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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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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說我越覺得自己窩囊。

雖然我剛才拉拉雜雜說了那麽長一堆話,可是我覺得我在氣勢上已經完全被芬丹的質問壓倒了。他對謝爾戈局勢的分析是那樣尖銳深刻而一針見血,即使我有再多的話來為自己辯白,聽起來也那麽單薄、無力、徒勞而蒼白!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綠色古板嚴厲肌肉男,平時總是端出一副沈默寡言的穩重嚴肅面孔,可是一旦教訓起人來,居然能把自認口才伶俐的我說得啞口無言!

可是,即使他說的都是對的,我也不能夠輕易放棄謝爾戈的權力之爭。即使魔王更看重邪惡的拜婭拉,我也不能就此對她俯首稱臣。我與她之間,已經隱然形成了你死我活之爭,勝利者是不會吝惜取得失敗者性命的。我要她死是為民除害,她要我死是除掉心腹大患,我們註定要拚鬥到底。

我忽然有點黯然地撇了撇唇,強笑道:“芬丹,你讓我現在罷手?可是,我罷了手以後要去哪裏?沒有了伊拉婭的軀殼,我不可能在地面上呆得太久……假如回到謝爾戈,魔王會因為我任務失敗而殺了我,即使他不動手,拜婭拉也會在攫取大權後殺了我,因為我一向處處與她作對……”

芬丹一時驚異滿面,失聲脫口問道:“可是……雷拉格不是成功地從惡魔領主變成了黑暗精靈麽?!”

我苦笑,原來他一世英雄,心裏卻存在著如此天真的小小念頭呵。他以為,阿格雷爾能夠成功凈化為雷拉格,那麽耶澤蓓絲也同樣能夠變成黛蕾爾麽?

“阿格雷爾本來就有黑暗精靈的血統,因此蒂耶魯為他實施的只是凈化儀式,將他身上的惡魔血統剔除即可;可是我呢,我是純正的惡魔族人……而且,也不知道蒂耶魯知不知曉變身的方法?何況,蒂耶魯已經被拜婭拉暗害了,當時,你不是在場的麽?除了他,還能有誰能夠幫助我?”

芬丹原本灼灼燃燒著的湛藍雙眸一霎那轉為灰暗無光,那樣明顯的失望寫在他眼眸裏,清晰得甚至無需我仔細辨認。雖然他從來沒有對我表白過任何一個字,但是此刻我卻奇異地知道,他的失望,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惡魔領主,而是來自於他寄望我能夠變成一個與他同一陣營的好人的希望徹底落空。

這念頭奇異地撫慰了我先前那種受挫折的感覺。我突然向著他伸出雙手,搭上他的肩頭,低聲問道:“芬丹,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即使我能夠像阿格雷爾那樣變成雷拉格,黑暗精靈與你們森林精靈,不是也同樣是不共戴天的世仇麽?……”

芬丹的眼眸裏驀然浮起一絲灰黯的霧霭,他垂下了視線,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低得我幾乎聽不清楚。

“不……那樣也總比惡魔要強,至少……當面對惡魔的時候,我們……是同一陣線的,不用擔心對立……”

我彎起唇角,無聲地笑了。

芬丹,你很想讓我和你同一陣線麽。甚至,你不介意與你們森林精靈的世仇,黑暗精靈為伍?

我一個沖動,就踮起了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啵了一下。

芬丹那一瞬間仿佛忽然被雷劈中似的,睜大了眼睛,素來端正的面容上滿是錯愕,不敢置信地盯著我。

而我只是無辜地笑瞇瞇,說道:“芬丹,我一直覺得,你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仿佛碰觸到了他某根最隱秘的神經,他的身軀陡然一震。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我的後腦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突如其來地攫住,壓向他的面前。

隨即,他的唇突如其來地落在我的前額上,深深地、用力地在我額頭上印下溫熱的吻觸,令我突然心跳加速,臉也不爭氣地紅了,放在他肩頭的雙手微微發抖。

那個不在我預期之中的、落在我前額上的吻似乎很快就結束了,快得我都來不及深深體會。但他並沒有放開我,我的身軀隨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裹挾進了一個溫暖而令人安心的懷抱中,我的右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他穩定而有力的心跳聲,一聲聲傳入我的耳中。

我聽到他以一種感嘆似的語氣,在我頭頂輕聲說道:“沒關系的,黛蕾爾……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當年我趕到龍霧島的時候,蒂耶魯已經被害,然後,他的靈魂重新出現,交給了我那個可以對伊莎貝爾女王實施凈化儀式的卷軸……所以,蒂耶魯的靈魂一定還在,只是隱匿在這個世間的某處,需要我們去尋找……”

