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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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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重承諾:這篇文章絕對沒有筆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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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他們望見龍的時候,其實他並沒有保持著龍的形態。那個威嚴的男人,坐在巨大的巖石上遠遠眺望著納蘭所在的方向。沈沈的灰色之下映出來的背影帶著人類無法明了的滄桑色彩。如果就那麽看上去,只是一個人類的男子而已。但他身上的氣勢讓就算是露西卡也知道眼前的那一個並不是一般的人類。至少並不止眼前所看到的這些。

龍族總是擁有無上的魔法能力,變形自己這樣的事情對他們而言再簡單不過。

男人背對著他們,留下一個寬廣的背影,用低低的嗓音發出奇怪的嘯聲。只是,原本應該顯得突兀的嘯聲卻在風中編織成動聽的旋律,悠悠然傳散開去。那是龍族的歌謠。混和著天上雷電的聲音,自有一種莊嚴的存在。

呆呆的看著,卻只覺得不好去打攪眼前的那條龍。

“陛下……神龍王陛下……”

懵懂的半精靈少女看著那個背影,只覺得充滿哀傷的氣息。她不記得了,人類的感情,所以開心的高興的難過的心情她早就失去了。對現在的她而言,唯一重要的就是跟在黑暗精靈身邊,除此以外她也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到什麽地方去。因此她是最沒有收到影響的一個。

坐在巖石上的龍頓了頓,緩緩的回過頭去。

暗金色的眼眸。

麥斯威爾覺得很奇怪的是隔著那樣遠的距離,而且是在光線那麽差的情況下,他首先註意到的居然是神龍王那雙隱藏在劉海之後的眼眸。就人類的角度而言,那條龍其實能算得上是個俊美的男人。五官輪廓很是鮮明,也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眸。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曾經在坊間流傳的浪漫小說古本或者是吟游詩人演唱的浪漫故事裏面聽過那樣的一句形容詞——他的眼眸穿透時光,凝望到她身上。

當時看著覺得十分好笑的一句話,但卻突然覺得眼前這條龍的眼眸給他的就是這樣的感覺,穿越了時光的眼眸。或者應該說龍本身並沒有望到他的身上去,而是透過了他的身軀,望著一個遙遠的靈魂。至少在龍的眼睛裏面看見的人一定不是眼前的他。

對上那樣的眼神,年少的王忍不住畏縮了一下。因為少年這樣的畏縮,神龍王露出了一個像是失落一樣的奇怪表情來。少年看著那個表情,忽而覺得自己又並不是那麽害怕了。何況,身後還站著他的大魔導,輕輕的握著他微顫的手掌。溫熱的觸感。

不管什麽都有他在身後。因此,無需害怕。

“我的名字是麥斯威爾?納蘭。您就是曾經和聖路易斯陛下定下契約的神龍王麽。”

男人看著少年,非常緩慢的搖了搖頭,仿佛很是失望一般。

“你是納蘭的王。”

並不是疑問的句子,讓少年禁不住呆楞了一下。應該說,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或者這條龍到底在期待著什麽。至少他所期待看到的絕對不是眼前的這麽一個少年。

因此年輕的王臉色慢慢變得鐵青。他深深的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害怕的情緒反而因為這樣而被壓了下去。他無數次想象和著那條龍見面會是怎麽一個模樣,現在真正讓他看到人類形態的巨龍,原本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如今卻被憤怒的情緒燒得忘記了敬畏。

“我就是納蘭的王。”

“沒有人在請求你做什麽,我在命令你。”

“麥斯威爾!”

一直追尋著神龍王行跡的少年驚愕的看著那個說出傲慢言語的王,顯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神情來。他沒有想過這個少年會說出這樣完全是無禮的說話來。就算不看在對方高貴的身份,這樣的話並不應該是自一名王者嘴裏說出來。太過不知禮節了。

然而在那邊的男人卻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你憑什麽命令我。卑微的人類,你真的明白你在我面前是什麽東西嗎。”

“神龍王陛下,您不應該藐視人類。”

“他是王,你又是什麽東西。”

“我是當代佐尹族唯一的血脈傳人。或者,陛下認為連我都沒有與您相匹配的對話資格?”

