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得了深夜突襲的便宜，因此在從徐郡趕赴穎川的時候，也選擇了長途奔襲，並且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抵達了穎川城百裏之外，若不是因為那夜霧氣濃重，這個距離穎川已經可以遙遙在望了。

大胤這次出征雲浮領軍的是兩位皇子，只不過蕭謹呈那廝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盤，選擇了壓後，讓自己的三弟蕭謹安帶兵走在了前面。

他最初算盤打得震天響，原本是想要在蕭謹呈攻勢不順的時候自己再行上前，卻不想蕭謹安一個閑散王爺，第一次帶兵出征居然就旗開得勝，不僅僅拿下了徐郡，還是人員傷亡很少，不到三天的時間拿下徐郡。

這消息一早就被報回了大胤，蕭謹呈都能夠想象到這消息傳回去之後蕭謹安必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有了和自己一較高下的能力。

蕭謹呈這個後悔啊，早知道雲浮這樣不堪一擊，他就該自己帶隊先行，怎麽能讓這麽一大份功勞落在自己這個不學無術，平日裏游花打馬的弟弟身上呢。

因此這次從徐郡再到穎川，蕭謹呈可是毫不客氣，直接仗著自己的身份，將蕭謹安的隊伍楞是放在這了最後面，自己親自領兵上陣走在了最前面。

他想得很是簡單，徐郡和穎川雖然穎川為重，但是徐郡的兵力也不過是比穎川略少些，地勢上論起來也是徐郡更為險要，因此徐郡都能夠短時間內拿下，沒道理穎川不是。

蕭謹呈這是本著功勞來的，自然做足了功課。

隊伍飛速朝著穎川行進。

因為晚上起了霧，讓人眼能夠目及的範圍極盡壓縮，蕭謹呈身邊不僅有大胤的統領將士，更有影子隨行保護，見這樣的態勢，影子皺眉開口道：“殿下，我們還是放慢些速度吧，晚間起霧，行軍大忌。“

影子是殺手出身，自然行事小心，蕭謹呈卻完全不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一邊用馬鞭繼續抽打馬屁股，一邊不屑地對影子說道：“你也太小心了。“

可是蕭謹呈的話剛落地，被他用力抽打了兩下的馬卻停了下來。

不僅僅是他一人，身後所有騎兵全都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騎兵先行突襲，尋找突破口，步兵壓後，最後呈合圍之勢，這是蕭謹呈的布置，但是眼下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就顯得有些詭異起來。

“繼續前進。“蕭謹呈示意身邊的傳令官向隊伍發號施令。

自己也是夾緊了馬腹，想要馬重新行動起來，結果他胯下的戰馬除了揚身一聲馬嘶回應外，卻並沒有挪動半步。

“見了鬼了。“蕭謹呈發起狠來，他揚起鞭子用力地在馬身上抽打起來，可是越打越狠，馬身上鞭痕斑斑，卻仍不見它有所動作。

蕭謹呈這時候從身側抽出一把匕首，朝著身後捅去，這下戰馬吃疼，高高揚起了前蹄，直接將蕭謹呈從馬背上掀了下去。

還好有影子在蕭謹呈身邊，及時出手接住了他，兩個人穩穩落在地上之後，影子這才覺得有些不對。

腳下的觸感十分柔軟，影子蹲下身子輕輕摸了摸，就感覺到地面上多出來一層厚厚的類似於草皮的東西。

夜裏有些黑，又起了霧，朦朦朧朧讓影子也看不真切，他從懷裏掏出了隨身的火折子，點了火後細細查看。

蕭謹呈見影子似乎有什麽發現，也一同蹲了下來，兩個人一起看著地面。

地上鋪陳的是一層馬草，而戰馬停下來似乎也都是在啃噬這些馬草罷了，這絕不是地上自行長出來的東西，而是有人刻意撲上去的，影子就這微微的火影朝前面看去，這層馬草撲了很遠，就他能夠看見的地方，少說也有一裏的範圍。

看來穎川和徐郡並不一樣，怕是這邊早有準備，而這準備還是專門針對大胤而來的。

影子有所察覺，蕭謹呈也不是傻子，見了這陣勢也知道不妙。

“果然不該信了那些鬼話，將這些沒有經過訓練的東西帶到戰場上來。“蕭謹呈皺眉咒罵道。

蕭謹呈說得沒有經過訓練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如今走不動道的這些戰馬，這是大胤黑河馬與汗血馬雜交的品種，具有兩個馬種的優點，但卻遠遠不是無懈可擊，就比如眼下他們不走了，將士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連蕭謹呈狠狠刺了馬背，也不過是被馬從身上掀翻下去，並沒有其他作用。

