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從房門裏走了出來，她的頭發披散在身後，夜色如水，流淌在她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之中。

小吳將軍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就覺得自己今晚不該來這裏，因為單單是註視的對方的身影，他就覺得自己很難走開。

“大人好興致阿，到這麽個偏僻的院落來賞月。“雲歌笑道，不過那笑容更像是一個牽動嘴角的動作，之中笑意全無。

小吳將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雲歌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道：“小吳將軍怕是有些煩惱吧。“

對方一皺眉不知道對方此話怎講。

“之前小吳將軍讓我換了身簡單的行頭，上了馬車一路朝北走，這不就是將我神不知龜不覺的送入大胤嘛，但路上卻出了岔子，你的人不敢冒險，又將我松了回來，如今我就是快燙手山芋，小吳將軍捧這麽一個物件在手上，若是換了我也會寢食難安，來這裏看看月亮，躲躲清靜。“

全中。

小吳將軍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不敢再看雲歌的眼睛。

雲歌的話還真是一點都不錯，他現在卻是猶如坐臥荊棘之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如今蕭靖已經啟程，現在正在路上，就算立刻怕人卻請示，大概率也會和對方錯過，就算這種情況沒有發生，等到蕭靖的安排再傳遞回來，也已經馬上臨近中山的大典，在另行安排人手，只怕時間緊湊，更容易出現披露。

小吳將軍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雲歌見對方為難，上前兩步，站到了小吳將軍的身前，她繼續道：“怕不是我說中了將軍的心事？想來也是，我這樣的禍水，竟然牽連著兩方勢力，大胤想要我，天滄也想要我，不僅有想要我人的，還有想要我命的，雲歌真是虧不敢當。“

說著，雲歌又湊得更近，對小吳將軍道：“將軍是哪一種？“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太過接近，小吳將軍甚至能夠感受到雲歌說話時吐氣如蘭輕輕呵出的氣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沒有人能夠抵擋雲歌這樣的誘惑，小吳將軍覺得自己壓根就不該開口，但他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麽魔，竟然隨著雲歌的話回到：“我怎麽會傷害姑娘一分一毫。“

此話一出，就連小吳將軍自己都有些怔住，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心裏話，他似乎無意之中將自己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表露了出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第一次見雲歌的面，或許更早，早在他得到雲歌畫像的那天起，心中就對這個姑娘充滿好奇，他不是沒有決斷，他遲遲不肯做出決定，將雲歌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無疑最安全，若是出了什麽事情，他能夠以命相護。

自己一定是瘋了。

小吳將軍想著。

這種神情雲歌實在見得太多了，她曾經無數次在別人身上感受過這種癡迷的目光，只是此刻她沒有時間過多去理會這些，她只有一件事想要知道。

“既然如此，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一件事。“雲歌道。

小吳將軍豁出去了，今夜就讓自己徹底瘋一次又有何妨。

“成建到底是誰殺的。“雲歌一字一頓將自己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

響起那個死在雲歌懷中的烏金，小吳將軍也是一陣唏噓，他搖搖頭，對雲歌道：“我也不清楚。“

小吳將軍並沒有說謊，他是真的不清楚成建到底為什麽會死，他那天踏入那件房門的時候也是直接就呆住了，居然有人能夠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出這種事情，他也很意外。

雲歌打量了小吳將軍很久，她雖然算不得能夠看透人心，但是一個人若是撒謊總會漏出一些破綻，但雲歌觀察了很久，最後不得不放棄，因為她也覺得小吳將軍在這件事上對他沒有隱瞞，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不過雲歌還是不死心，“那請將軍將那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將給我聽，可好。“

好…

小吳將軍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雲歌說什麽是什麽，沒有什麽要求是不能答應的。他將那晚發生的一切，全部對雲歌坦白。

“最近天滄常常對這邊加以試探，最開始只是一兩個人，後來人數漸漸增多，那天足足來了六個，我也沒有想到天滄居然會冒著兩國開展的風險做這樣的事情，一時不慎居然還真的讓他們莫進了小院之中，我當時怕姑娘…“

