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雲浮大胤邊界。

雲歌等人終於快馬加鞭趕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雲浮和大胤的交界處原本也是人口稠密的所在，但是自從雲浮和兩國的戰事一起，百姓們害怕自己受到波及，也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這裏，如今雲歌等人路過邊境的幾座村莊，除了行將就木無法行動的老人，幾乎再沒有看到什麽別的人。

他們想要皆由邊境進入到大胤的境內，自然不能再是眼下這一副行頭，他們早在決定之初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如今一個個都是換上了大胤行商的衣服，準備充做大胤到雲浮經商的商人，從關口混入大胤去。

在沒有爆發戰爭之前，大胤和雲浮向來互有商人往來於兩國之間，這也是她們冒著風險極力要道涼州附近的原因，因為哪裏聚集的大胤商人最多，如果運氣好不僅能夠弄到大胤的服飾，還能夠拿到通關的文書，這樣對於幾人來說行動起來也更有保證。

一行十餘人換好了行頭，分成了幾個小隊，他們從不同人身上弄到文書，自然不能夠十幾人結伴而行，那樣以來不僅目標太大，若是有一個被發現不對，也會連累其他人一同葬送。

成建和雲歌居中，他們現實派出一對人上前試探邊關守備的態度。

大胤的邊關守備看不出松緊，最先出面的三個人走到關口，意料之中被攔下檢查，守備看了看幾人的文書服飾，上前盤問了幾句，然後就揮揮手放行了。

在遠處小心觀察的成建和雲歌也是松了一口氣，沒有出什麽大問題就好。

“殿下，我們要等多久。“成建問道。

在劃分了通關隊伍後，自然不可能同一時間一擁而上，成建的打算是中間隔上一兩個時辰再由下一隊出面。

“就按你之前吩咐的辦。“雲歌道。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成建看看日頭的位置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和雲歌以及身後幾人一同出面，朝著大胤關口走去。

不長的一段路，幾個人走得小心翼翼，雲歌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她總覺得日頭太大，曬得她有幾分恍惚。

等到了關口前，成建派人送上了幾人的文書。

雲歌這一次並沒有著男裝，恰好文書之中有位商人妻子，雲歌也就略作打扮，甚至在臉上輕輕擦了一層浮灰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不怎麽好看，希望能夠盡量做到不要太顯眼。

不過這一次，守備們查驗文書的時間明顯過長。

他們的目光漸漸集中在了雲歌的身上，這讓成建心中警鈴大作。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為了能夠順利通關，他們將身上的武器全部卸下，看眼前的形勢，成建想身後幾個烏金都使了眼色，他們的目光停留在了守備的武器之上，若是有意外發生，就立即動手。

守備盯著雲歌看了很久，和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讓對方遞了一樣東西給他，這東西成建再熟悉不過了。

畫像。

“不好。”成建大喊一聲，雲歌連忙轉身向後跑去。

而幾名烏金立刻制服了眼前的守備，奪取了對方的兵器後，開始向後奔逃。

這時候之前通過了關口等候在裏面的幾人見情況不對也已經沖了過來，關口瞬間亂做一團，而從裏面而來的幾名烏金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幾匹馬，用力抽打了馬背後，馬受了驚立刻朝著前方沒命地方跑去。

成建看到這情景，先一步飛身上馬，緊接著便是對前面喊道：“姑娘。“

雲歌經過這些時日，已經有了絕對的默契，她甚至都沒有回頭，直接朝著聲音傳來的那一側伸出了手臂，緊接著她就感覺一股很大的力量將她帶起，然後她便身體騰空落在了馬背上。

身後幾名上了馬的烏金跟在後面，但是馬匹有限，終究還是有幾個人落在了大胤守備的包圍之中，這些人為了給雲歌和成建等人留出逃走的時間，拼命力戰，成建策馬的時候，雲歌回過頭看過，就見跟在自己身邊，出生入死的人們被大胤將士的長槍刺入了心臟。

這已經不是雲歌第一次面對死亡，但有些東西並不是你見得多了就能夠無動於衷。

成建策馬一路狂奔，只是他和雲歌說都沒有說什麽，因為他們兩個心裏都清楚，最後一條路被堵死了，普天之下再沒有他們可以去的地方，南方有大胤的層層關卡，北邊就是天滄的領地，西邊蠻夷之地去了也是死路一條，而東邊如今的情況他們也都親眼看到了。

