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熙從別院回到宮中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待在寢殿之中。

宮人們都有些惶恐，誰也不願意在外面伺候著，畢竟大家都是宮裏的老人了，這位年輕的陛下近來越來越喜怒無常，雖然不至於像是當年的那位孟太後一般隨意傷害人命，但是若是在這人跟前不小心伺候，動輒得咎也是有的。

見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紫玉搖搖頭對他們道：“陛下想要清凈，你們就先退下吧。“

大家聽了紫玉這話都是送了一口氣，所有人都在猜測紫玉與陛下的關系，若說二人沒什麽吧，陛下心情不佳的時候唯獨能夠容忍紫玉留在自己身邊，可若說這二者有些什麽吧，明明皇後都已經被拘謹，雲浮早就滅了，陛下若是真的喜歡就應該正大光明將人收入後宮才是，不過這都幾年了，仍舊不見這樣的動作。

這些宮闈私密也就只能在人們的心頭想一想，誰也不敢宣之於口，反正現在紫玉要求大家都離開，眾人樂不得呢，紛紛恭敬退出了院門。

紫玉沒有進去，而是在庭院之中的石凳上坐下，一旁的石桌上還擺放著她繡了一半的花樣，左右現在無事，紫玉又開始忙活起來，她十分專註，就連白祈熙什麽時候從裏面走出來都不得而知。

“白鷺。“

一個聲音突然從紫玉身後響起，倒是嚇了他一跳。

“陛下。“紫玉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對著白祈熙行禮道。

白祈熙擡擡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果然你還是最喜歡白鷺。“白祈熙坐在紫玉的對面，和她談笑道。

紫玉點點頭，“陛下不是知道嘛。“

“清凈高潔，志存高遠。“白祈熙開口道，這是當初紫玉給她的理由，也是她明白告訴自己她的志向，不過後來兩個人相處得久了就知道了對方的心意，也就能夠略微放下防備，輕松相處，紫玉知道白祈熙是絕對不會對她有所圖謀，而白祈熙也知道了紫玉不是敷衍塞責確實以白鷺自比，時間是最好的佐證，所以如今兩個人才能夠坐在這裏。

“陛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紫玉問道。

白祈熙點點頭，“確實。“

紫玉明白，陛下在郊外有座別院，空置了許多年，以前平日無事總要過去看看的，結果最近反而去的沒有那麽頻繁，再加上從宮外傳來的一些留言，紫玉也就能夠大概知道前因後果。

不過紫玉能夠聽到一些消息的原因說出來也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竟然有人認為白祈熙現在不納紫玉的原因是為了想要等到皇後死去，然後明媒正娶，位居中宮，所以心心念念想要投誠，這才怕白祈熙被宮外的狐媚迷花了眼，所以才上趕著過來報信。

紫玉聽後也是有些無奈，不過很多東西無法解釋，白祈熙這樣不遠不僅將自己放在身邊也未嘗就不是有別的想法，做個障眼法，為自己心中真正的所屬打掩護，或者分皇後宮中的勢力等等，一切皆有可能。

“陛下可是為了那位姑娘的事情憂心？“紫玉將手中夥計放下，端了茶壺過來，三巡之後茶水清透，紫玉為白祈熙倒上了一杯茶。

白祈熙將杯盞拿在手上有些失神，最終他將手中的茶遞倒唇邊，清民一口又放下，“也是，也不是。”

紫玉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白祈熙倒是被她勾起了興趣，笑著問她道，“其實朕與她的事情怕是紫玉也大概知曉了吧。”

紫玉笑笑。

可不是嘛，畢竟全天下的人誰不知道皇後待嫁的典故，天滄皇宮之中又有誰不知道雲浮一對姐妹，相忌審慎，每每代皇帝去探望雲姝的時候總難免會聽到對方的瘋言瘋語，有些東西真是想不知道都難。

紫玉沒有開口，事涉皇家，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娥能夠開口的。

白祈熙卻並不想這麽輕易就放過她，“若是你呢，你會忘記嗎？”

紫玉輕輕將茶壺放在了手邊上，認認真真直視著白祈熙的眼睛，良久後才嘆道：“陛下，奴婢想您心中該有答案的，從奴婢的口即便得到了您想要的答案，也是枉然。“

白祈熙一楞，最後大笑轉身，沒有再多說什麽。

紫玉見人已經走遠了，又拿起了剛剛繡到一半的花樣，她沒有什麽野心，更不想涉及帝王家事，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大概都無法逃脫這座牢籠，那麽至少她想要安安靜靜死在這宮中。

