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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白悠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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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閉著眼,心緒煩亂,根本就睡不著。看了看墻上的鐘,似乎已經過了很久,李澤言還是沒有消息。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有警燈閃爍,悠然把窗簾放了下來。突然,門被敲響了。她轉身回床上躺好了,換上了張平和的臉。

“進來吧。”

“悠然!”進來的竟然是魏謙,看到悠然一臉興奮,很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你來了?”

“悠然,總裁是跟你一起吧?他在哪兒呢?”魏謙四處張望,卻並不見李澤言,“總裁去哪裏了?他沒有受什麽重傷吧?”

“沒有,不過肩膀撞傷了。”

“撞傷了?”魏謙瞪著眼,“那嚴重不嚴重?”

“我……不知道。”

魏謙微微退了一步,心裏泛起一陣狐疑,眼前這個悠然似乎有些怪怪的。“悠然,發生什麽事了?”

“我沒事,只是皮外傷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跟總裁吵架了?”魏謙進來看不到李澤言就已經覺得不妥了,“以總裁最近180度改變的性子,你受傷了,他一定不會離開的。”

“他改變了很多?”悠然問。

“你自己可能不覺得吧?我們外人看了,都覺得超級神奇啊……以前我在大學的時候,大家就覺得李澤言跟我們普通男生不一樣,雖然一堆迷妹,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在哪個女生身上多看過一眼。後來華銳開始創立,他的生活似乎就只有工作,有一次我一天陪他飛了三個城市簽四份合約,華銳開始那幾年,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感覺不到感情。”

魏謙滔滔不絕講了一大串,發現悠然有些楞楞的,連忙找補說:“其實我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總裁為了你真的已經改變了很多。這段時間我親眼看到他從以前完全撲克臉到現在偶爾會不自覺的笑,我是真的替他高興。他以前也許高高在上,但是現在感覺很幸福,很完整。”

“……所以,如果他做了什麽惹你生氣,請你要多多體諒他這個感情幼幼班的學生,不要拿走你的愛……”一口氣講了那麽多,魏謙自己都覺得深受感動。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的門已經打開,李澤言正皺著眉看著自己。

“感情幼幼班?”

“總裁!”魏謙嚇得一個激靈,轉身duang一下又踢到床腿,立馬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我……”魏謙想解釋,但是腳趾頭上鉆心的痛讓他根本無法思考,單腳蹦噠著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嘴裏一個勁兒地發出嘶嘶的聲音。李澤言瞪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再講什麽。

*****

兩人被簡單的查問之後就被允許離開了,魏謙是跟女友逛街被臨時喊來的,回程就順便把小雲也捎上。魏謙又以總裁手受傷不適合坐副駕駛的爛理由,硬是把李澤言和悠然都塞到了後座。

後座的超低氣壓幾乎讓魏謙幾乎喘不過氣來,直到小雲上了車,氣氛才稍微緩和。

“晚上好,悠然!總裁好!”小雲的手裏面拿了兩紙袋熱騰騰的小蛋糕,坐下伸手就給了悠然一袋。

“最近最火的網紅蛋糕,我排了很久的隊,一人限買兩袋。不好意思,你們要分著吃了。”

從中午到現在,李澤言和悠然都沒有吃過任何的東西,香噴噴的小蛋糕往外冒熱氣,顯得格外的誘人。小雲取了一塊放在嘴裏吹了吹,伸手遞到了魏謙的嘴邊。

“居然是話梅的味道?”魏謙覺得超級驚喜。

“這網紅蛋糕就是有名在讓你意想不到的內餡。咬下去才知道的神秘感。”小雲對著魏謙甜甜一笑。悠然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小雲和魏謙,剛剛魏謙說的幸福而完整的感覺,就是指這樣嗎?

小雲瞥見悠然拿著紙袋還在發楞,便催促道,“悠然,快點吃,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悠然看了看李澤言,他的手綁著繃帶,另一只拿著手機。

“你吃吧。”李澤言先說。

“你……不嘗嘗嗎?”悠然取了一塊,學著小雲的樣子,送到了李澤言的嘴邊。

李澤言深深地看著她,低頭咬了一口,露出了深棕色的內餡。悠然的眼裏還是疏離的,卻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有些怯怯的神態,仿佛是在做什麽沒嘗試過的事情,有些不安。