我閉上了雙眼。終於,滾燙的眼淚流了下來,沿著我的臉頰,落到他的衣襟上。

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歷經了仿佛半生的時光,最後,我在這殘破精靈小鎮的木屋裏,頂著耶澤蓓絲的名銜與伊拉婭的面孔,而他,仍然如同當初向黛蕾爾許諾一般,用那個我很久很久沒有聽見過、幾乎已經忘卻了的名字稱呼著我,語氣溫暖、肅穆、認真而鄭重。

他說:沒關系的,我們一定會有辦法。

他說:我們兩人一起去,就什麽都不用怕。

怎麽是你呢。

怎麽總是你呢。

為什麽當我想要咬牙自己撐下去,想要漠視你的時候,你總是能夠說出這樣令我心酸,令我溫暖,令我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美好的話呢。

原來,在你心目裏,不管發生過什麽,不管經過了多久,我,永遠都是黛蕾爾麽。

永遠都是,那個狡黠、認真、努力而熱情的,維護正義的游俠黛蕾爾麽。

永遠都是,你願意拼力維護的,願意用力擁抱的,紅頭發、玩蜜蜂的闖禍精黛蕾爾麽。

在這一刻,我終於縱容自己,沈溺在他所能給予的這難得的溫暖裏。

這夜很短,然而我們面前的路卻很長。明日當朝陽出來之前,我們就會分離。斯加索之戰註定會以芬丹的大獲全勝而告終,然後,我仍在披荊斬棘的路上,還有雪山未翻,大河未過,惡魔未收服,黑龍未尋獲……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必須獨力面對的。我在游戲裏的攻略之路看不見盡頭,我只能咬牙低頭,沖著那個義無反顧的方向,一直飛奔過去。

東方的天際逐漸透出一絲曙光,日出前微弱的青白色光線染滿窗欞,映照在箭袋上系著的那個蜜蜂額飾之上,使得我忽然有一點睜不開眼睛。

門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有人在門外大聲喊著:“芬丹大人!芬丹大人!報告!有惡魔半夜來襲——”

芬丹微微一震,隨即我聽到他在我頭頂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松開我,清了清嗓子,微微提高了一些聲音,對門外說道:“吩咐大家都去議事堂裏等著。我馬上就到。”

門外應聲,隨即又是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遠去。

芬丹從床頭拿起那襲樹葉大披風,抖開重新披上系好。他又伸手從桌上拿起那個系有黛蕾爾額飾的箭袋,指尖滑過那道蜜蜂額飾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動作俐落地將箭袋背好。

我頓了頓,還是蹲□去,撿起那件被芬丹丟在地上的鳳羽披風,輕輕抖了抖,仿佛下意識想要抖掉沾在上面的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我將它一層層疊成四四方方的一疊,雙手托著,舉到芬丹面前,說:“這個,收起來吧。”

芬丹並沒有立刻接下來,他銳利中帶有一絲猶疑的眼神在我臉上逡巡,仿佛是在尋找某種他想要獲得的東西,是承諾抑或保證,又或者,只是一線希望,一個能夠令他重新可以開始相信我的理由——

我凝視著他的面容,他湛藍的眼睛。也許他自己並不知道,此刻他的眼裏,竟然浮現出了淺淺一層祈望的神色,那薄弱的祈望使得他的神情看起來竟然有點童稚的樸拙,令人不忍心說出任何一句會讓他失望的話。

我垂下眼簾,低聲說道:“……請你暫時替我保管吧。等到我再變成黛蕾爾的時候,你再還給我……”

芬丹倏然伸手攫住了我的手腕。我被動地擡頭望著他,看到他的雙眸亮晶晶的,閃爍著那樣一種令我陌生而動容的光芒。

然後,他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從我手裏接過了那襲鳳羽披風,回手放在自己床頭,就繞過我的身旁,大步走出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7月13日更新:

沒想到,變成了大病一場。

強烈的中暑外加熱傷風,折磨得我夜裏簡直睡不好覺。腦袋裏像有鋼針在釘著自己的太陽穴,不能仰躺。

撐不住去了一趟醫院,還被鄭重其事地拉去發熱門診測試了一回咽拭子——沒錯,就是排除甲流的測試。

好在結果是陰性。醫生和我自己都大松一口氣。

不過這次感冒的後遺癥顯然很厲害,我以平均每兩分鐘咳嗽一次的頻率,劇烈咳嗽了一個星期。

今天終於這個頻率下降到了每半小時一次。想想好像很久沒體力寫文了……於是爬上來更新。

今天特意多寫一點點,以報答各位童鞋在我生病期間的耐心等待。

最後再說一句,天氣太熱,請大家千萬註意健康~~夏天生病實在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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