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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輸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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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頭小時候頭頂長瘡, 好了以後寸發不生, 一顆光頭油亮油亮的,所以得了這麽個諢號。

雖然人家不長頭發,但不耽誤生孩子,一口氣生了六個兒子, 最小的兒子被嬌縱的,十指不沾陽春水,跟個閨女似的養在家裏。

前頭的兒子都娶了媳婦, 輪到最小的兒子, 死活看不上農村婦女。這也不能怨他, 人家那一身勞動人民的身板, 比他這個男人還壯實, 手比他這個男人還粗,皮膚比他這個男人還粗糙, 叫他怎麽看得上。

家裏人一尋思, 有道理。

小兒子死活要娶個水靈的城裏媳婦,老油頭沒轍, 只能說好話拜托媒人介紹。好幾年下來還單著呢。村裏人沒事就拿他兒子打趣,什麽癩□□想吃天鵝,什麽想瞎了心, 什麽不自量力,說什麽的都有。

村裏人的閑話,反倒讓老油頭憋了一口氣,非得給兒子尋一門滿意的親事堵上這群人的嘴不可。

這不, 定好了結婚的日子,趕緊滿村的通知,讓人人都去吃酒。

至於結婚的日子,農村人結婚跟城裏人不一樣,多半挑在農閑的時候,而且要趕在過年前。

金家人打趣,後天一家子都去,看看他們家娶了個什麽樣的好兒媳婦回家。

到了日子,老夫妻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了老油頭家。老油頭沒分家,光自己家的人,都不下幾十口,頗為壯觀。

“新娘子呢,我們要看新娘子。”小孩子們在門口跳著鬧著,遇到這種事,就數他們最興奮。

陽陽也跑了過去,跟認識的小夥伴打招呼,然後擠進屋裏去看新娘子。

舒雅和舒雨被金外婆領著,由老油頭的老伴陪著,進了新人的屋子。

一個穿著紅色呢子外套的身影,斜坐在床邊。

“巧啊,快喊人,這是我們村的金奶奶,這是她的兩個外孫女,你們一般大,多親近親近。”老油頭的老伴,也就是新娘子的婆婆,一臉笑意的做著介紹。

“這就是李巧,叔叔在縣醫院上班,還是初中畢業呢。我們家小子見了一面,就喜歡的不得了,非她不娶。”

舒雨震驚了,嘴都快張成了一個O字,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李巧。

其實關於李巧的事,她或多或少聽同學說過。找工作不順利,就是想給人家私人小老板看店,人家一打聽她以前幹的事,都不敢要。

相親就更不順利了,沒人願意找個敢下/藥的媳婦回去,看誰不順眼來一下,這誰受得了。居家過日子又不是拍懸疑劇,誰想天天懸著心,睡覺都怕人背後捅刀呢。

要說人難免做錯事,改了就好,可她整天跟嬸嬸鬧,鬧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最後鬧到嬸嬸氣得帶孩子回娘家,叔叔下狠心收拾了她一頓,這才消停下來。

不過這些消息最新的也是半年前的事了,這半年沒怎麽聽人提起過,誰能想到,她會嫁到下溪村。

金外婆和舒雅都不知道李巧的底細,舒雅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麽是你。”

說完去看舒雨,縣一中的學生不算多,就算不是一個班的學生,也大體認得,至少能混個臉熟。

“不止這樣,你畢業之後,她搬過來跟我一個宿舍。”舒雨算是回應了一句。

舒雅撫掌大笑,“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

李巧的臉色早就變了,一張臉僵硬著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瞪眼看著舒雨,恨不得想跳起來咬她一口,可是她不敢。

原以為自己贏了,做下這麽大的事,什麽處罰都沒有,還順利拿到了畢業證。一度讓她得意洋洋,看吧,一哭二鬧三上吊真的有用。

結果呢,生活中不斷碰壁,做任何事情都不順利,動不動會有人把以前的事拿出來說嘴,說她道德敗壞,說她是瘋子,說她不可理喻。

和嬸嬸吵架,明明是她有理,外人也都幫著嬸嬸,說她不對。侄子生病也要被人懷疑是不是她下了藥,就連鄰居家的狗被人毒/死了,都要怪到她的頭上。

找不到工作,相親不成功,才讓她漸漸明白過來,不是她贏了,是舒雨贏了。

叔叔給她下了最後通諜,家裏不可能養她一輩子,找不到工作,就嫁人。她在吳縣的名聲臭了,在城裏四五十歲的老鰥夫和農村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當中,她不情不願的選了後者。

