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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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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塞利斯塔拉街頭幾乎沒有行人,只有來自於一些精靈城鎮建築物間的點點螢火,在夜空裏回旋飄舞。

我沿著自己記憶中的那條路,低著頭一口氣地沖過去。忘了要用“次元之旅”魔法,也忘了再和上次一樣悠閑地觀賞沿途的風景,我的心裏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那座我監督建造成的奇跡建築,“西萊納的女兒”!

我一陣風似的卷過那條種滿仙子神樹的小徑,聽見耳邊的花仙子和花妖們嘰嘰喳喳地驚嘆說“那不是黛蕾爾嗎?!”;但我的腳步絲毫沒有停歇,穿過仙子神樹四周繚繞飛舞的流螢,我又轉上一條小路。

那條小路兩邊一如我記憶中的那樣,遍植爭奇鬥艷的綺麗花樹。我沿著那條路愈是往前飛奔,心裏就愈是緊張。直到我的心跳快得馬上就要躍出胸口,我的肺裏灌滿了夜間冰涼的空氣而令自己難以呼吸,我終於一個急剎車停下了腳步。

小路的盡頭,一株高聳入雲的神樹赫然挺立在那裏!

我停在那株巨大的神樹腳下,弓下了腰,雙手撐著腿,不停地喘著氣。我因為方才的飛奔而呼吸急促,前額冒出了點點汗珠。但我的視力沒有受到任何妨礙,我沒有看錯,這確實是塞利斯塔拉最神聖的建築,“西萊納的女兒”!

我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直起身子來,仰望著高聳入雲的神樹之巔,那些虬結的枝蔓間,支撐著的那顆巨大的水晶球。細碎的星光與夜間的流螢圍繞著那顆水晶球跳躍飛舞,美得就像一幅畫。

我毫無禮儀地用手背粗魯地拭去下頜上滴落的汗珠,眼裏猝然有了朦朧的水霧,喘息未定,卻驀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自言自語道:“原來,它還在這裏啊……”

原來,我還能夠看得到這座神聖的建築啊。

我身旁突然傳來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語調裏暗含著一絲不滿。

“它當然在這裏。並且將一直在這裏。你以為它還會在哪裏?”

我吃了一驚,猛然回頭。

一個穿著陳舊但整潔的德魯伊袍子,右手拄著一根更加陳舊而飽經風霜,表面甚至磨得發亮且坑坑窪窪的魔杖的老人站在那裏。

他的面容看上去已經十分蒼老了,甚至雙眼的眼皮都因為松弛而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使得他看上去就好像是沒睡醒似的。他的頭發雪白,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物,衣服整潔但總像是已經穿了一輩子似的。他整個人看上去就仿佛是從古老的時光裏爬出來的一樣,氣息沈緩而暮態盡顯。唯有他手中拄著的那根舊魔杖頂端的魔力環裏,仍然盛開著一朵標志著他深不可測的精純魔力的、鮮艷奪目而生機勃勃的巨大的紅玫瑰。

我沒想到這個時間這裏還會有人,一時間楞住了。

也許我的表情看上去太愚蠢,他不滿意地哼了一聲,慢吞吞地說道:“這麽晚了,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感覺無法回答他這個簡單的問題。我遲疑了一下,對他展開一個笑容。

“它可真美,是不是?”

那個老德魯伊看上去對我毫無章法的應答不太滿意,但是他也並沒有再追問我的意思,而是拄著那根魔杖回過身去,和我一樣面向這座神奇而壯美的建築。

他對我無知的感嘆帶點輕蔑地哼了一聲,自豪地說道:“當然!西萊納女神的神跡是最壯觀而奇妙的!現在的年輕人啊,恐怕都沒有那個耐心仔細觀察這座建築的每一個角落了吧……要知道它承載著西萊納女神的祝福和護佑,每一寸每一分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深刻含義!”

我雖然曾經是“西萊納的女兒”建造時的監工,但是這種說法也是聞所未聞,不由得起了一點好奇心,不禁又走上前幾步,湊近了那株巨大的神樹,上上下下仔細觀看。

那個老德魯伊也並未阻止我這個顯然不是森林精靈的人接近精靈族的奇跡建築,只是在我身後悠悠地拖長了聲音說道:“西萊納女神的意旨,就在這座建築的每一寸上靜靜地體現著……她的寬容、審慎、廣博與祝福,唯有細心體會才能發現。每個精靈都感嘆於這座奇跡建築的宏大壯美,圍在其下崇拜著偉大的西萊納女神,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夠發現這其中真正的奧妙呢?”

我哦了一聲,心裏隨著他緩慢而悠遠的敘述,慢慢充滿了一種深切的對於面前這座奇跡建築的感佩與敬畏。

要犧牲了多少生命與青春,要穿越了多少艱難與時光,無數人的奮鬥,無數人的受傷,踏遍亞山大地每一處荒原與山脈,城市與郊野,森林與河流,人間與地獄,才能最終到達這裏,仰望這奇妙的閃光的建築,沐浴在它所帶來的滌蕩一切罪惡與醜陋的佑福的光芒裏。

它還能夠像護佑那些森林精靈一樣,賜我以無限幸福嗎?

我突然聽到那個老德魯伊語氣平靜地問道:“那麽,你來這裏,又是想尋求什麽呢,黛蕾爾?”

