妹兩個一起去了飯莊，一路過去，但見人人都在議論，尤其是那茶館門口，竟擠滿了人，姐妹兩個跟著湊了熱鬧，這才知，原是說書先生再說書，可說的不是別的事兒，正是黃羊鎮眼下之境況，原來昨夜裏不光孫家一家被偷，一夜之間，家財散盡的，還有好幾處人家，還全都是住在南大街與東街上的殷實人家。

點名道姓，說的一板一眼，不是糊弄人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王員外家破人亡的刺激，富戶們學了乖，晚間也派了人，打著燈籠巡護家裏，一夜過去，倒再沒聽說哪家人遭搶劫過。

雙喜心情不由得再沈重幾分。

姐妹倆個進飯莊時，店裏的生意已快忙完了，杏兒正在準備幫廚的飯食，雙喜和三喜都洗了手來幫忙，飯菜上桌，屋裏人情緒都不是太高，全叫鎮上這一番變故給攪合了。

吃完飯，平安仔細問詢她家情況，知道姐妹二人安好，稍稍放下心。

日子再心驚肉跳中緩緩而過.....

雙喜原以為，她家不顯山不露水的，那賊人偷誰，都不該偷她家的，哪知，千防萬防，這禍事還是落在她家頭上了。

只被偷的不是自個家，而是喜來飯莊。

飯莊每日早采購食材，中午和下午就能把湯菜全都賣光，就算有剩下的，也只會剩下主食饅頭，或者是米飯了。

除此外，這院裏連個睡覺的床鋪都沒有，除了冷冰冰的鐵鍋還值兩個錢外，別的倒是真沒有什麽值得惦記的了。

可就這麽點兒破銅爛鐵，也入了賊人的眼睛。

連著三日，後廚裏剩下的饅頭米飯，皆被偷的連鍋底兒都不剩，生的糧食，也都被搜刮得幹幹凈凈。

這讓雙喜很無語，她也不能因為遭了賊，就關門不做生意，好在有平安在，兩人一商量，就決定把糧食還是全都放在平安住的小院裏，每日他來開門時，再背著糧食來，雖然麻煩了些，卻也只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為以防萬一，雙喜還是又跑了一趟府衙，去報案去，等到上了門，這才知，來報偷竊案的，可不止她一家，不光黃花鎮裏的，便連周邊的小村子，都有家畜耕牛之類的，被殺被搶了。

雙喜登記之後就回來了，這案子，是不指望破了，想到以後都要生活在這種提心吊膽的恐慌之中，日日煎熬，整個人都覺著揪的慌，更不知怎樣才算好。

這個時候，對趙一鳴的思念，就尤其的深邃。

可一晃五六天過去，他又沒了影子，中間倒是差一個面生的小廝送了一回信，說是最近都跟著農人下地墾荒，實在是太忙，抽不開身回來看她。

雙喜想著他一向就愛幹凈，連穿的衣裳都見不得一絲褶皺的，這樣的人，會不怕草屑汙泥，與農人一起下地？

想想就覺著不可能，也就只當他在逗她開心，說玩笑話，並沒有當真往心裏去。

可那思念卻如跗骨之蛆，怎麽甩都甩不掉，怎麽躲也躲不開，午夜夢回，蟲鳴狗吠聲中，她總有恍然之感，總覺著，也許下一秒，那人就像天神一樣，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就如同那次她落下山崖，他來解救她一樣。

可惜多日過去，趙一鳴始終不曾再現，終究是她美夢一場，空歡喜，空期翼一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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