而眼前站著的人,就是害得她如此下場的人,李巧心裏怎麽能不恨。可是再恨,她也不敢在現在這個當口鬧事,叔叔為了隱瞞婆家她之前做下的事,不知道拜托了多少人,求了媒人多少回。

如果她現在鬧出來,婚事完了,她也完了。

可是,舒雨會放過她,什麽也不說嗎?

舒雨笑瞇瞇的,“新娘子不好意思了,我們出去吧,陽陽也不知道跟誰瘋玩去了,我們去找找他。”

手指頭勾了一下舒雅的衣角,舒雅會意跟著妹妹走了出去。

“怎麽回事?”舒雅湊到舒雨耳邊問道,她如何看不出來,妹妹跟新娘子之間,絕對有問題。

“一會兒再說。”姐妹倆找到陽陽,把他拽回飯桌吃飯,吃過飯回去的路上,舒雨才悄聲告訴姐姐,他們之間的恩怨。

舒雅大驚失色,“怎麽還有這回事,你怎麽不跟我們說。”

舒雨搖頭,“事情過都過了,我也沒當一回事。再說我已經坑了她一把,這事兩清了。她若聰明一點不來招惹我最好,若是不聰明,我還怕她嗎?”

舒雅這才恍然,“難怪我看她剛才的樣子別別扭扭的,原來是做過虧心事。”

回家又把這事告訴外公外婆,舒雨沒提自己回坑李巧的事,只說事情湊巧,開水瓶讓她拎下樓,水給領導喝了。

外公臉色一變,“你舅舅不知道這事嗎?”

按外公的想法,家裏大人就該出面,讓對方上門道歉,而不是當成沒事發生糊弄過去。

“不關舅舅的事,是我沒說。舅舅也是後來才知道,特意過來問我,是我不讓他去李家理論的。李巧的父母都不在了,家裏只有叔嬸,鬧起來她要死要活的,還以為我們欺負人家孤女。”

舒雨替金明天解釋了幾句,金外公仍然不能釋懷,“老油頭肯定不知道這件事。”

不然不能娶個這樣的女子回家。

“哼,咱們誰也別說,看他們家什麽時候能發現。”金外公想了想,“這樣的性子絕不會好好過日子,我們去說,倒顯得我們見不得人好一樣。”

讓他們使勁炫耀去,等日後知道李巧幹的好事,當初炫耀的多厲害,事後丟臉就丟的多大。

舒雨捂了嘴笑,忽然發現自己蔫壞蔫壞的性子,也是有遺傳的。只是前世過的太苦,處處謹小慎微,才沒機會暴露。這一世過的輕松快意,隱藏起來的小性子這才慢慢顯露出來。

金明天夫妻照例是等到年三十放了假才過來,一到家就跟他們說,遇著老油頭家的小兒子,“逮著我就問怎麽他結婚也不來喝酒,聽了半天才知道他娶了個城裏媳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娶了個仙女。”

真是滿處炫耀啊,一個農村大小夥子,娶著個城裏媳婦,年紀相當還讀過書,確實是件美事。村裏酸溜溜的人越多,老油頭一家就越來勁。慢慢的,不光下溪村知道,附近幾個村都知道下溪村老油頭家不得了,娶了個城裏兒媳婦。

“三轉一響,咱們家都是按城裏要求配的,娘家也沒得說,給的彩禮原樣壓箱底帶回來,一分沒要,這麽敞亮的人家上哪兒找去。”老油頭家裏說起這事是眉飛色舞。

“你家上頭幾個兒媳婦沒跟你討要啊,不能偏心一個吧。”村裏人打趣。

“切,那能一樣嗎?他們娘家誰讓帶彩禮回來了。”反正在老油頭嘴裏,小兒媳婦是什麽都好,親家更好,果然城裏兒媳婦就是比村裏兒媳婦強。

等老油頭說高興了,背著手回家吃飯,剛才閑聊的幾個人都紛紛搖頭,有一個更是“呸”了一口,“得意什麽,真有這麽好,會嫁給他們家的廢物,日子且長著呢,看著吧。”