“佐尹族人還有血脈流傳?我還以為這條血脈早就斷絕了呢。人類並不需要你。”

看著高高在上的龍露出嘲諷的神情,少年不由自主的呼吸一滯。至少他無法反駁。神龍王之所以是神龍王,他活得已經足夠久遠,就連人類的歷史他也已經相當熟悉。雖然少年不認為人類的思想會這樣簡單的被龍族所明了,但至少歷史是不斷反覆上演著的。

龍和人類並不一樣。

就算是神龍王,也並沒有任何能力去約束任何一條龍。其他的龍會因為神龍王的身份而敬畏他,但說到底並沒有任何一條龍會因為神龍王這一個身份而聽命於他。龍族都是高傲的、自由的個體。遇到強者會給予足夠的敬仰,但也僅僅如此。他們並不會像人類一般成為王的臣下或者騎士然後為王獻出自己的生命,就算是自己的收藏品也不會隨便送出去。

這大概就是人類的王以及龍族的王不同的地方。因此龍並不能明白人類王者的驕傲,盡管龍也同樣是驕傲的種族但他們所驕傲的是自己本身的力量而不是家族驕傲,因此龍的話果然無法理解人類的許多行為。只會因為對方沒有來由的傲慢而感到鄙夷。

“你憑什麽命令我。人類,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地方。”

“我背負著人類這麽多年的歷史,為什麽不能驕傲。”

“歷史!那不過是你們人類自我欺騙自我膨脹出來的故事而已。”

“不是那樣的。就算是您也無法說聖路易斯陛下從來不曾存在過的人物吧。的確,人類的歷史因為很多原因而收到了改寫,但那些並不只是故事而已,您應該明白的吧。”

少年靜靜的看著那條憤怒的龍,心底慢慢蔓延開悲哀的心情來。他並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麽,在記憶裏面看到那條慵懶的龍變成這樣怨憤人類的模樣。不知道原因,心底湧起一陣悲哀的情感來。正是因為不明白原因,所以心底哀傷的感覺才久久驅散不去。

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底懷著這樣哀傷的吶喊,卻沒有辦法正確的傳達到眼前那個人——那條龍的心裏面。只是這樣想著,就不可抑制的升起一陣寂寞的感傷來。明明就在眼前,卻無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情。這樣就好像、就好像……

對了,就好像那些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巖洞裏面的回憶一樣。明明是距離那麽接近,而且那樣強烈的想要讓對方了解,可是即使只隔著那麽短暫的距離,還是完全無法傳達。

那樣的心情叫做寂寞。

少年捉緊了身後騎士的手掌,希望能夠從那雙手上得到支撐自己的勇氣。龍歪著頭,仿佛很好奇的看著那個和他有羈絆的少年。慢慢的,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神色來。

“為什麽你要因為我而懷著那麽傷心的心情。佐尹族的傳人,回答我。你是在可憐我?”

“我並沒有這樣想。陛下您需要同情嗎,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龍卻露出一個笑容來。站在下面的人並沒有能夠看清楚這個笑容,然後龍馬上便把笑容收斂了回去。眼眸深沈的望著普洛。他知道這個少年一直在追隨著他。他其實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佐尹族還有傳人,在追尋著也許是最後的神龍王。他們的聯系應該說只是從心靈上的一種聯系,說不上來原因,只是互相能夠知道彼此的存在。如果說這個大陸上存在著了解他心情的人類,那麽必定就是眼前的少年。

握著那雙手的話,比一般人類要更加高的體溫就像那個騎士本人的性子一樣默默的支持著少年。身為龍使的少年感受著裏面的溫度,這才有力氣繼續昂頭看著那條龍。因為他是龍使,從小就感受著眼前這條龍的行跡,雖然只是隱約的,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龍。