成建不知道自己該往那個方向，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若是一旦停止了向前的腳步，那麽他們就會陷入層層包圍之中，再也無法逃脫。

想雖然是這樣想，但畢竟不能事事遂人心願，很快承受了成建和雲歌兩個人重量的那匹馬就已經吃不消這樣劇烈的消耗，很快就已經慢了下來，不管成建再如何抽打，就是不肯加速向前。

“該死。“成建暗罵道。

雲歌卻是握住了成建又要揮下的手臂，對他道，“成建，好了，我們就在這裏停下吧。“

眼前是一座小村落，遠遠看去極為安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居住。

如今一路狂奔成建也不知道他們具體來到了什麽地方。

幾人下了馬，朝著前方的村子走去。

十餘人的隊伍如今總共剩下了七人，這之中還有兩人在剛剛的打鬥之中受了傷，需要及時包紮處理。

他們進了村子之後四處搜尋了片刻，發現果然是一座空村，沒有人居住，也沒見被人屠戮的場景，怕是也見戰爭爆發，早早就南下保命去了。

他們不敢生火，怕煙火氣會將追兵引來，只能在村子裏招了找有沒有百姓臨走的時候剩下來的幹糧，能夠讓他們填報肚子。

成建帶人轉了一圈，還算有所收獲，不僅找到了些水和幹糧，還在一戶人家找到了一些幹凈的繃帶。

雲歌接過繃帶，先要親自為那兩個受傷的烏金進行包紮，但他們哪裏啃讓雲歌做這樣的事情，都是連連擺手後退。

雲歌好氣又好笑，“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麽君臣之別。“

成建看著自己受傷的兄弟依然還恪守禮節，也是有些不忍他們為難，“殿下，還是我來吧。“

雲歌也不再堅持，畢竟大家都受了傷，她也不想再因為自己讓他們觸碰道傷口，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成建，讓成建代為處理，自己則走到了房間外面，她想這樣的話，說不定大家都能夠更自在些。

十餘人變做七人，雲歌看著傍晚落在西方的那一抹晚霞，對方手持畫像必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依然還是對自己身邊的人下了殺手，怕是就等著逼自己做一個選擇，若是繼續逃，就還會有人因自己而死…

“殿下。“成建的聲音才能夠雲歌的身後響起。

雲歌回頭問道：“他們怎麽樣。“

成建笑笑，想要讓氣氛輕松一些，“他們兩個皮草肉厚的，一點小傷不算什麽。“

他們兩個是小傷，可是就在今天還有幾個人為了讓他們能夠逃離，丟掉了性命，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樣子都回蕩在雲歌的腦海之中，讓雲歌覺得心如刀絞。

“殿下不必為他們覺得難過，在我們宣誓向您效忠的時候，就已經時刻做好為您犧牲的準備，他們死得其所。”成建開口道。

雲歌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可這不值得。”

成建卻是微微一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值不值得他們自己心裏清楚的。”

雲歌覺得異常愧疚，這些人都是為自己而死，可她卻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麽，當年能夠加入烏金衛是無上榮耀的事情，那些少年很多都是當好的年紀，放在曾經繁華的涼州城中都是鮮衣怒馬的俊朗少年，可如今他們卻只能成為一具冰冷的骸骨，甚至不知道大胤人會不會讓他們入土為安。

雲歌看看成建幽幽道，“有他們留下的物件嗎？”

成建搖搖頭，時間太緊急，根本就沒有機會留下什麽東西甚至只言片語。

雲歌和成建在這個小村落裏轉了半晌，終於在一戶看上去富裕的人家找到了紙和筆，他們將剛剛斷後的幾人的名字些在了紙上，然後放在小木盒子裏，埋在了這篇村莊，雖然不是故鄉，但起碼是故土，一個簡陋的衣冠冢雲歌都給不起，但起碼他還能夠在這裏為自己，為她們的家人留下一點可以悼念的痕跡。

雲歌沒有在簡陋的木碑上些他們的名字，而是一筆一畫刻下了他們在烏金中的代號數字，每一個雲歌都清楚的記得，她要一直將這些記載腦海之中，永不忘記。

成建沒有阻攔雲歌的行為，他知道他們都要做些什麽來告慰這些人的在天之靈，同時也安慰自己的靈魂。

在雲歌做完這些後，成建開口道，“殿下，我們該走了。”

他們已經被人發現行蹤，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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