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出了眼眶，順著發絲滴進塌上，轉眼，水漬消散。

不再反抗，不再抵禦，這樣的雙喜可憐又脆弱，趙一鳴眼裏升起心疼，手下卸去三分力，終於溫柔了些。

輾轉著，慢慢的，輕輕的，吻上了她臉頰，眼睛，淚珠子也一顆顆，全掉進了他唇中。

鉗制的手一旦松開，雙喜就開始推他，邊推邊哽咽：“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趙一鳴親昵的動作猛的頓住，怔了片刻，終於翻身下來。

他挨著矮榻，坐在地上，將雙喜從上頭拖下來，輕輕的揉進懷中，抱著她的頭，貼著耳畔低語：“對不起，對不起，你罵我，你打我，都好，你不要不理睬我....”

兩人唇上都有血跡，有些是她的，也有些是他的。

趙一鳴被她咬的狠些，到現在那唇角都還在滲血。

雙喜抽泣著，尤不解恨，趁他沒註意，抱起他攬著她的胳膊，死死的咬了一口，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氣，趙一鳴悶哼一聲，臉色都白了兩分。

下意識就要推開她，卻不知為何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沒有抽回胳膊。

他白著臉，一動不動，任她發洩怒火。

牙幫子都酸麻了，口腔都是血沫子，腥味兒一陣陣，雙喜終於舍得擡頭，靠在他胸口處喘氣兒。

既然總要被他逼得無路可走，她也要他漲點兒記性，別真以為她是個好欺負的丫頭片子.....

屋裏終於安靜下來，趙一鳴手臂上的血跡一點點氤氳開。

他沒有惱，反而揉了揉她腦袋，低聲詢問：“可解氣了？還不夠，這邊胳膊管夠兒....”

說著話，真就伸了另外一只胳膊，擼起袖子送到雙喜跟前。

對於這樣無賴之人，她真是沒辦法，心裏憋屈更甚，難過更甚，想罵什麽，罵不出啦，想指責他，也說不上一句話，心中交雜百感，在她憋了許久許久之後，終於化為一句：“趙一鳴，你混蛋.....”

話落下，淚珠子又跟著掉下來了。

趙一鳴輕輕的為她拭淚，那淚珠子卻再止不住，越擦拭，越多，好像怎麽都掉不夠似的。

趙一鳴頓了頓，嘆口氣，將她的頭往胸口處一按，說了一句：“我們成親吧！”

雙喜僵住了，連哽咽都跟著止住。

半晌，終於記起擡頭看他，淚眼迷糊間，只看到他的輪廓，連他挨她這樣近，好像眉眼全都迷糊著。

她使勁兒揉揉眼，唇角顫抖著，低低的，不確定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你傻了，說胡話嗎？”

那聲音嘶啞得不像是她的。

他無奈笑：“我不跟你成親，你娘就該把你嫁給李少宣那色胚了！”

雙喜不管李少宣是誰，她只想確定，他是不是又在誆她，她是不是還在做夢，還沒醒。

她搖了搖頭，淚珠子又跟著掉，“趙一鳴，你騙我，你騙我的！”

這一聲低泣，就像刀子一樣，紮在趙一鳴的心裏。

他騙她，他是騙了她許多回。

第一眼帶著酒意的驚鴻一瞥，第一回不甘被漠視的怒火，第一次被拒絕的憋屈，他的真心在初始摻和著假意，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打到最後，從頭至尾，他心裏明白，她才是最後的贏家，他輸得徹底，從裏到外，再沒有被救贖的餘地....

那就一起沈淪吧....

哪怕她對他沒有半點真心，哪怕許多個夜晚，她都能心安理得，早早安睡，不知他守在她院外，迎著寒風，涼到心裏.....

趙一鳴的妥協，終於得到雙喜的回應，兩人一同又回到了初始那間茶室。

雙喜的發髻已經散亂，披頭散發的樣子，不美，眼睛，嘴唇，全是紅腫的，叫旁人看了，還會以為她受了什麽屈辱似的。

當著趙一鳴的面，雙喜不好意思打理，微微側轉了身，以指為梳，輕輕梳理好頭發，綁好了發髻。

轉過頭，就看到趙一鳴癡癡的看她，那眼裏，是化不開的柔情。

她低下頭，臉上火熱，總覺著這樣一幕，真是在夢中，夢醒之後，趙一鳴還是與她隔著半條長街，他還是那個大宅院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而她不過是個為生計奔波的小丫頭.....

可有些憋屈，不弄明白，就是橫亙在心裏的一根刺，只有拔掉，傷口才能愈合。

茶室裏，經了這一通折騰，兩人之間，終於能夠心平氣和，好好說一說話兒。

雙喜手都在發抖，面上卻裝著若無其事，問道：“進門時你就要給我解釋，我現在有空了，想聽.....”

趙一鳴含著笑，斜斜瞥了她一眼，把碗裏的茶水喝完，放下杯盞，這才湊了腦袋過來，低低的笑；“娘子，這可不是你相公的光彩事兒，你真要聽？”

雙喜臉紅了，趕緊正了正身子，離他遠些，狡辯道：“誰是你娘子，你好好給我說話，不許糊弄過去！”

天知道，他一聲娘子，已經讓她的氣消了大半兒，誰讓她這麽沒出息，就是喜歡他，即便知道他沒個正行兒，看到他這樣伏低作小說軟話，她也忍不住想原諒他。

趙一鳴似乎有些害羞，剛剛強勢的似個土匪一樣的男人，轉眼那股子駭人的氣勢全跑了，半晌他輕輕咳嗽了聲，坦白道：“你伯父確實有過求親之舉，我父親古板，念在當年情分上，就把我與你堂姐的婚事應承下來了。”

雙喜聽到這裏，心跟著顫了下，手指頭下意識的就扣進了肉裏，一陣陣的疼。

趙一鳴看了眼她臉色，見一直是平靜的，接著又道：“我娘卻希望我娶娘舅家表妹，兩人為此鬧了一場，表妹此時正好做客家裏，偷聽得我爹娘爭吵，氣不過要尋死....”

雙喜一驚，趕緊問道：“她死了？”

趙一鳴跟著笑了，“她要真死了，我爹就該逼著我跟她冥婚了！”

雙喜有些尷尬，想到去年那次夏夜之事，因為她的告狀，他被他爹狠揍，原來並不是偶然。有這樣重情重義卻又太過古板的爹，做出這等事兒，也不足為奇。

“不過....”趙一鳴有些為難：“她雖然沒死，跟死也差不多了，上的吊，只剩下半口氣，被救回來的！”

“所以....”雙喜心怯，多少能猜到後續之事了。

趙一鳴攤開手，倚靠住身子，一臉無奈：“爹娘知道了你，禁了我的足，連德福都被看管起來，不許替我傳信，逼著我假意應承她，哄她喝藥....”

“那你與晚秋的婚事？”

雙喜一時心中酸澀，早知道他爹娘是不認同自己的，可真被他這樣直接說出來，還是很受打擊。

“沒成！”趙一鳴苦笑，“我娘說了，我不肯娶表妹，也不能遂我爹的意，否則就要把他的七個姨娘全賣到怡紅院去....”

這是家醜，卻又不得不對雙喜提起，他臉上有些尷尬，輕輕抿了口茶，那樣無奈又無語的神色，活脫脫就是個讓人心疼的大男孩兒。

雙喜就有些不想聽，也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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