所以他知道。這條龍的孤獨寂寞,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到底是什麽地方錯了,讓龍提起人類的時候只會露出這樣仇怨的神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請您、請您再一次回想起當時的心情吧。然後,可以的話,守護這個國家。我不知道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當年會答應聖路易斯陛下,您也有了那樣的覺悟了吧。”

少年盡可能的昂高頭去,用濕潤的眼神看著坐在巖石上的那條龍。

“想要我繼續保護這個國家,繼續保護人類?憑什麽,就憑你們人類善變的謊言嗎。”

神龍王以一臉不屑的表情睨著眼前的所有人。盡管眼前那個神龍王依舊是保持著人類的姿態,身上的氣勢卻濃重得讓人完全不敢逼視。

這個就是龍威,這才是神龍王真正的氣勢。

普洛沈默了,低頭咬緊了下唇。他、完全無法反駁。盡管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因為自己母後對自己父王的愛而被拋棄的孩子,他最了解人類的黑暗與低微。人類的自私根本不是其它種族能夠想象得到。因為這樣,所以才是人類麽。

神龍王露出一個像是冷笑一樣的笑容,緩緩恢覆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地上俊美的男子失去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天上那煽動著雙翼冷傲的黃金龍。那是龍族裏面活得最長久、最寂寞的龍王。擁有著連深紅龍都害怕的破壞力,比代表平衡的深赤龍更為瘋狂的黃金龍。

“骯臟的、低微的人類。你們憑什麽要求一條脫離世界準則的黃金龍保護你們。”

深沈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烏雲之間打了一個悶雷,傾盤大雨終於瀉落下來。

“神龍王!我以這個國家的王的名義向您保證,以這個國家的榮耀、以這個王族名字的榮耀向您保證。只要您保護著我們的國家,您會得到您想要的一切。所有人類會紀念著您的名字。即使國家不存在,依然會有人傳頌您的功德!”

麥斯威爾,年輕的王迎著風暴喊出了他的承諾。

“傳頌!”

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神龍王的聲音內充滿了深深的寂寞與嘲諷。

“你,不愧是他的子孫,連說出來的話都如此的相似。傳頌!人類,你們可曾有遵守過約定嗎。以國家的名譽、以王族的名譽所作下的保證。現在王族未滅,你可敢保證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上還有哪一個人類記得神龍王的名字、誰人傳頌,又有誰人知道當日那人的承諾!”

“我……”

王的話音一窒。

他無法保證。就連他這個王族也並不知道神龍王的名號,不了解當年的約定。在他身後,高高礦山之下,那是他的王國,他卻無力去護佑。曾經失言過的承諾,難道他的王國、他們王族的尊嚴都無法再作任何擔保了麽。

人類,畢竟就是這般忘恩負義的生物……麽。

“王!”

“麥斯威爾!”

“王子殿下!”

迪諾一直以擔心的神色瞧著自己的主子。忽而看見神龍王噴射而下的烈焰,來不及考慮便沖上前去,揚手放出一道水壁。然而,即便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魔導士亦無法妄想與龍族的魔法抗衡。神龍王的烈焰暗了暗,但馬上便撕裂開水壁,直接撞到迪諾身上去。

“迪、迪諾……”

“咳咳,王,我沒事。”

對著王子顫抖的聲音,迪諾努力揚起臉,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露西卡。露西卡、別過去,露西卡!”

維斯驚駭的想要拉住露西卡,但露西卡依然是搖著頭,堅定的往神龍王那邊跑過去。

半血統的少女一直迷迷糊糊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看到露西卡跑到前面去的時候,也不由自主的想要跟著對方一起走上前去。也許是在昨天夜晚的戰鬥裏面曾經共同逃離過,因此看到露西卡跑過去的話,自己也就有了想要跟過去的念頭。但、黑暗精靈及時拉住了她。

黑暗精靈垂著眼眸,看著蕾雅緩緩的搖了搖頭。至少在這個地方並沒有他們可以做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可以做什麽而不可以做什麽,力所能及或者無用功他能夠分得非常清楚。

