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離開的時候，是報著以死殉國的決心，雲殤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此生還有重新踏入涼州都城的機會。

他擡頭看著涼州古樸厚重的古城門，勒馬止步，目光悠遠。

他不知道自己曾經自此進出多少次，每每從這裏進去後就是涼州人聲喧囂，熱鬧繁華的街道和百姓，曾經以為在尋常不過的場面，如今再想起卻是讓人神傷不已。

從北境而歸，一路上他看過了不少向南逃竄的百姓，他們不知道雲浮的軍隊究竟能不能守住天滄的攻勢，在他們看來還是南邊更安全些，但是也有自南方趕往涼州的百姓，因為穎川和徐郡的情形也不容樂觀。雲殤如今才算是有了些近鄉情怯的感受，他立馬站在涼州城門外，第一次有了不敢面對的想法。

可是他面前的涼州城門卻已經緩緩打開，歡迎著從北方而來的將軍，雲殤率領著一身浴血的將士們，邁步走進了城中。

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蕭瑟之感，三國之中最為繁盛的雲浮都城如今一片死寂，他們並不是得勝歸來，因此也沒有人為他們夾道歡迎，尚在涼州的百姓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帶著瑟縮和疑惑，無一不敢靠近。

雲殤讓隊伍進行修正，自己則率先進宮面見自己的父親。

雲城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會在今天回來，他早早就已經等在了正殿之中，一身秀了騰龍盤雲的皇袍加深，反倒是顯得雲城清瘦了不少。

雲殤進殿後向自己的父親行了大禮。

雲城揮揮手讓所有人退了出去，自己則是緩緩走下了龍椅，將雲殤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很久沒有站的這樣近過，雲城還記得雲殤每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都橫眉冷對仿佛陌路一般，今日反倒是雲浮的危局將父子二人推到了一起。

“兒子無用，不能為父親分憂。“雲殤拱手道。

他帶領雲浮最後的力量在北境禦敵，但是卻沒有寸進，無法為雲浮分憂，這讓雲殤的心底非常懊惱。

雲城卻是不以為意，他拍了拍雲殤的肩膀，很是驕傲道：“你們都是雲家的好孩子，沒有墮了祖宗的威名，不能為雲浮分憂的是我這把老骨頭，是我們。“

雲城說完長出了一口氣。

雲殤被雲城的話說得有些莫名，他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雲城口中的我們指的是誰。

不等他發問，雲城已經開口為其解惑了。

“雲歌在穎川。“

穎川…

雲殤整顆心都已經懸了起來，他早有預料，雲城會將自己從北方召回，必然是因為穎川以丟，希望他們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可是雲歌為什麽會在那裏。

“父親，殿下她怎麽會…“

面對雲殤的問題，雲城一陣苦笑，“是啊，她怎麽會，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會去了穎川，當初我將人放在了穎川和徐郡之中的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就連地域圖上都找不到其所在，也不知道她怎麽就明知道岌岌可危卻偏偏跑去了那裏。“

雲城口中的危機可不單單指雲浮與大胤的戰事，還包括暨南府兵作為雲城嫡系對雲歌身份的忌憚，到了那裏就是暨南府兵的天下，若是他們有心，定然能夠叫她有去無回。

看著雲殤焦急的目光，雲城又開口解釋道：“你也不用太擔心，看前方的回報，有烏金衛跟在她的身邊，這應該是你派過去的人吧。“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雲殤也沒有什麽好隱瞞地，他點點頭。

雲城也點點頭，“知道你的殿下做了什麽嗎？“

雲殤對雲歌之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他當然想知道實情。

雲城笑道：“她和穎川統領一起號令暨南府兵，幾乎已經成功將大胤拖入了泥潭，只可惜…“

功敗垂成。

雲殤聽自己父親親口說著雲歌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帶著烏金去了穎川，踏入都護府的大門為暨南府兵的最高統領出言獻計，並且接連大捷，打得大胤不得寸進，只可惜展統領最後被奸人所害，她得了對方的令牌，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打開了穎川四處城門，放走了穎川城中的百姓，並且號令暨南府兵與穎川共存亡。

這真的像是雲歌會做的事情，哪怕經歷再多，只要雲浮陷入危機，她都會站出來盡自己的一份力。

“這孩子倒是不像她父親，神似當年開國公主的英姿。“雲城也不僅感慨道，“若是皇兄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吧。“