已經在老油頭家裏安下家來的李巧,結婚當天擔心受怕,發現外頭沒有任何動靜,終於確定舒雨什麽也沒說。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裏,只要她順利進了門,也就什麽都不怕了,過幾天便開始打探舒雨家裏的事。

“她外公是村支書?”李巧變了臉色。

婆家人多勢眾,在鄉下地方有六個兒子的家庭,一般人是不敢招惹的。所以李巧原以為舒雨不敢說,是不想和她婆家結仇。

可沒想到,舒雨的外公竟然是村支書。

“可不,你不是跟小雨是同學嗎?沒事多走動走動。金書記在外頭能耐大著呢,不然你以為當初為什麽女兒女婿能進廠子當工人,後來女兒女婿沒了,還能把兒子塞進去。”

村裏人可不會管舒自立是靠自己的本事進廠當的工人,誰叫他岳父是村支書,肯定是岳父給力。

李巧僵硬著面皮,言不由衷的回答道:“等有空我就去。”

“你說她不會真能考上大學吧,要是能考上,那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馬建設在嘴裏砸了砸又道:“還是第一個女大學生。”

李巧的臉色更加僵硬,擡頭看看天空,再看看腳底,忽然明白了什麽叫雲泥之別。

一個即將一飛沖天,一個是看不到希望的未來。身上的新衣服,怎麽就一點也不鮮亮了呢,就連手腕上的新手表,也沒那麽稀罕了。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再也沒有開始新生活的一丁點喜悅之情。

“對了,晚上我幾個哥們過來喝酒,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馬建設說道。

李巧心不在焉的應著,過年嘛,每天不是你來就是我往,她又是新媳婦,誰來了都得見。心裏厭煩面上便帶出幾分不耐的神色,正好被馬建設看了個正著。原本想說什麽,想到媳婦剛進門,又把嘴邊的話咽下來。

只是強調道:“他們都是我最好的哥們,跟親兄弟也不差什麽的。”

下午,跟親兄弟一樣的哥們過來,給長輩拜完年就湧過來看新嫂子。結婚那天也不是沒見過,就有一個有事沒有來成,馬建設特意點了名,“我結婚那天你沒來,今天可得罰酒三杯。”

“不用你說,我敬哥和嫂子三杯。”來人給自己倒了酒,舉起酒杯站起來,李巧端了菜過來,兩人直接來了個面對面。

來人舉著酒杯眼都直了,但很快掩飾住自己的表情。

馬建設特別高興的說道:“我們倆是穿開襠褲的交情,不過他們家有祖傳的手藝,我們可比不了。”

“泥瓦匠也叫祖傳的手藝?你要是想學,我現在就收了你。”來人斜眼去看馬建設。

馬建設趕緊擺手,“不行不行,我可吃不了這個苦。”

眾人哄笑,馬建設雖然從小怕苦怕累,還被家人寵得有些矯情,但性格還算不錯,手面也大方。再加上在場的都是從小處出來的情份,誰不知他的底細,笑過之後,自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一派熱鬧景象。

吃完酒幾個人互相搭著肩膀出門,泥瓦匠的肩膀被人勾住,拉到一邊,“你跟嫂子別是老相好吧。”

“胡說什麽呢。”泥瓦匠的眼神小小慌亂了一下。

“嗐,那你看到嫂子的時候,怎麽眼睛都直了,喝了酒就不說話了,平時就數你話最多。”

“我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啊。”泥瓦匠叫起了撞天屈,他就是知道自己話多,今天才不敢開口,怕一小心給軲轆出來。

“草,真有事?”