那才是他原本應該有的性格。屬於他自己的,不受其他任何人控制和命令之下的性格。那是他一度喪失了的可以稱為“自我”的存在。但在那次以後卻漸漸尋找回來。他的話,曾經連染滿鮮血都不在乎。但現在看著蕾雅的眼眸,他能從裏面清楚的看見自己的罪孽。

但只有這個少女,他絕對要守護。雖然呆在她身邊只會讓自己的身體慢慢腐爛,但他還是不想放手,不想離開。就算身體會腐爛,就算會陷入痛苦,還是想要在她身邊。

說不清楚誰是誰的救贖。

蕾雅在一瞬間茫然的擡起頭,仿佛並不明白黑暗精靈為什麽要阻止他。但那茫然只維持了很短的一個事件,她選擇了相信自己一直依賴著的黑暗精靈,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

“露西卡,沒有用的。這次,是我們錯了。是我們做錯了。所以,必須接受懲罰。”

普洛露出一個哀傷的神情來,雖然並沒有上前去,但也幫著維斯勸阻露西卡。

“才、才不是,不是這樣的。”

雨傾灑而下,淋濕了所有人的身子。整個世界仿佛白茫茫的只剩下雨絲的阻隔。連人與人之間的聯系都被隔斷了。露西卡冒著冰冷的雨水,顫抖著身子,卻依然努力的昂起頭去瞇著眼睛仰望高高在上的神龍王。

“那麽、小女孩,你又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或者,你又有什麽謊言來欺騙我?”

不屑的話語,冰冷的,比雨水還要滲透肌膚,讓人忍不住的寒顫。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露西卡露出哀傷的表情來,努力的搖頭。

“我、我知道,我記得的。‘於是,聖路易斯陛下說:神龍王克拉德美索之名,而與吾之國為系,與納蘭王族之名為系,與人類之繁衍為系。歌頌汝之威名,傳揚汝之德行。願爾之名伴吾之號並千古,永世永生。’為什麽、為什麽要那麽悲傷的說沒有人記得呢。您的名字叫克拉德美索,對麽。”

那是她極少記住的文字裏面的其中一段。記不得是在哪個午後,普洛又或維斯向她讀的古書裏面的一個故事。她很是喜歡這麽段文字。於是偷偷的學了,也記住了。她甚至一直不知道,這對某個人來說是如此重要、如此念念不忘的一段話。

“聖路易斯殿下並沒有欺騙您啊……”

“克拉德美索麽……”

“神龍王殿下啊,也許您並不知道。納蘭王族從聖路易斯殿下那一代開始,正式的名號是——若?凡帝卡羅?克拉德美索?納蘭。聖路易斯殿下他、刻在墓碑上的名字是——路易斯?克拉德美索?納蘭。您的名號,的確是與聖路易斯殿下的名號並行著直到如今。”

神龍王一愕,大笑。

“好,既然他並沒有食言,我也會遵守我的承諾!”

龐大的深赤龍揮舞著翅膀向著西方飛去,帶走迷茫的雨絲。天地間一片青藍,仿佛剛才的風雨只是幻象般。僅餘下那七色彩虹高高懸掛天際,訴說風雨並非虛幻。

“然後呢、然後呢。神龍王到底飛到什麽地方去了。暗騎士和他的主人有幸福的在一起嗎?公主有沒有和王子和好,還是和她的騎士回到自己的國家去了?”

這是納蘭王國邊境上一個小小的酒館裏面。年輕的吟游詩人面對一群小姐們的追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輕輕撥了撥手上銀色豎琴的琴弦。

“王子、也就是我們現在偉大的麥斯威爾陛下現在當然是領導著我們的國家發展向更好的方向去。據說陛下已經發誓把此生奉獻予王國,在大魔導迪諾的輔助下建設王國,也沒有再聽說過他有納娶妃子。”

“啊,好可惜哦。”

“果然陛下還是愛著公主殿下的呢。好戚美的愛情故事呢。”

“啊啊,如果我也能找到一個像陛下一樣無怨無悔深愛著我的人那該多好。”

