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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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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

那是人吞咽喝水的聲音,卻也是她臨死前,縈繞在耳邊收割她性命的聲響。

“咕咚”......”咕咚”.......

三十多個夜裏,無數次夢回,總還恍然覺著自己依舊身處水中,還在那處深不見底的大湖之中.....

眼睛裏,耳朵裏,嘴巴裏,全身上下,周身環繞著的,都是水,昏昏暗暗的,永無止境的水....

“咕咚”.....“咕咚”......成了她的劫。

眨眼醒來,她成了鄭雙喜,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戶家的女兒,家窮的叮當響,一家人窮得恨不得只穿一條褲子才好。

活著總是好的,只要活著!

她再不敢想上輩子愛女如命的父母,更不敢想日日甜到雲端的好日子。

她的天塌了,一夜來到這莫名未知的時空中。

啥都改了,她勉強自己重新接受了這具年僅十四歲,尚還稚嫩不堪的身體,勉強自己吃習慣了黃的發黑,咬一口能磕掉牙的窩頭,勉強自己日日起的比雞早,吃的比豬孬,可改不掉的,還是這日日困擾她的夢魘,水!

水汽氤氳,睜開眼,混混沌沌,耳畔咕咚咕咚聲響不絕。

猛然間好似又重回那落水一日。她那般用盡全力掙紮,呼喊,驚叫,全無用,冰涼河水倒灌而來,她一口接著一口,吞咽不止,嗆得喘不過氣,胸口火辣辣痛,這種痛....痛到骨子裏.......

咕咚....咕咚....

又來了!

“呼啦.....”雙喜猛然間立起身,死死抓住木桶口,掙紮不止。

桶裏的水慢慢涼了,屋子裏黃泥地面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溢出的臟水。

三喜在門外喊:“二姐.....好了沒呀?泡久了別涼著了!”

雙喜喘出一口氣,艱難開口:“好了,就來了。”

一氣又換了兩回水,全身上下徹底洗個透徹,雙喜身上的糞味兒才消散。

姐妹兩個窩在廚屋裏啃著黑面窩頭,喝著能當鏡子照的米湯,三喜苦著臉龐道:“娘要回來,看著柴少了,又該叨叨了。”

不待雙喜說話,她又眨眨眼,沖著雙喜壞笑道:“二姐,你今日總算把這一個多月的洗澡水一次補齊了,還得多謝大娘了!”

“......”雙喜無語,心裏也微微有些興奮。

這些日子來,她跟得了恐水癥一般,平日就算洗漱,都是能免則免,今日也是實在躲不過去了,躺在那水桶裏,雖然依舊怕,但總算邁過了心裏一道大坎。

姐妹兩個吃了飯,把屋裏該收拾的收拾好,又把木門拿水草草清洗了,沾了糞水的雪沫子也掃幹凈了,免得惡心人。

屋外大雪連天,屋裏柴火不夠,連個火盆都沒有,姐妹兩個窩在閨房裏,腿上蓋上薄棉被,做些針線活計,等著她娘歸家。

說來雙喜重生而來的這戶人家,也真是破落戶到底了!

她爹鄭石頭,如今正當壯年,本應該是家裏的頂梁柱,可偏偏不是這般,農忙裏還好,日日著家,耕田種地,閑時還有個副業,就是在鎮外落雲觀裏當道士。

說來說去,就是兼職的假道士,騙騙香火錢,糊弄糊弄人罷了。可惜她爹雖然這般勤奮養家,卻從未往家裏拿過一個銅板子,全被他自個給喝酒吹牛霍霍了。

家裏如果不是她娘貼點兒老本,給鎮子富戶做廚娘賺點糊口錢,只怕她們姐妹能不能順利長大都難說。

而至於家裏那個一年到頭,少見露面的哥哥......

至今雙喜都尚未見他一面,偶爾問三喜,她都驚嚇得跟個兔子一般,從不主動說他一個字,似乎怕極了那個大哥。

正胡亂琢磨著,屋門外又傳來拍門聲。

李四娘的大嗓門亮起了,“雙喜,三喜.....來給老娘開門,大白天的往裏頭上拴做什麽?”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尚未來得及答話,外頭李四娘突然又“咦”了一聲,氣急敗壞叫罵起來:

“啊呸.....哪個不長眼睛的,敢在老娘門前潑糞,吃飽了撐得慌,一群騷娘們!”

三喜慌張站起,急忙出去迎老娘。

李四娘帶著怒氣進來堂屋,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一張白面臉上起了紅潮,柳眉差點兒都豎起來了。

聽完三喜簡單幾句話,她大概也能猜出緣由來了。

當下就把雙喜拉了過來,摸著她的腦袋心疼道:“我的乖女兒,叫你受委屈了,孫如花那個醜婆娘,看不住男人,耍賴到老娘頭上,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我定要撕爛她一張臭嘴!”

李四娘說這話時,銀牙咬的咯吱作響,她雖上了年紀,眉眼之間生了許多細紋,但風韻依舊,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婦人。

雙喜頗喜歡她這爽辣性子,也知道她是個不依不饒,非得爭個贏的主,便連忙勸道:“您還是別惹她了,沒完沒了的,費半天口舌不說,還落不到一點好處去,不劃算!”

這話讓李四娘不喜,她翹起蘭花指扶了扶側頭銅簪,又揮手拍打下黏在半舊不新翠色緞面襖子上的鵝毛雪花兒,嗤笑道:“我還怕她不成?別說當年老娘風華絕代,迷得那鄭木頭賠得家底進去,便是現在,別看你娘老了,她十個如花也不及老娘半個手指頭!”

說完,李四娘突然瞇起鳳眼,斜眼上下把兩個閨女來來回回打量一圈,撇嘴嫌棄道:“你們兩個妮子,沒占到娘一點顏色,看看這身板,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可惜我的這般美色,平白的糟蹋了!”

那鳳眼眼角微挑,平日說話時,波光流轉,好看的緊,此刻倒顯得有幾分刻薄了。

挨著李四娘的三喜聞言驚得一抽,囧的面紅耳赤,吶吶著不知說啥好。

這邊雙喜樂得差點笑出聲來。

李四娘確實有自誇的資本,重生一個多月來,雙喜日日夜夜,不知聽她提了多少回舊事。

十六年前,她這便宜娘親李四娘可是黃花鎮怡紅院裏的當家花魁,可惜天妒紅顏,正當紅時,突然染上惡疾,滿臉生瘡,渾身流膿,生生毀了她的花容月貌,冰膚雪肌。

人人都道她是遭了報應,得了花柳病。

皮肉生意做不下去了,幸好李四娘早已賺了不少銀錢,自個給自個贖身,回頭給剛死了老婆的表哥,也就是雙喜她爹做了續弦。

李四娘剛入鄭家大門,就當起了雙喜她哥的便宜後娘,本以為這病也就這樣了,哪知過了兩年,隨著雙喜,三喜的出生,這毛病居然就這般好了。

李四娘時常感嘆,說天命弄人,要不是那場爛臉的毛病,指不定她就成了哪個富戶人家的姨太太,吃香喝辣,哪裏像現在這般,苦哈哈日日給人當廚娘,便是不能成富家闊太,當個殷實人家的正房,那也是沒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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