“我去,你小子趕緊說。”

泥瓦匠一擡頭,剛才散開的好哥們,這會兒全圍了過來,眨巴著眼噴著酒氣殷切的看著他。

“你們可真是……行行行,我說,你們可別告訴別人,特別是建設。”

“還用你說,快說快說。”

泥瓦匠本來就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說,但喝了一點酒,朋友們又一慫恿,借著酒氣幹脆說出來,省得憋在心裏瞎琢磨。

“這姑娘是個狠人,又狠又毒。”

反正都開了頭,泥瓦匠索性說了個痛快,“她的同學命大,把水拎下去給領導喝了,這件事早傳開了,整個吳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說光一件事,還能說道說道,可她天天跟叔嬸吵架,那是左右鄰居人人都聽到的。”

他也是一次給人修屋頂的時候,正好在李家的隔壁,聽幾個大娘站在門口聊閑篇知道的。

然後李巧正好從門口過,他看了一眼便記住了。而且修屋頂的時候,他也親耳聽到了李巧和嬸子對罵的一幕,再無懷疑。

幾個年輕人一聽,頓時傻了眼。

泥瓦匠沖他們嘿嘿直樂,“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說了吧,反正現在不光我一個人知道,你們都知道了。要守秘密就一起守,要說你們自己去說,別拉上我。”

誰愛說誰說,沒人願意去當這個惡人。

只不過,這麽多人想守住秘密?鬧呢。

三天時間,下溪村除了老油頭家,人人都知道了李巧的底細。有些人還特意去招老油頭炫耀城裏兒媳婦,聽完一個勁點頭,“好,特別好。你們馬家有福啊,太有福了。”

老油頭覺得有些奇怪,村裏人不是聽他一提城裏兒媳婦就躲嗎?怎麽這會兒倒樂意往前湊了。

“爹,您可回來了,趕緊進屋,我有事跟您說。”馬家老三在門口拽住自家老爹,讓他上自己屋。

“啥事?”老油頭一拍口袋,“沒錢。”

“什麽時候了,不是錢的事,你三兒媳婦捎回來的消息,現在全村就瞞著我們一家,人人都知道了。”

“啥?”聽三兒子說完,老油頭驚呆了。

越聽越怒,越聽越生氣,一拍自己的光頭,“我去找媒人算帳。”

又想到村裏人往自己跟前湊的事,終於明白自己被人戲耍了。

“爹,媳婦都娶進門了,你找媒人有什麽用,建設那邊怎麽辦。”老三問父親拿主意。

老油頭頓住腳步,“不,不用叫他了,多大一點事,不就是跟同學鬧了點矛盾嗎?誰知道怎麽回事,興許她是被人給算計了呢。”

是不是被人給算計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相信就好。

老三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在這種事上,自家人當然要一致對外,“還是爹懂的多。”

一場家庭保衛戰在老油頭家中響起號角,老油頭吩咐兒子媳婦們出去為李巧正名。

“鄉親們要是不相信怎麽辦?”

老油頭把握十足,“金支書的外孫女不是跟建設媳婦是同學嗎?這胳膊肘還能往外拐,到時候讓金支書給咱背個書。”

“要不要先跟金支書先打個招呼。”有兒子擔心。

“不用,金支書的為人你們還不知道嗎?”老油頭一擺手,渾不在意。

大家一想也是,金支書還是很維護村民的,為了提留的事,多少次去鎮上縣裏替農民反應困難,肯定會站在他們這一邊。

舒雨正在家裏學陪外婆包餃子,常紅心去了娘家,金明天還是沒去。金外公勸兒子,“一年也就這麽一回,去看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金明天自從當了組長,是越來越有主意,“爹,現在這樣挺好,該孝敬老人的東西,我可一樣沒讓紅心少拿。”

“行吧,你這麽大的人了,也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金外公勸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說。

肖小小的事雖然沒人跟金明天說,但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他多少也回過一點味來了,特別是肖小小搶了別人的未婚夫跑了的事,前後一對比,還有什麽想不通的。

還有桂華騙了常紅心存款的事,常家人到現在也沒人來跟他說一句對不起,常家大嫂也好好的過著日子,他要是還舔著臉去常家,自己都覺得膩歪的慌,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金明天沖老爹笑了一下,“至少她現在可不敢當著我的面,再替娘家提要求,劃算。”

金外公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兒子,笑罵他,“你個缺心眼的,咱們家人少,到了陽陽那一輩,可怎麽辦。”