年輕的吟游詩人只是微笑著,聽著小姐們唧唧喳喳的議論,卻並不說什麽。這個時候,掛在酒館木門上的風鈴突然清脆的響了起來。四周的人都並沒有註意出入的人,只有吟游詩人擡頭往門口的方向望去,頓時露出一個與剛才都不一樣的艷麗笑容來。

進門來的男人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披散著,略低頭,掩去容貌。身上一身破舊的皮甲,背著一把用殘舊繃帶包裹著劍刃的雙手巨劍,一副標準的浪人模樣。盡管發色在從前會被認為是惡魔的仆人,但自從三年前麥斯威爾陛下下令免去所有黑發魔仆的罪孽。在這以後,黑色發色的人也就不再是邪惡的象征。

因此,像現在黑發男子進入酒館也並沒有惹起太多註意。

黑發男子進入酒館以後,似乎往圍在吟游詩人身旁的小姐們看了一眼。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在吟游詩人身邊那群人外圍尋了個位置坐下。他坐下的時候腰背挺得筆直,和一般酒鬼很有些不一樣。發絲下面仿佛隱約的露出來了一個沈黑色的脖環來。這對浪人來說倒是十分的稀奇。因為戴上脖環是劍士與騎士擁有主人的印記。

鄉間四處的吟游詩人開始傳頌六人與神龍王之間的故事。盡管聽上去像是遠古的神奇浪漫傳說一般,但相信的人卻出奇的多。事實上,對著這樣的故事懷有奇妙情懷的人格外多,少部分反駁、懷疑的聲音很快就被壓制了下去。

像小姐們眼前的吟游詩人不過是其中極其不起眼的一個。

對男人來說顯得有些過於清秀的容貌並沒有影響他的俊朗。出入酒館的小姐們都不是什麽貴族或者好人家的女子,多數是寫盜賊流鶯之流,見的人也多了。但這麽秀雅的男子,她們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吟游詩人身上好像天生就帶了優雅的氣質,十分吸引人。

“至於公主,大家也知道我國並沒有後,公主自然沒有與陛下一起生活。據說她和她唯一的騎士維斯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去,卻並沒有繼續繼承公主的稱號,而是與維斯一道留連在紐恩托的鄉村之間,為國家的孤兒盡力。同時,身為神龍王使之一的公主亦在旅行同時向紐恩托的人們傳頌神龍王克拉德美索之偉名。”

“啊啊,公主能和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也是幸福的吧。”

“果然像公主這樣嫻雅優秀的女子都能吸引不止一位優秀男性的目光。國王陛下實在是太可憐了。但若要公主跟隨國王陛下,那麽身為公主騎士的維斯也……啊啊,太覆雜了呢。”

吟游詩人只是笑著,看著眼前小姐們輕捂著唇低低討論。他坐了半天,似乎也並沒有覺得厭煩或是疲累,笑容依舊是溫和迷人。只是趁著小姐們討論的時候,仿佛很有些好奇的環顧了一下酒館。昏暗的小酒館內安安靜靜,與其說是生意不好,倒不如說因為現在是白天,因此會光臨的客人都正在睡覺來的準確。他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粘在了剛進來的那個浪人身上,像是想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一樣,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但,馬上便收斂了回去。

“那麽那麽,到底,最後暗騎士怎麽樣了,還有神龍王克拉德美索,難道就從此沒有消失了嗎?我以前還不知道,原來暗騎士也可以如此的帥氣。”

“暗騎士麽……”

淺笑的口吻,吟游詩人的眼神不經意的掠過那名黑發的浪人,笑意更深。那名浪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吟游詩人的目光,背部微微繃直,一副無措的樣子坐在那裏。

“誰知道呢。畢竟對比起王子和公主甚至神龍王陛下而言,暗騎士什麽的只是小人物而已罷。沒有人在意不是麽,當然也就沒有人會特意去留意他的行蹤與去向。或許那名暗騎士至今在尋找著新的主人,或者懷緬著過去主人,是不是。”

若有所思的語氣,惹得小姐們也無端有些傷感起來。

果然的確是這樣的吧,哪有人看完童話以後會關心騎士或者魔法師的命運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於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直到永遠”這麽一句話上頭吧。

“但、這並不是童話故事吧。這總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故事麽。應該總會留下暗騎士去向的痕跡才對吧。即使沒有文獻,但日記之類的……?”