“好吃的。你也吃吧……”他的聲音不覺溫柔了起來。

悠然的肚子早就餓了,她看著手裏的半塊小蛋糕,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了嘴裏。嘔……突然一陣反胃,嘴裏似乎充滿了可怕的鐵銹的味道,悠然捂著嘴,痛苦地幹嘔了起來。下了車,魏謙跑去便利店買了水讓悠然漱口,小雲替悠然提著頭發,又順了好久的後背,才見她漸漸緩和了下來。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這麽討厭咖啡……”悠然虛弱的擺了擺手,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李澤言知道悠然並不討厭咖啡,而且剛剛那塊蛋糕自己剛剛吃過,味道上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她幾乎把膽汁都吐出來。還有剛剛小雲提起她的頭發,李澤言看到她頸後的一道深紅的傷痕,羅嘉的話就在耳邊:

“那個已經不是你愛的那個她了。不過,這個悠然就是你找了十七年的女孩,那個舍命救了你,然後一直留在你心裏的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眉頭深深地皺著。

一個想法瞬間跳入了李澤言的腦海裏,如果這是一個假的悠然,那就意味著那個笨蛋現在有可能被拘禁在某個地方,而且很可能面臨著危險……

急切的擔心讓他瞬時忘記了分寸,大步走到了悠然身邊,一手捏住她的手臂猛的反扣起露出前臂後側的肌膚,一顆小小的紅痣露了出來。李澤言突如其來的粗魯連魏謙都想上去攔住,剛剛因為餵食好不容易好像有些回轉的氣氛又瞬間調頭直墜冰點。

“說!她到底在哪裏?!”李澤言幾乎是怒吼,手指掐在她的手臂勒出深深的痕跡。

“她已經不存在了……”悠然的眼裏似乎泛起一層冰霜,“我就是她。”

“不,你不是她……”李澤言幾乎是賭氣一樣搖晃著她的手,“不說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你要對我怎麽樣?!”悠然沈著臉,用力掰開李澤言的手,“我不是她?……我當然不是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她看著李澤言的眼神裏帶著傷和怨毒,“因為,她是個笨蛋……”

她不明白,為什麽那個懦弱又無知的自己可以擁有這麽多,貪婪而崩壞的世界從來都不會眷顧這個破碎的她,永遠不會。她陽光燦爛,而自己卻只能永遠困在那些噩夢的黑漆之中徘徊。就跟白晝和黑夜一樣。仇恨的火苗在胸口燃燒著,帶著能夠吞噬靈魂的痛苦……她開始頭也不回的狂奔起來,就跟那匹在烈火中的馬一樣。她感覺不到魏謙說的幸福而完整,哪怕是帶著那個笨蛋的所有的記憶,依然沒有感覺……

“總裁你還楞著做什麽啊,追啊!”

李澤言回過神來,悠然嬌小的身影早就隱沒在了幽暗的鄉郊公路兩側森森的灌木叢中。

“分頭去找吧!總裁,保持聯系!”魏謙和小雲選了一個方向,李澤言點了點頭,借著手機上電筒的微光,也一腳跨入了灌木叢中。

後悔,擔心,自責,各種情緒在心裏交織著,李澤言已經忘記自己在樹叢裏面走了有多遠。她最後受傷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臟,他猶豫不定地揣測著各種可能,眼前的可能是她,但是又不像是她。但無論如何,他不該這樣兇她,……

幽深的灌木叢裏,只有李澤言身前不到半米的亮光,他喊著女孩的名字,卻毫無回音,他的聲音仿佛是投進了黑洞之中,黑沈沈的夜只有一潭死寂。再往深處走去,頭上高大如鬼爪的樹幹越來越濃密,直到密密地在他頭頂合攏。不遠的草叢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燈光所及只有微微搖動的野草,李澤言加速追了上去。越靠近他便越確定是悠然,嬌小的身影在半腰高的灌木叢中走得很艱難,卻無論他怎麽喊,她都不肯停下腳步。

“不要再跑了!停下啦,無論你是誰……”

突然李澤言感覺腿上一陣刺痛,似乎是路上有什麽帶刺類似荊棘的枯藤劃破了褲子,在大腿上劃開了一道口子,瞬間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低吼了一聲。前面的女孩聞聲突然停住,轉頭看著他,像是被驚動的瞪羚一樣,眼眸裏透著惶惑的神色。順著手機的白光,李澤言註意到女孩嘴角上留著絲絲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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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疼痛,李澤言慢慢地靠近悠然。她站在一小片空地上,李澤言照了照周圍的地上,一只雉雞的屍體倒在旁邊,旁邊是碎落的毛發和點點血跡。