這也是跟常家結親時,金外公唯一滿意的一點,自己家人丁不旺,在小地方沒幾門親戚,被人欺負了都找不回場子。

舒雨在旁邊包著餃子,聽舅舅和外公說話。心裏嘆了一句,外公考慮的都對,可惜的是,常家人再多,前世也沒有一個敢為了舅舅站出來,甚至還想讓舅媽改嫁。可見無用的人,就是再多也是一群無用的覆數,沒有任何意義。

“讓陽陽接我的班,有廠子在,誰能欺負了他去。”這就是當工人的底氣,有事找組織。

金外公終於無話可說,“我也是忘了,你們現在都是城裏人了,我這老思想,跟不上啰。”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金外公擺擺手,繼續搟餃子皮。

金外婆在旁邊插了一句,“你別管,你爹這是高興的。”

兒孫都成了城裏人,不用再遵循農村的規矩,這是好事。

一大鍋餃子,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浮出水面,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一家人撈起餃子沒吃幾口,就有人上門。

金明天放下餃子去開門,“馬叔來了,剛下了餃子,正好一起吃點。”

“不了,我吃過了。”老油頭擺擺手。

“老支書,我來問你個事。”老油頭徑直走到金外公的旁邊。

“啥事?”金外公還以為是說村裏的事,放下碗坐直了身體。

“不是,就是一點家裏的事。建設媳婦的事,您給說句公道話唄,不然村裏人的唾沫子都把我們淹死了。”老油頭一臉委屈的說道。

“啥叫公道話,你把話說明白了。”金外公一聽是這事,又端起餃子,慢悠悠的吃。一邊的金外婆給老油頭遞了雙筷子,又推過去一個碗。

老油頭拿著筷子卻沒心思吃餃子,“外頭都在傳,說建設媳婦以前害過一個女同學,說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我尋思著,她跟小雨是同學,這事肯定清楚,幫著說說話。咱們一個村裏的人,不能向著外人不是。”

“老油頭,你跑的倒是快,一猜就知道你上支書家來了。”後頭有人跟著上門,是老油頭的死對頭,說是死對頭也不盡然,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就是兩家情況差不多,喜歡互相攀比。

不是你壓我一頭,就是我壓你一頭,非得壓過對方才能痛快。

這回老對頭逮住了老油頭的小辮子,怎麽肯松手,一聽他往支書家跑,就知道他想幹什麽,趕緊一路小跑跟過來盯住。

舒雨忍笑忍的腮幫子都痛了,兩個人加起來都快一百歲的老頭,鬧起小脾氣來,跟小學生的段位一樣一樣的。

老油頭臉色一僵,不過他很坦然,這種事情村裏人幫村裏人是很正常的,他相信支書肯定會幫他說話。

一點傳言而已,只要支書做了保,以後就不會有人拿來說嘴。他的城裏兒媳婦還是可以繼續拿出來炫耀。

金外公放下筷子,微咳一聲,“這個事嘛。”

“這件事我是當事人,我來說吧。”舒雨開口道。

“對對,小雨說說咋回事,有啥說啥,可不興幫他瞞著。”老對頭扭過脖子去看舒雨。

老油頭也朝她看過來,一臉期待,“你跟我們家建設媳婦可是同學,還在一個屋裏住過,你可不興幫著外人。”

“這裏頭還真沒有外人,一個是李巧,一個就是我。”舒雨也沒兜圈子,直接一句話扣殺出來。

老油頭一下子懵了,什麽一個李巧,一個是她。

倒是他的老對頭反應過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了一眼老油頭,又看向金支書,“看這事整的,這麽大的事,您怎麽也不知會一聲。”

金外公擺擺手,“我也是才知道,小雨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她爹媽走的早,我也老了,明天又是個不爭氣的。她啊,能指望誰呢,只能靠自己爭氣罷了。”

老油頭慢了一拍,反應過來臊得是滿臉通紅,一口老血恨不得吐出八丈遠。硬生生憋著,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從金支書家裏出來的。

游魂一樣回到家中,小兒子迎出來,扶住老油頭,“爹,金支書怎麽說。”

紙包不住火,馬建設還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原來全村人都在笑話自己,跑去找好哥們哭訴,結果他們一個個神態別扭,看樣子也是早就知情,只瞞著他一個。

很快他就和李巧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可是媳婦已經娶進門,正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時候,吵架可以,真離婚他可舍不得。最好就是如同父親所說,化解這件事。