影子可不認為能夠鋪陳馬草一裏範圍的雲浮，會沒有後招等著他們。

影子覺得遠處似乎隱隱有什麽動靜，但是朝著那方向看去只見濃重的霧氣，壓根看不到半個影子。

但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是箭矢破空的身影。

影子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大叫道：“不好，敵襲，小心。“

影子高喊著，一手將火折子丟出，將蕭謹呈攬著，二人一起撲倒在地上。

透過濃密的霧氣，箭雨落下，哪怕有了影子的警示，但大胤的士兵還是有不少人在馬上中箭跌下。

原本霧氣對於己方也是有力的，但是剛剛影子的火折子亮起，無形之中給對方指明了方向，因此落向二人所在的箭矢最多。

影子只好帶著蕭謹呈騰身而起，落在了自己的馬上。

“殿下，對方早有準備，怕是前面還有埋伏，如今霧這麽大，若還是強行行進怕是會有危險。“影子勸道。

蕭謹呈不傻，他當然知道若是繼續向前，說不定會吃更大的虧，停止身邊此起彼伏中箭的慘叫聲，他心中異常煩躁，不能向前，可是他能夠後退嗎？

若是就此回撤，兩軍會面，他這樣狼狽的模樣要如何解釋呢，自己就要完完全全落於蕭謹安的下風了。

蕭謹呈遲遲不肯作決定，大胤的死傷人數一點點增加，哪怕沒有命令，也有人開始向後撤退了，任誰都不想在這裏當箭靶子，想要撤出道一個安全的距離，起碼讓雲浮的箭矢無法射到他們身上。

蕭謹呈一見這陣勢，就也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哪怕自己現在下令進攻，軍心渙散，怕是也不會有什麽勝算。

蕭謹呈只能惡狠狠看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無奈地高聲下令道：“撤退。“

剛剛消耗了不短的時間，走不動路的戰馬似乎也已經吃飽了，終於沒有在和蕭謹呈作對，大家以急行的速度向後撤走，而對方卻顯然沒有要跟的意思，箭矢也終於是停了下來。

天蒙蒙亮起，穎川周邊的霧不僅沒有散開，反而更加濃重。

穎川城中的百姓還沒有開始新的一天，但督護府中卻已經是歡欣鼓舞的氛圍。

昨日在城外守備的將士們送回了戰報，大胤和雲浮短兵相接的第一站，以雲浮未損一兵一卒大勝告終。

這對於抱著必死決心守備穎川的一眾將士們來說，可謂是大好的消息了，雖然是抱著必死赴國難的心情，但是能夠活下來當然是更好的。

展統領終年如雪山一般冷峻的臉上也終於是掛上了一絲笑容，他看向雲歌對其作揖道：“這還要多謝姑娘，要不是姑娘的提議，怕是也不會有今日的勝利了。“

雲歌卻是避過身，還了一禮，她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回道：“大人哪裏話，非是雲歌有什麽助意，實在是上蒼都在庇佑我雲浮，昨夜那一場大霧，讓我們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勝利當然會導向我們這一邊。“

展統領見她沒有居功自傲，自然更是滿意。

雖然雲歌的想法給穎川守備提出了新的思路，但也卻是是昨夜的一場大霧幫上了許多忙，並且這霧今日也沒有散去，看這架勢似乎還要存在幾天的光景，這實在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只要這霧不散，大胤有了昨夜的教訓自然就不敢貿然進攻，那麽穎川就有多出了數天的時間可以暗自準備。

見兩個人一來一回，督撫大人卻被遺忘在了角落之中，看著雲歌和展統領相互恭維，督撫大人幾次想要插話，但卻始終被冷落在一旁，他是穎川的督撫，什麽時候受到過這樣的待遇，他雖仍然掛著笑容，但是那笑容之中卻是呆了一絲隱瞞。

成建在正堂之外等著雲歌，回身的過程中卻是看到小展出現在了自己身邊，這小子已經幾日不見了，雖然二人沒有什麽交情，但是看他和雲歌相處的模樣，怕是平日裏也是極為照顧自己殿下，因此成建主動上前打了招呼。

小展只是微微朝著成建點了點頭，沒有多話，他站在門外半晌，也沒有進去，只是似乎聽到裏面雲歌說起了什麽，露出了一絲微笑後就轉身離開了。

小展身上有很重的濕氣，就連輕鎧似乎都染了一層露水，成建心中有了個想法，說不定昨夜，小展就在對陣大胤的最前線。

他看著小展的身影，心中有些唏噓，這孩子聽說才十六歲而已，又是展統領的侄子，怎麽會被丟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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