“沒錯、沒錯,的確是那樣呢。”

其他的小姐馬上開始認同最開始詢問暗騎士蹤跡的那位仕女的意見。

“是麽。最後還是會有人註意暗騎士的行跡嗎。”

吟游詩人懶洋洋的撥了撥琴弦,散出一陣妙曼的琴聲來。

“那麽,連同暗騎士也會一並幸福了的吧。無關童話與故事,那人肯定能尋到除卻主人以外自己生存的意義。或許是作為浪人而流浪存在,也是覺得幸福了吧。”

“唔,也許是這樣的呢。”

小姐們像是勉強認同了這種觀點一般,紛紛點頭。

“至於神龍王陛下……恐怕才是真正的無人得知其存在了吧。是遠遠的在什麽地方守護著這個國家麽,也沒有人能夠作任何證明了吧。”

這麽說著的時候,門上掛著的小鈴鐺又叮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再次推門而入的男人非常高大,必須微微弓起身子彎著腰才能踏進小酒館那道窄窄的門。吟游詩人不經意擡眼看去,是個讓人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只是,那高大的身軀本身便散發出一陣氣勢來。

剛進門的男子也看到了吟游詩人,微微了楞了楞。再掃了一眼坐在邊上的那名黑發浪人,眉頭便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一副不願多呆的樣子,轉身便要推門出去。但正要離開的時候,推門的手卻因為吟游詩人的一句話而頓住。

“不。若是是神龍王陛下的話,必定會在人類無法覺察的時間裏出現在在城市裏頭,爾後對著聖路易斯陛下的墓穴緬懷逝去的友人吧。那些擺放在聖路易斯陛下墓碑前的花束,只怕也有哪些是神龍王陛下放下的吧。”

半閉著眼睛說出來這樣的話,仿佛有另外別的什麽意味一樣。

高大的男人又楞了楞,最後還是回轉身來,坐到了黑發浪人的旁邊去。黑發浪人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任何表示,默認了他的存在。

“這麽說,神龍王陛下很可能會在首都出現,與我們擦身而過了?光是想想便覺得這是難以估計的浪漫呢。或許,我們曾經擦身而過也不一定啊。”

“這樣一想的話,果然就是上古的浪漫傳奇吧。神龍王陛下對待友人實在是意外深情。”

“啊啊,那麽,神龍王陛下的容顏到底是?”

面對興奮的小姐們的追問,吟游詩人露出了一個略帶困惑的神情來。

“神龍王陛下的容貌這樣的事情,我們這等凡人是很難看的到吧。不過,如果抱著‘剛才經過我身邊的人或許就是神龍王陛下’這樣的想法過日子,不也是一種浪漫麽。”

“對啊。”

“也有這麽一種想法呢。”

“那麽,今日就到這裏吧。很榮幸得到各位小姐的聆聽。”

吟游詩人笑著站起來,把桌子上的錢幣收拾起來,優雅的鞠了個躬,惹來四周一片嘆息的聲音。是個完全讓人無法與流浪、吟游詩人聯系上的男人,卻偏偏是個身份低下的吟游詩人,與一身高雅的氣質和舉止完全無法般配在一起。

推門而去以後,留下滿酒館的淡淡感慨。

外面的夜幕已經悄然落下,天邊晚霞像是少女臉頰抹上的淡妝,泛著粉色的光芒契合在粉藍色的天幕上。年輕的吟游詩人伸了個懶腰,像是有預感般回頭看著酒館窄窄的門板。門內出來的是剛才推門進去的黑發浪人以及那名高大的男人。

“誰允許你說那些多餘的說話了?”