老油頭一肚子火正不知道該向誰撒,可讓他向兒子撒他哪裏舍得,擡頭看見兒子身後,站著的正是罪魁禍首。一把推開兒子,揚手就朝李巧的臉上煽過去,指著她道:“喪門星,我們馬家做了什麽缺德事,會娶了你這個禍害進門。”

李巧一下子被打懵了,蹬蹬蹬後退幾步。

老油頭一甩手進了自己屋裏生悶氣,馬老三一見跟著進去,爺倆還沒開口,就聽見外頭李巧的尖叫聲,大喊大叫聲。

“反了天了,她還敢鬧,再鬧就讓她滾回去。”老油頭氣的半死,對著院子吼了一句,按著胸口半天緩不過氣來。

今天丟臉丟大發了,不僅在老對頭那裏丟了臉,還在金支書那裏丟了臉,不光是丟臉,還得罪了金支書。

馬老三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想到李巧下/藥想害的是舒雨,就捂著腮幫子牙痛。

村裏人若是都知道後續,怕是要笑死他們。花了大價錢,掏空了家底娶回來的城裏媳婦,結果是個下/藥的狠人,下/藥的對象還是舒雨,村裏人人都認識的,金家那個讀書好,長的好,還又懂事又聽話的外孫女。

這叫什麽事,李巧這名聲是壞定了,誰也救不了她。因為她一個人,連累馬家所有人都要變成笑話,馬老三想到這裏,牙更痛了。

馬家另外幾個兒子知道這件事後,琢磨的卻是分家的事。建設是他們的親弟弟,從小偏著寵著,他們也都習慣了,都是當哥哥的,省著點也就是了。

可是人總歸是要長大的,成親娶媳婦,再生下孩子。再看爹媽偏著小的,讓自己的老婆孩子受委屈,這心裏能沒一點想法?

李巧的事一出,等於是現成的理由,都不願意被老六夫妻連累。特別是幾個大的孫子孫女,也都要到成家的年紀,總不能連累到孩子們的親事吧。

於是老油頭家裏的事,一下子逆轉了方向,從為李巧正名,變成了六個兄弟要分家。

老油頭當然不願意分,有五個哥哥在,才能讓小兒子什麽都不用幹,還能過的這麽好。要是分了家,他就得下地幹活,就他這個身子板怎麽受得了。

此時越發後悔,為什麽要娶個城裏兒媳婦,真分了家,連個下地幹活的人都沒有。

大過年的,下溪村的村民可沒閑著,一村人圍觀老油頭一家鬧分家。天天傳出來些小道消息,今天是老大跟老二聯盟了,明天是老三和老五統一戰線了,後天又是老油頭裝病了。

每天換新花樣,為豐富下溪村村民的精神文明建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過完新年,馬家也分了家,老頭子心疼小兒子,不願意跟老大過,要跟小兒子一塊過。

村裏人聽了都是搖頭,金外公在家更是一句話戳中本質,“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能管得了他幾年。”

“不是還有兒媳婦,你以為他傻啊。”金外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馬家老太太已經把小兒媳婦帶在身邊教育。看樣子以後下地幹活,做飯帶家務,都指望李巧承擔起來。

李巧若是不想承擔,那也簡單,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當然還得把馬家給的彩禮都還回來。

吳縣的李巧叔嬸怎麽可能讓她回去,這麽多年的吵鬧,早就把他們之間的親情磨得不剩半分,好不容易甩掉包袱,巴不得這輩子再不來往才好。這種時候,絕不會出面替她說半個字。

舒雨去村裏找陽陽回家吃飯的時候,遇到了李巧。

李巧主動攔到舒雨面前,“都是你的計劃,是不是。我已經這麽慘了,你還不肯放過我?”