“她現在人在哪裏。“雲殤匆忙開口問道。

雲城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兒子，最終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是穎川傳來的最後一份消息，穎川怕是丟了，若是大胤有心不日之內就會兵臨涼州城下，這也是我將你叫回來的原因。“

雲殤的眉頭緊鎖，心中無比擔心，穎川是守不住的，光聽雲城描述，雲殤就能夠想象出它的情形，展統領會暴斃必定是因為暨南府兵之內出現了叛徒，而這個叛徒能夠近展統領的身，想必也是能夠得其信任的，裏應外合，穎川必然處於極度的劣勢，而雲歌得到了展統領的令牌放走了百姓，那麽穎川就已經成為了一座空城，也就意味著雲歌知道自己面臨的局勢，想要在穎川拼死一戰。

雲殤不知道若是自己處在那種情況之下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雲城說雲歌的身邊有烏金，那麽必然是成建等人，可是他如今也猜不到成建己任的想法，是會和雲歌一樣燃氣熱血與穎川同生同死，還是能夠情形地面對眼前的形勢，履行自己烏金衛保護公主殿下的職責

雲殤是真的不知道。

雲城將穎川的情況對雲殤講完後，開口道：“我想，雲歌丫頭應該不會有事的，他身邊不僅有烏金，還有另外一個人。“

雲殤好奇道：“什麽人。“

“展家人。“雲城嘆道。

說起展家，雲城就不由得想到了展統領，他與對方年少結識，有他在的暨南府兵永遠是雲城最堅實的後盾，正是因為這樣的信任，派去看守雲歌的人也從展家的子侄之中選擇了性子沈穩可靠的，而線報之中也正反應了，最後跟在雲歌身邊的人初了烏金外，就是當初展統領安排過去的少年。

展統領自然是知道雲歌身份的，她的令牌能夠落在雲歌的手上也說明了展統領對於雲歌的信任，展家人向來忠誠於雲家，知道雲歌的身份後，是絕不可能讓她在穎川喪命的。

不過這些雲城來不及和雲殤多做解釋。

“你讓你的人就此散去吧，若是願意跟著你，你就帶著他們南下去尋雲歌丫頭，展家人知道她的身份，既然如此信任她，就絕不可能讓她喪命。“雲城開口道。

雲殤了解自己的父親，這樣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太過奇怪，當年雲城是極力反對自己跟在雲歌身邊的，結果現在卻讓自己去尋找雲歌的下落。

他帶出涼州的那支部隊是雲浮最後的力量，是能夠勉力一戰的隊伍，眼前看上去有些蒼老的父親卻讓自己將這些人散去，雲殤上前一步道：“父親，您…“

雲城也有些茫然，他踉踉蹌蹌先前走了兩步，正殿之中還是和以往一般恢弘，只是這諾大殿宇之中空蕩蕩的回聲，讓人心驚。

雲城開口嘆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真相就是你的父親是個數典忘宗的小人，我雖然並沒有想過要你皇伯父的姓名，但他終究因我而死，不僅如此，我還放任大胤擄走了雲歌，任由你妹妹追殺雲禮，我原本想著雲浮到了我的手上，我一定會比皇兄做得好，只是沒想到，最後竟然讓雲浮落得眼下的境地，我這一生註定是雲浮的罪人，但是你和雲歌丫頭是雲浮的未來，找到她，去柔然。“

“父親。“雲殤有些動容。

“我已經派出了使者一個北上，一個南下，想要和天滄大胤兩國求和，若是他們能夠接受，起碼能夠保住我雲浮無數無辜百姓。“雲城長嘆道。

他何嘗願意做這樣的選擇，如果可以誰也不願意成為舉國投降的罪人，但是為了雲浮涼州都城中的百姓，他願意成為千古罪人，背上賣國求榮的罵名。

但雖然i心中已經做了這樣的決斷，可雲城卻不想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一樣，落到這步田地，雲城看著雲殤臉上勃頸上多出來的那些傷痕，無比痛心，這一直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他不忍心讓他身上也滿是汙水。

“送殿下出城去。“

雲城的命令下的很是突然，雲殤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家住了手臂，“父親，你這是做什麽。“

當年的安王府權傾朝野，不僅有暨南府兵做為後盾，四下裏更是圈養了許多死士，如今將雲殤擒住的就是雲城忠誠的死士，雲殤進殿是卸下了兵刃的，如今雲殤掙脫不開，就只能任由這些人將他帶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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