“你……?”李澤言覺得毛骨悚然。悠然看著他的眼,默然地點了點頭,回身要走,李澤言上前跑了兩步,一把把她從後抱住。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不要再跑了好嗎?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李澤言把懷裏的女孩轉了過來,她的臉上有幾道小樹枝造成的劃痕,臉色脆弱而蒼白,眼神有些迷離。

“我餓了。”

李澤言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那毫無生氣的雉雞屍體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把她緊緊摟到了懷裏。

黑暗的樹叢裏面,兩雙眼睛正在盯著悠然和李澤言。

“她真是太好運,還差一點點,就會落入我們手裏了。”

“不管怎麽樣,恢覆記憶的QUEEN會跟我們合作的。”

“你打算怎麽說服她?”

“有個計劃,她會就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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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厚厚的診斷報告,李澤言略略瀏覽了一下,被診斷欄上簡短的一行文字吸引:“重度創傷後遺癥,疑似多重人格?”

“是的,疑似。”心理醫生強調著。

“為什麽?”

“在替悠然小姐催眠的過程中,我們始終只能夠跟一個人格講話,並沒有發現她的第二人格。這個人格自稱是QUEEN。您之前形容的反常行為很可能都是這個人格造成的。”

“QUEEN……”李澤言想起之前白影的事情。

“這個人格的言談舉止跟之前你跟我們形容悠然小姐平日得行為有很大的差別,我們雖然也有懷疑也許是藥物或者是重大的心理打擊造成的人格失常。但是後來……”

講到這裏,醫生的臉略略有些不自然,語氣也變得沈重,“她講了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這讓我們產生人格分裂的懷疑,這個比較黑暗的人格也許因為小時候一段被折磨的經歷而形成的。”

“她講了什麽?”

“這……”醫生有些為難,“李先生,悠然小姐有特意囑咐過,過去具體內容不可以寫在診斷報告上,也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包括你。這是她接受催眠的唯一條件。”

“等一下,那人格分裂會出現從來沒有的傷痕嗎?”李澤言想到那道突然出現的深紅色傷痕。

“那道傷痕我們檢查過,似乎並不是疤痕組織,只是皮下的色素沈著。這樣的例子我沒有見過,但是歷史上確實有記載有一些人格分裂者分裂人格會出現獨有的生理特征,比如突然對某種東西過敏,出現一些斑點或者印記。”

“她吃什麽都會吐,也是這個原因嗎?對食物過敏?”

醫生搖了搖頭,語氣愈發沈重:“以前有一個報導,當人受到反覆電擊,味覺神經有可能產生功能紊亂,嘴巴裏會出現不存在的味道。”

“你是說她……?”李澤言驚訝得說不下去了。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問了,“李先生,我能說的,也只是這些了……”

聽到這裏,不必醫生再說,他其實也已經猜到,悠然小時候受的折磨,大概就是她在自己眼前被抓走後發生的事情。如果那時候自己可以保護她,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是人格分裂,能夠把她治好,讓她變回本來的人格嗎?”

“這……”醫生的臉色有些為難,“人格分裂現在在心理學界都還是很有爭議的話題,如果人格之間和平共處或者人格融合,現在普遍就已經認為是治愈了。我們發現這個人格似乎有著完整的記憶,這有可能說明你說的本來人格,已經因為某種原因被融合了……”

李澤言感覺自己仿佛是掉入了一個冰窟一樣……

“你的意思是,那個她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李澤言有些激動地站起身子,那種久違的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他發過誓,他必須努力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他在意的人。沒想到命運還是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在十七年前被別人搶走了她的那一刻,他就註定再也無法保護她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醫生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李澤言。“有一種新型治療癲癇的藥物,最近出現了一些特別的副作用,就是似乎可以回轉人腦的記錄。有一個記錄也是疑似人格分裂的患者,服藥後新人格出現沈睡的現象。也許可以幫得了悠然小姐。”

“那這個方法風險大嗎?”

“悠然小姐的創傷後遺癥很嚴重,試驗階段的精神藥物在她身上的作用幾乎可以說難以預料,風險算是相當大。你可以回去跟悠然小姐商量一下,接受治療的話需要她自己的首肯。”

天開始下起了雨,李澤言心中的仿徨像水窪裏滴落的雨點一圈圈地擴散。兩個悠然,他擡手揉了揉自己脹痛的眉心,喃喃自語:“笨蛋,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自己說,這是個HE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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