在她眼裏,自己所有的悲劇都是別人造成的,都是別人的錯。只有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舒雨輕笑著搖頭,“你會過什麽樣的生活,都由你自己決定。你不會以為自己做過的事,沒有後果吧。”

有些事情做了,當時就會見到效果,是即時性的。比如犯罪伏法,比如打人者被人打。

但也有一些,需要時間來發酵,雖然所做的事情足夠惡心人,當時卻無法用有效的手段懲罰。施惡者便以為自己得逞了,卻不知道,懲罰正安靜的潛伏著,等待著合適的時候出現,給你致命一擊。

李巧的智商根本理解不了這些,或者說,她也不想理解。

“是你說的對不對,是你告訴村裏人的對不對。”

舒雨撫額,就算是吵架,這種三觀完全不在一個世界的人,就是吵起來也沒什麽意思。

“你以為你做過的事情,能夠瞞一輩子?下溪村這麽多的村民,會永遠不知道你做過的事?是誰說的重要嗎?問題在於,這些事真是你做的,而你從未因此而受過懲罰。”

“我怎麽沒有受到懲罰,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對象,叔嬸天天罵我是掃把星。你還想怎麽樣,非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嗎?我現在就去死,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我的。”

李巧號啕大哭著,仿佛自己是苦情小說裏備受欺淩的弱女子。

“好啊,然後你死了,我活著,說不定我還能考上大學,活的無限風光。”舒雨可不怕這種威脅。

“你,你就一點也不會內疚嗎?”李巧傻了,在她的世界裏,殺手鐧就是拿自己的命威脅別人,一旦這麽說,不管對方是誰,都會服軟。就是馬家人,也怕她這一招。

“你自己要死,我為什麽要內疚,害過我的人才該內疚吧。因為內疚所以自殺謝罪,雖然晚了一點,但也不錯。”舒雨聳聳肩,從她身邊走過,“放心死吧,應該有很多人盼著甩掉你這個累贅。”

“我不會死的,我才不會死,你們個個都想我死,我偏不死。”李巧朝著舒雨的背影大喊大叫。

舒雨沒有回頭,這種天天拿命威脅別人的人,怎麽可能會死,誰去死她都不可能會死。

新年過去,舒雨和舒雅跟著舅舅一家人回到吳縣,重新開始了重覆而枯燥的學習生活。舒雅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拿著妹妹做過的試卷,每天做個不停。

舒雨更是放下禮服的制作,只將幾款比較簡單的設計圖畫出來,指導常紅心剪裁和制作。然後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學習當中,這樣一來,效果也極為明顯,如今每次考試,她的成績都排在年級第一,年級第二第三名,發動了幾次沖鋒,都沒能撼動她的地位。

同桌王露的成績,還有幾個常年跟著她抄試卷來做的同學,成績都有進步。

不過也有例外,坐在前排的蓋萍,是越來越不想學習,最後辦理退學,去省城幫表哥看店。

用她自己的話說,可以穿漂亮衣服,拿高工資,攢錢以後自己再開家小店。就算大學畢業又怎麽樣,賺的還沒她表哥多。

人各有志,舒雨以前就隱諱的勸過她認真學習,真考不上大學再去工作。見她完全不想聽,也就沒有再說。

真到了退學這天,還是祝福她能夠心想事成。畢竟不想好好學習的話,早點工作也是好事。

蓋萍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自信滿滿道:“再過十年見到我,不不,最多五年,你們就該叫我蓋老板了。”

大家哄然大笑,有同學現在就喊道:“蓋老板。”

“走了走了,你們以後去省城,來我哥店裏,我給你們打折。”蓋萍揮揮手,走出校園,奔向全新的生活。

“你說她能成功嗎?”王露感慨道。

“不知道,一半一半吧。”其實說一半都多了,小店的生存率太低,未來會有大量的服裝連鎖店,品牌店,大型商場等等沖進來競爭。不過競爭雖然大,好歹還在同一個層面。未來還有網店的沖擊,對這種個人小店來說堪稱降維打擊。

不過她若是把握好時機,能夠將自己的小店開起來,賺的錢不亂花,拿去買房子囤起來。未來就是店開不下去了,也能當包租婆。

“那也不錯了,她也算是找了個不錯的出路,總比我們,不對,總比我強,要是考不上大學,我都不知道該幹什麽?”王露一臉迷茫。

“保持現在的勢頭下去,會考上的。”舒雨既是給她加油鼓勁,也是增加自己的信心。

蓋萍三個月後回吳縣,特意來見以前的同學。短短時間不見,蓋萍的變化用翻天覆地來形容也不為過。

一身漂亮的連衣裙,腳踩高跟鞋,頭發燙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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