高大的男人繃著臉,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來。

“多餘麽。身為吟游詩人,總是應該討好客人才能得到好報酬的啊。大家也很喜歡神龍王陛下這個形象不是。何況,這或許就是事實。”

黑發浪人警惕的用身體攔在男人和吟游詩人之間,但吟游詩人本身倒是很有興致的對上男人的眼神,讓男人一陣困惑。

“討好?”

“巨龍不懂得人類的這些小伎倆麽。”

“普洛?佐尹?紐恩托!”

“如果我的話讓您感到不舒服,我道歉,神龍王陛下。只是,單純只讓名字流傳在世間上,您真的就此滿足了麽。沒有人了解,知道的只有一個名字。許多年以後,您就不怕會被傳頌成惡龍一條。人類啊,總是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我們總是在黑暗裏面望著光明,一旦得不到的話,誰知道人類會做出怎樣的行為來呢。”

“……”

“對了,難得在這裏看到了陛下,您最近可有見過黑子和蕾雅?”

盡管陰沈著臉,但高大的男人依舊是搖了搖頭。

他記得那一對半血統的黑暗精靈。他們曾經出現在他面前,因為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混種因此他印象深刻。或者應該說龍是無法接受“遺忘”這一厚賜的種族。他並不會忘記過去的事情,如果必定要說的話只是他自己故意不去想起而已。黑暗精靈與精靈的混種、黑暗精靈與人類的混種,並且兩個混種都是縛靈屍。他記得非常清楚。

“看來最近也許看不到那兩個了。倒是陛下您沒有想過要去幫助一下麥斯威爾嗎。”

吟游詩人發出了這樣有如感慨一樣嘆息著的問話。

當初那名黑暗精靈還向他詢問過保持身體不腐爛的方式,但他幫不上忙。黑暗巫術方面並非他的專長,因此那對半血統的黑暗精靈後來便沒有再出現過在他的面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至少有三個春秋了吧。而最初的相遇,已經度過了七個冬季。

然後在這些歲月裏面發生了許多他認同或者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紐恩托帝國和納蘭帝國相繼宣布要從帝國過度成為公國,受到了國內幾乎所有貴族的反對和阻攔,納蘭王甚至多次受到生命威脅。但即便是這樣,麥斯威爾也並沒有放棄他自己選擇的方向。在紐恩托帝國之後,一直堅持著自己所走出來的道路。

對龍而言,人類的王國不管是成為帝國或者公國都沒有任何關系。帝國是沿襲貴族制度的極致糜爛社會,而公國卻是擁有議會等等公平民主的國度,會受到抵抗是必然的。

但那和他沒有關系。人類的社會,已經不想再更加深入的牽扯。

“沒有那個必要。”

“是指沒有必要介入呢,或者是沒有必要讓自己再次沈淪。”

根本不算是問話的語氣,高大的男子稍稍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有時候他會像這樣厭惡或者說恐懼著那人的存在。因為只有那個人能夠清晰的看出來身為龍的心情。男人再次搖頭,並沒有給出任何答案,轉身離開那個對他而言已經無比熟悉的地方。

他已經習慣了化身做人類的形態,漫步在納蘭的王都上。經過路易幕前垂頭凝望。偶爾會遠遠的望見納蘭那個已經成長起來的王者,帶著自己的魔導士出現在城堡之上。或者在悠閑飛翔的時候從空中往下望見行走在各處的公主跟騎士或者半血統黑暗精靈。甚至會像現在這樣遇到吟唱著過去經歷的吟游詩人以及詩人身後的暗騎士,當然,現在他已經是騎士。

這樣的事情,一直重覆發生著,他已經習慣。轉過身離去以後,很快又會相見。

對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吟游詩人舉起右手,緩緩的揮動了一下——

“最後的巨龍、尊貴的神龍王殿下,您是騰飛在黃昏最深處,命運最終端的巨龍。何必在意許多呢。畢竟。人類最後的命運也只有您能夠看見罷了。我們,都不過是愚蠢的螻蟻,千萬年後,何來‘我’的存在。”

巨龍展翼,於黃昏飛起的巨龍,那麽,是等待在黃昏,還是等待直到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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