……他果然認出了我,也果然知道“蜂群女王”被迫變身的那段說辭,我想。

可是他這個簡單的問題,我卻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答案。千頭萬緒,千言萬語,都不足以完全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現在,我是還可以看見“西萊納的女兒”,可是然後呢?難道就因為我還能看見這座神奇的建築,我與芬丹之間橫亙著的那些困難和質疑就會消失,他就不必被迫在我與艾羅蘭之間作出選擇?

我一時間對於他充滿了悲傷的歉然。可是我不同於那些在現實世界裏看過的穿越小說中所謂的魂穿,即使我不恢覆自己人類的本來面目,我在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也不可能是精靈族的“蜂群女王”黛蕾爾。

我還沒有忘記我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那是任務失敗的“妖婦”耶澤蓓絲,從魔王卡貝勒斯那裏所領受的懲罰,在臉上刻下永不消逝的惡魔文字,標記著耶澤蓓絲血管裏流淌著的地獄巖漿。

這麽想著,我感到一陣茫然,失落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這種廢柴到極點的答案,居然沒使得那個從一開始就略略帶著些高傲,仿佛有點看不上我這個異類的老德魯伊生氣。

他只是高深莫測地哼笑了一聲,將手裏的魔杖微微傾斜了一點,用杖尖指了指那株巨大而華美的神樹,說道:“那麽我想,你來對了。無論何種困惑或疑問,你總能在奇跡建築這裏找到答案,獲得心靈上的平靜與慰藉——在你勝利時銘刻你的勇氣,在你失落時指引你的方向,不論何時都威嚴矗立在這裏,如同一盞永不隕落、永不熄滅的明燈——這才是它存在的意義。”

我被他的話震撼了。不愧是被選作看守奇跡建築的人啊,這個老德魯伊平淡的話語裏蘊含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想要聽從。

我向他點了點頭,圍繞著那株高聳入雲的神樹,慢慢地走著,邊走邊仔細看著這座建築的每一個細節。

因為我不知道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親眼見到它。

剛才在國會的議事廳裏,那個德高望重的高階德魯伊奧瑟洛思所說的話,重又浮現在我腦海裏。

我曾經換過很多個軀殼,最後所求的不過是做回真正的自己。

坦白地說,我不知道假如我一直呆在黛蕾爾的軀殼裏,哪天會突然冒出什麽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後果不堪設想的問題。比如說年深日久,我的靈魂與黛蕾爾的軀殼不相容了,或者黛蕾爾的軀殼先壞掉了,等等。我不知道假如到時候出問題該找誰去解決,也不知道假如哪個問題暴露了我是個贗品的真相之後,這個世界裏的人們怎麽看我。

我想他們大概會驚訝於艾羅蘭的芬丹竟然看走了眼,娶了一個假精靈。或者有人會陰謀論一下,認為我是哪股勢力派來的心懷不軌的臥底——雖然我一開始確實是。到了那個時候,即使我再想換一個軀殼,或許也不能夠再坦率而毫無壓力地無視輿論,繼續假裝自己沒有那段有關於“妖婦”耶澤蓓絲的過去,像從前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精靈們的歡迎,停留在這些精靈們世代聚居的山林裏。

我雖然一直以來都不吝於冒險,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決不能冒任何險。

我一直覺得芬丹是那個任我予取予求的人,是不管我走了多遠,每次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他沈默而令人安心地站在那裏,等著我最終歸來的人。

可是到了今天,我才恍然明白,我生命裏所有的華麗冒險,都不敢以失去他作為賭註。

我在這個游戲裏已經走了太遠,直到現在最終無法回頭。我在地獄的熔巖與烈火裏掙紮求生,所為的無非是能夠有一天光明正大地與那個我所愛的人並肩站立在陽光下。可是假如現在我的一切努力都要因為自己身為異族的本來面目而化為泡影的話,那麽我曾經的執著都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呆呆地站在那株巨大無匹的神樹腳下,仰望著這座位於精靈王國都城正中央的奇跡建築,不知不覺間竟潸然淚下。

突然,我的眼角餘光似乎掃到了什麽。

我慌忙往那裏撲過去,定睛細看。

供奉著“西萊納的女兒”那顆巨大水晶球的神樹的粗大枝幹上,畫著很多曲曲彎彎的精靈族的符號和圖案。

我知道那些都是精靈們用以向西萊納女神祈福的符文和圖畫。有些符文我在精靈城鎮裏的圖書館和魔法行會的藏書裏見過。有些圖畫裏的內容描繪著精靈族經歷的所有大事,比如保衛塞利斯塔拉之戰,以及與正義聯軍一起光覆塔倫嘉德,取得“伊莎貝爾女王之戰”的最後勝利。那種畫風看上去太眼熟了,簡直就像遍布首都國會或者城市議會墻上的敘事壁畫。

我只是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時候被畫上去的。明明我監工的時候,它們還不在那裏。

此刻我湊近了神樹巨大無匹的樹幹,一點點慢慢看過去,看得十分仔細,終於捕捉到了剛才在我目光裏一閃而逝的內容。

——那是一段和芬丹左上臂新添的刺青一模一樣的圖案。

我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哎?!這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10月11日更新:

最近很忙。。。原來帶孩子真的比任何事都累啊。。。

另外寫出來的第一稿,看了之後感覺有些情節比較跳躍,也沒交待清楚,於是又臨時修改了一通。。。

今天恢覆更新,下一更還是三天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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