白祈熙覺得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再燒，紫玉一語道破了他的心事，他竟然愚蠢到想要從旁人的口中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但實際上他明明知道很多事情都已經不可能了。

自己曾經得到過的，再也回不來了，正因為明白曾經有多美好，如今失去了才會有多痛苦。

成全嗎？

不存在的。

他從出生就不停的被人犧牲，被迫做出選擇，如今他已經登上了皇帝的寶座，能夠號令天滄百萬人眾，說一不二，到了這個地步，還講什麽成全，不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白祈熙知道對於雲歌來說自己不過是一段想要遺忘的往事，那麽他就更不能放手了。

“彼此折磨又如何呢，我一定回把你留在我身邊。“天滄的皇宮之中被白祈熙下令種了許多桃樹，無奈北方氣候嚴寒，漲勢始終不好。他折斷一支握在手上，終於下定了決心。

天滄和大胤的戰事進入了相持的狀態。

徐魏等了數天也終於等來了來自北方的消息。

他以為自己看錯，將那信箋展開來細細讀了許多遍，最終才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來自皇帝的命令，除掉白鳳。

引白鳳入陰山山坳，以火封山。

徐魏覺得白祈熙一定是瘋了，他明明是將白鳳帥才將才之能說與白祈熙，想的是白祈熙能夠以國事為重放下雲歌，遂了這二人的心願，將人籠絡在天滄的陣營，結果沒想到竟然就是自己這一封迷信，竟然將白鳳推向了死亡。

陰山山坳是葫蘆型，入山處寬，出口處窄，易守難攻，若是一旦進入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就算有上天入地之能也休想輕易脫身，可是如今白鳳是三軍主帥，若是藥引他進去陰山山坳，就註定著天滄的將士們藥跟他一起犯險，到時候大火封山，那麽可不是一兩條人命那麽簡單，數百數千甚至數萬人，徐魏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麽。

徐魏手上拿著那風信，仿佛是拿著燙手的山芋。

到底如何決斷，是聽命行事還是另有主張，徐魏有些捉摸不定。

“大人。“

賬外一聲通報，嚇得徐魏手上一抖，他立刻將信箋藏在了袖口之中，故作鎮定坐在桌旁，這才堆外面喚道：“進來。“

傳令兵近來後拜倒在地，對徐魏道：‘大人，公子有請。“

徐魏剛剛就在想跟這人有關的事情，沒想到說來也快，這人就自己找上門來，別是密信的事情被對方知道了吧，徐魏多少有些心虛。

“公子可說了找我有什麽事情。“徐魏問道。

傳令兵回到：“前線奏報，大胤部隊有些異動。“

徐魏一聽就知道不是小事，著人引路之後就來到了三軍帳中。

白鳳此時正站在地圖前，見徐魏來了，讓人出去後，便開口對徐魏道：“大人，您來看。“

徐魏上前，白鳳在地圖上輕輕畫了一條線。

徐魏道：“這是什麽？“

白鳳道：“這是今晨大胤軍隊移動的軌跡。“

徐魏疑惑道：“他們往東邊移動了數百裏？“

白鳳點點頭。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大胤地處東部，如今防線向東就是收縮自己的陣線，兩軍相持雖有勝負，但是也到不了需要後撤這樣的舉動。

“這太奇怪了。“徐魏道。

白鳳道：“確實如此。“

“可有前方探哨回報？“徐魏問道。

“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只說是突然的命令，大胤將士也都不明所以。“白鳳道。

徐魏道：“那依公子看，我們現在作何打算。“

白鳳想了又想，“靜觀其變吧。“

徐魏點點頭。

大胤行軍隊伍中，劉少成走在蕭靖的身邊，“殿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偶們明明形勢打好，怎麽現在這個時候藥往回撤啊。“

蕭靖道：“不過就是賭上一賭。“

劉少成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堵，賭什麽啊？“

“突襲三鎮，而後又佯裝挫敗，以三鎮換涿州你覺得這手段如何？“蕭靖問道。

劉少成雖然不願意誇獎敵軍將領，但不得不承認，“深谙兵法，在我之上。“

蕭靖看著遠方喃喃道：“不止是在你之上，若是讓這人成長起來，真正為天滄所用，我大胤危矣。“

劉少成不以為意，“我大胤還有殿下。“

蕭靖搖搖頭，“我總不能時時刻刻留守在前線，總要回去的，可有了這人，天滄皇帝如虎添翼，實非我大胤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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