小吳將軍說道這裏的時候有些猶豫，最後才開口道，“我怕姑娘受驚所以立刻趕來，當時是將對方六個人全部都留了下來，沒有放走一個。“

雲歌一看小吳將軍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是有事瞞著她，不過仔細一項雲歌也就知道，怕不是什麽怕自己受驚，而是怕自己喪命吧，天滄怕人一波一波過來，根本就不是想要擄走自己，看上去更像是派死士過來取人性命的。

那天院子裏的動靜雲歌也是聽到了的，雖然當時她並沒有起身出門去看，也大概能夠想象到那天夜裏這個院子之中殺伐的場面。

天滄還是大胤，成建到底死在誰的手中，到現在還是沒有答案。

雲歌只得對小吳將軍繼續問道：“人是天滄殺的嗎？“

小吳將軍沈默了很久，這個回答至關重要，所有的一切其實是沒有定論的，一切不過是猜測而已，只不過就看哪一個猜測有事實作為支撐。

小吳將軍當夜就在這個院子裏，誰殺了成建他卻是是不知道，但人是不是天滄所殺，他卻是明明白白知道答案。

不是，天滄當時雖然摸到了院子裏，但已經是強弩之末，六個人中已經死掉了三個，另外三個也是一落在院子之中就被自己的人纏上，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能夠進到屋子裏面去，就算有機會，他們的首要目標也該是雲歌，而不是那個深受重傷的護衛。

但是若是將這些話坦白開口說出來，其實就已經無形之中承認了成建死在大胤的手中，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動了手，但這與大胤註定脫不了幹系。

小吳將軍此時也是天人交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對雲歌說實話，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知道雲歌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實一旦說出口，對方立刻就會知道真相。

雲歌這一次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她等著小吳將軍自己做出選擇。

一聲嘆息後，小吳將軍開口道：“那晚天滄一行六人，一進來就已經被哦手下的人發現，在外院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三個，只有三個人摸了進來，被我們追在身後，一落地就打了起來，最後全部死在了這裏。“

小吳將軍看似只是將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覆述了一遍，不過這也就就等於給出了雲歌答案，在外面就已經死了三個，有三個落在這院子後當即就被殺死了，若是他們之中還有說有通天的本領能夠將成建弄成廢人，那麽相比也就可以直接全身而退了，何必在這裏喪命。

怕是那天有人趁亂在打鬥過程中摸進了成建的房間，這人不可能是天滄人，自然就只能是大胤人，也只有自己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玩弄手段而不備自己以一方察覺。

雲歌得到了答案，最終失魂落魄的朝著小吳將軍擺擺手，“謝過將軍為我解惑。“

小吳將軍看著對方有些搖晃的身影，情不自禁想要上前扶她一把，似乎是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關心，雲歌回過身來，看著小吳將軍輕輕笑了笑，剛剛那些都只是微笑的動作，而如今這個到想是發自雲歌的內心，只不過這個笑容有些苦，小吳將軍覺得自己的心中都充斥著苦澀的味道。

“將軍，你我各為其主，還是少接觸罷。“雲歌這話不是嘲諷，而是勸解。

小吳將軍頓時楞住，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對方看穿了，她是真心告誡自己不要輕易逾越原本的界限。

小吳將軍的腳步停住了，手也頓住了，仿佛整個人都從剛剛那迷幻的狀態之中脫離出來，他知道雲歌說得是好話，他今晚已經說得太多了，卻是不應該再往前繼續走那一步。

見雲歌走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小吳將軍知道，自己也該回去了，他與雲歌不僅各為其主，還置身兩個世界，不同階層，除了這個月色如水溫柔的夜晚，他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小吳將軍回身最後深深望了一眼，然後將自己的心事也一同埋葬在了這個小院子裏。

今夜之後他還是他的大胤將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虔誠遠大的未來，而屋子裏的那個人還是他的囚犯，他要看守她，保護她，最終將她完完整整拱手送給自己效忠的君王。

別的那些小心思，他不該有，也不會有。

小吳將軍背手而立，雲浮的冬天是看不見雪的，但是小吳將軍卻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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